第三百三十八章 各怀着心事
入夜时分，我在灯下看了几行字。
小楼底下的院子里传来对话声。
我放下手中的书册，留值在屋内的丫鬟很有眼力见的来替我加了件外衣。
不过片刻，萧宁就缓缓上来。
他身上还夹带着夜风的凉意，可是除了一件单薄的外袍连披风都未曾加过。
我眉间蹙了起来，刚想开口提醒他，目光掠过他的脸，却见到他眼中难得的带了一丝欣喜的表情。
看着，似乎是有什么好的消息？
我直觉反应是不是江淮一带传来新的消息？
心随念转，我便开口问他：“萧宁，你最近可有派下属跟江淮北城的别院的人联系过？”
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低笑了一声，在我身边坐下来，注视我双眸道：“小菱儿，是想你师傅了？”
“老师那边很久也没个消息，萧宁你也知道的，我现在不比往常，之前我可是一直在仁善堂做事。”
“就算我没有跟着老师南下去到江淮，留在应天，我也早就该知道他们那里的消息了。”
“哪像现在啊，我几乎两眼一抹黑，别说江淮千里外的消息了，就是应天城中有什么风吹草动，有什么热闹的事情，我都丝毫不知道。”
“你找来的人，还都是些个闷嘴葫芦，说半天也不会透露出外头的一丝风声，真真要把人闷死了。”
不知怎么得的，我话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察觉带着一丝抱怨在里头！
说起来，我在这里的生活也算是十分惬意的，除开身体的原因不去想，一切的吃穿用度，萧宁可没有委屈我半分。
这个时候，我向他抱怨，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让我意外的是。萧宁不但脸上没有一点郁色听着我这一番抱怨反倒心情变得更好了。
他展颜笑道：“我了解，所以明日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第一个反应是欢欣鼓舞，但是想到被他忽略的话题。赶紧转回来。
我追问他一句：“萧宁，到底有没有江淮北仁善堂送来的消息，你给个准话啊！”
”你这么关心，我今晚回去，让底下人替我留心，最多几天，就会有消息到你这里的。“
”小菱儿，你现在生病，不要操心那么多事情。“
”江淮北上次南行，该整治的都整治了。上游的改道工程也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连满目疮痍的南岸江淮城，都修缮得差不多了。“
”你的师傅带着一队仁善堂的人过去办事，我还叮嘱过，当地接替的官员在适当的时候会给他们行方便。“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那些。“
”萧宁，我有点想不明白，老师他怎么也不给我来一封信，明知道我肯定会担心记挂着的。“
“他们应该是顾虑到你的情况，不想打搅到你。”萧宁语调温柔的看着我道。
“你确定，不是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吓得他们都不敢写信了。还把我当成洪水猛兽般躲得远远的？”
“怎么会？若是真那样，我第一个就治他们的罪。”
“哎，你说着说着就露出口风来了，我不敢想。”
灯火下，萧宁的双眸始终温柔的看着我，他笑道：“是在逗你开心。”
“我开心不起来。”
“明晚就高兴了。我会让人备好马车。”
“可是，”我语带犹豫的瞥了他一眼道，“出门也会是你的累赘，连路都走不动。”
萧宁听到“累赘”两个字，双眉打结道：“别的都成。只这两个字，今后不许再提。”
“我们坐马车出去，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么？”
我回想了一下，想起萧宁以前说过的那些话：“你是说，曾经你也是难得会有一个出宫的机会，能坐在马车里看看应天城，看看应天街头的景象？”
“难为小菱儿，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他笑意盈盈的道，“没有错。”
“可见，我的记性没那么糟糕，重要的事情我还是能够记住的。”
萧宁闻言，低头凑近我的脸：“我跟高兴，我在你眼里，是重要的事情。”
我心头一跳，刻意忽视他眼底的深情，转开脑袋望着窗外夜色道：“明晚几时出门，你来接我么？”
......马车回到应天宫中，萧宁一下车便直奔紫寰宫内的后院。
夜风微凉，树影斑驳，他穿行在花园中，到了一处另辟的小院门口停下来。
门外守候的侍从一见到他，慌忙跪下行礼。
萧宁摆了摆手，见到中间屋子的灯火亮着，便走过去敲了敲门，推开了走进去。
葛先生正摆弄桌上的一堆药材，萧宁走到他桌边，声音低沉道：“葛先生，可有进展？”
“这一次到手的药材很特别，听说是漠北一带的人送来的。”葛先生抬起头看了萧宁一眼，“殿下，这般珍贵的药材，漠北的异族特意送来，是向朝廷示好？”
萧宁并不介意葛先生只是一个大夫却将这般重要的朝堂大事挂在口上，他微微一笑道：“不管是抱有什么目的，我都理解成是好意。”
“只要这药材，用在她身上能起到效果，别说对方跟我提些条件了，就是......我也在所不惜。”
葛先生心头巨震，他不是第一次意识到别院那个人对于萧宁是个特别的存在，只是这一回，他没有说出口的“就是”后面的含义，让他再一次清清楚楚的明白了，那个人存在的份量！
在萧宁心中的份量！
葛先生叹了口气道：“我会尽力配制药方，以期在她身上能起效。”
“还有一点，等我开始用新药治疗的期间，她一定要留在别院安心静养，更要心情舒畅，否则，怕是再好的药，用下去都未必能起效。”
“另外，我也把话说明白。就算效果很好，就算她能排除干扰，一切都配合着全力医治。”
“我认为能达到的程度，上次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葛先生。我不贪心，那样就足够，至少让我能多些跟她在一起的时间。”
......在chuang上躺得很不安稳，我翻了几回身，值夜的丫鬟听到动静，过来看我。
见到我心事重重的表情，她安慰我道：“小姐，明日就能跟着公子去街上逛一逛，他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我点了点头。唇边露出一抹笑意，丫鬟见到我的神情不像刚才那般紧绷，情绪也放松下来。
她低声道：“小姐，您这几日身体好些了，奴婢听您开口说话的次数。比原先多呢。”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抬手替我理了理枕边散落的发丝，她语中含着一丝艳羡道：“奴婢觉得公子对您真是太好了。”
”谁说不是呢。“我轻声道，眼神有一瞬间的怔忪，转过头望着她，我笑道，”底下人都那么说吧。“
”是啊。院子里的人都说公子对您上心，时刻都记挂着。“
”您刚到别院的时候，整天都昏睡的，公子好像很忙，只能入夜得空才来，每回都在您身边静静的看着。守大半夜，都要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离开院子回家。“
那是......回宫吧！
她说的我却是不知道，但是怎么想，都觉得是萧宁会做的事情，他会有的举动！
”小姐。您还是早些睡。“丫鬟替我盖严实被子，吹熄了chuang边的灯，悄悄退了出去。
黑暗中，我睁开眼睛望着房顶跟窗外的星光，大半夜都没能睡着.
......鸟儿扇着翅膀没入树影间，外面枝头的一片落叶被风送到了窗台上。
等过一个白天，等到睁开眼睛，屋子里静悄悄的，萧宁坐在chuang边守候。
见我醒了，他双目灼灼的看着我笑道：“若是再贪睡，怕是逛不了夜市，只能看早市了。”
“你哪有空陪着，早朝可耽误不起。”
......马车出了别院，往南而去，一路上经过几片林子，沿着大道穿过城门进到应天。
已经有很久没有到过应天的夜市，我撩起帘子，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应天的繁华一如既往。
马车漫无目的的在城中几条街上穿行而过，萧宁特意让侍卫放慢速度，车行过一座小桥时，见到河边亭子正好是观景的最佳地，萧宁转头道：“我带你下去坐坐。”
身子一轻，他钻出马车将我抱在怀里，到了河边的亭内坐下。
萧宁见我望着河对岸的眼神，靠近我耳边道：“以后在别院，每隔一段时间我都带着你出来走走。”
”绝不让你过我当年过的日子。“
“萧宁，”我面向他伸手道，“你该付我银子。”
他眼睛眨了扎，幽深的眸子不解的望着我。
我笑道：“说起来，你不是带我散心，其实是借由我这个病人来弥补你当年的遗憾。”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沉默了片刻，跟我四目相对道：”也是。“
“萧宁，隔天能不能让葛先生再来一次？”
“你找他有事？”
“我上次在太医院，寻到几本冷僻的书，若是可以的话，我想问问他，其中有些疑问。”
“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让葛先生早上来？夜里不方便，下午我总是觉得累，一天中能讨论事情，精神最好的就是早上了。“
萧宁迟疑了片刻之后，终于点头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