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希望越小，惊喜越大
天门门主朝那几名弟子点点头，抬手命其起身，自己却扭头便坐上了平日里莫不狂最爱的宝座——也是那死鬼帝王的龙椅。
即便那青年已经坐上了正中最尊贵的位子，莫不狂仍然不相信这看起来乳臭味干的小子，居然便是势力遍天下的天门之主。
原因很简单，只要一想到大群的老头老太太众星拱月般簇拥在一个粉嫩的小年轻身后奉承拍马，这画面怎么看都怎么违和……
直到那天门门主直勾勾的定睛看了阵自己，突然展颜轻声一笑，莫不狂才敢确定，此人竟正的就是天门之主！
原因无他，就是那声一模一样的轻笑过后，自己瞬间就被丢到了大殿上……
门主一边笑着，一边轻轻扬了扬手，就像要在春天里慢慢拉开窗帘享受温暖的阳光一般。
只不过莫不狂看到的，却并非明媚春日，而是自己衣钵相传的大弟子“嗜血阴魔”魏天生，以及一名手捧鲜红大花的美貌女子，还有大滩血泊和一具女尸。
情同父子的师徒俩遥遥相望，却都失去了行走的自由，只能以眼神默默交流着彼此的悲惨际遇。
那捧着大红花的美貌女子却是举步上前，直直来到门主身后站定。在与莫不狂擦身而过之际，“玄阴神君”分明闻到了阵阵扑鼻的异香——正是灵气的香味。
而另一种本该熟悉的血液香气，竟一丝也没嗅到！
莫不狂心中猛然一跳。
没有血液，就不可能是活人；而只剩灵气，自然便是灵体……这女子居然是只女鬼！
只不过这“玄阴神君”虽然见过无数冤死的魂魄，只是那些魂魄很快就会四散消失，而今天所见到的女鬼，却真正是莫不狂生平第一次见鬼，而且还是身形凝实如同常人的鬼仙！
但就算这样千年难得一见的鬼仙，也只能恭谨的站在那青年背后。
莫不狂的心里，突然一片灰暗。
修真界和人间一样，历来信奉强者为尊。成王败寇的例子，真的不要太多。而那位天门门主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足够他坐进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莫不狂彻底认输。心中现在所想的，就是如何才能求得痛快一死，就是怎样能在魂飞魄散之前，尽可能的少受些苦楚。
修行者折磨人的手段，又岂是所谓的“满清酷刑”所能比拟……
对于修真界的失败者来说，能够早死，绝不偷生——尤其是在这种力量对比悬殊，毫无翻身希望的情形下，能够早点上路，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令人不解的是，那门主并未理睬玄阴门师徒六人，而是先摆摆手，那大殿上的断龙石和箭枝、流沙和洪水之类的防盗装置，竟齐刷刷的从来路直接返回。门主再挥手，身后的美貌女鬼便躬身捧上那朵大红鲜花。
天门门主只顾拈花微笑，却是再未看过玄阴门众人一眼，这让一直眼高于顶的“玄阴神君”莫不狂极为受伤。
传承千年的玄阴门，令无数名门大派闻之色变的玄阴门，何时又成了不值一哂的街边路人？还是这门主太过年轻，竟从未听说过玄阴门的赫赫威名？
“你那是赫赫凶名，”天门门主突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莫不狂一眼，“玄阴门历来以人血为食，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威名！”
莫不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深藏心中的念头，居然会被那天门门主轻易得知！难道那青年还修出了佛门“他心通”，竟能看出别人心思？
惊诧未毕，又听那门主又是一声轻笑，笑得莫不狂心中顿时又是一惊。
“你徒弟害了我门下弟子之事，想来莫先生已经知道了吧？今日若我救得弟子性命，你玄阴门便死罪可免，而且与天门之前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若我弟子还阳乏术，再不能重返人间……“
天门门主突然闭口不言，但所有人都清楚了后果——要是天门弟子真救不活，整个玄阴门都将为之陪葬！
此前确定了对方真的是传说中深不可测的天门门主之时，莫不狂就知道今日定是有死无生之局。但此时听那门主所言，竟然还有一线生机！
关键是人家能不能救得活那已经死去的弟子？
大殿上的气氛骤然凝重起来，非但一心想要死中求活的玄阴门诸人、就连所有的天门中人都满含热切的望向韩风，目光里满满的尽是殷殷期望！
韩风也不说话，只轻轻将手中红花慢慢打开。待到花芯露出之时，一道已经较为凝实的小小人影出现眼前。圆眼带怒，小嘴紧抿，正是天山派女弟子素音的魂魄。
“素音，害死你的元凶都已被擒，本门主即将救你还阳。其间凶险，难以言表。你是否已经做好准备？”
素音小小的身子在花芯中盈盈跪倒，连连磕头，虽然殿下众人不知其究竟说了些什么，但那求生之意，却是人所共知。
“既如此，就看你的造化罢！”
韩风低喝一声，瞬间便带着素音魂魄来到尸身之前。那魂魄见着浸润在血泊的身体，情不自禁的便想扑将下去，与之合二为一，却被韩风无情制止。
“那尸身生机已绝，血脉堵塞、内脏坏死，就连心脏都被一掌震得粉碎，如此身体，要来何用？就算你借此还魂，也只能维持几分钟的时间，其后便将彻底魂飞魄散，永远消失！”
众人听到此处，心头顿时凉了半截，尤其是玄阴门师徒六人，更是瘫倒地上，再无起身之力——尸身已然无用，仅剩魂魄尚存。那不就是说，这素音只能做个女鬼，再无复生之可能！
既然素音不能还阳，玄阴门众人，便只能陪葬！
都怪那“嗜血阴魔”魏天生，面对这样娇滴滴的小丫头，下手居然如此之狠！现在好了，尸体内脏损伤太过严重，又如何还能救得回来？
天门弟子则是齐刷刷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门主慈悲。尤其是老道士玉慧，刚刚见识了韩风移山之能，对这年轻门主更是佩服得死心塌地，闻言急道：
“素音自幼孤苦，乃是飞霞仙子路边拾得，情同母女。眼下飞霞掌门出征在外，若是听得素音噩耗……还望门主施展神通，倾力相救！”
韩风听那玉慧之言，好像自己嫌尸身已经坏死、救助太过麻烦而故意不想使出全力一般。不由心中微怒，沉声道：
“与天争命，乃是修真之人的本意。素音阳寿已尽，如何还能勉强？”
疯哥再对门下大度，也不可能说“生死簿就在我手上”吧？就只好假借托词，尽量打压众人心中的希望。
——希望越小，惊喜才会越大嘛！
再次听到不利的消息，众人心中对素音还阳之举已经基本没了希望。玄阴门上下更是面如死灰，心惊肉天，仿佛那被害死的女鬼立刻便会扑过来索命一般！
那素音也听到了韩风谈及自己阳寿已尽，但身为“天门亲卫”，对门主的信心自是无比坚定——阳寿没了就没了罢，反正门主也没说自己真的没救！
那小小如同玩偶的身影定定的看了看门主，眼中不惊不愿，旋即便深深的磕下头去；之后便再度起身，再看看门主，然后再磕头……如此反复不断，引得韩风怜惜不已，不由笑道：
“你这小丫头，居然也敢对门主耍赖？”
素音闻言，只是甜甜一笑，复又拜了下去。
殿内众人听得韩风居然还有心情温言谈笑，俱都惊诧不已。只有玉慧老道坚信门主之能，又不敢乱说，便学着素音默默的只管磕头。
其余诸人一见，突然福至心灵，俱都随着老道闷声磕头。不论天门弟子，还是玄阴门下，本来你死我活的两派对头，居然为天山派一名小弟子的生死达成了默契，真可谓难得之至，估计就是说出去也没人肯信。
疯哥见得众人齐齐哀求，心中顿觉心满意足，这才微微笑道：
“尔等这是作甚？先前所言，确是事实。不过，本门主也未说过就此放弃，尔等何必如此紧张。”
正在密密磕头的人群这才放下心来。只不过这头究竟还磕不磕下去呢？若是因为陡然见到一线希望便不再磕头的话，是否会显得太现实功利了一点？但要继续磕下去……
“好了，好了，都起来罢！”
韩风见得众人集体尴尬，心中好笑，只得挥手令其起身。待站定之后，疯哥才继续微微笑道：
“虽然与天争命，已属不易。但若要逆天改命，则是难上加难！素音原本阳寿当绝，若是强自为其增寿……”
韩风面露难色，思虑良久，待殿上众人再次惶急之后，才沉吟道：
“素音，你可愿用他人身体以为代替？你这具身体，实在是……唉！”
见得门主轻轻摇头，众人心中也只是淡淡失望，毕竟门主并未说出绝望之言。
但见到素音坚决摇头否定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禁齐齐心头一黯，默然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