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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你为什么不当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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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我的一个女友在收拾我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在我的大柜子的最底下翻出了一个破旧的91迷彩大背囊,上面还缝了很多补丁。她知道我当过兵所以不是很奇怪,但是打开这个背囊后很纳闷——我那个乱七八糟的性子,怎么能够把这些东西收拾的这么整齐呢?她就翻出东西来看,都是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什么的,甚至连洗白了的八一大衩都有。

我当时在电脑前面码字,也没注意她在干什么。最后她出来了,拿着一个已经发黄的大信封,上面还写着部队番号什么的,是我在军人服务社买的。她把大信封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放到我面前,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我抬眼一看。她把东西拿出来,一个一个放在桌子上。

一只对着我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阴森白牙的大灰狼的狼头,狼的头顶有一个八一红色五角星,两侧分别是tz和bd四个大写的字母;狼头下面交叉着一把95步枪和一把85微声冲锋枪,装饰着中国军队传统的黄色麦穗——我的臂章。两个一套,一个彩色的,是我们日常佩戴的;一个暗绿色的,是我们训练和演习佩戴的。两套四条,一条彩色的,一条暗绿色的。图案是一样的,都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狼牙特种作战大队”。

还有我的黑色贝雷帽和迷彩色的大汗巾,已经压出了褶皱。再有,就是一顶同样折出褶皱的蓝色贝雷帽和配套的蓝色汗巾,还有盾型的国旗臂章和圆形的联合国un臂章。

还有,就是我的迷彩布做封面的相册和几个日记本,有两个还是雷锋同志在学习的封面,我记得那年我们服务社进了一年这种日记本,郁闷得我不行不行的;还有一个日记本是蓝色的封面,上面有英文的中文的口号“赴x维和,无上光荣”。

一个三等功的勋章和勋带。

还有什么?一束风干的野兰花标本,从那个蓝色封面的日记本中掉了出来,滑在了我的桌子上。久违的芬芳一下子散发出来,上面还隐约有血迹。

我的鼻子一下子酸了。

泪水吧嗒吧嗒掉下来。

直升机的轰鸣声,密集的枪声,洪水的波涛声,热带丛林的眼镜蛇的丝丝吐信子声,叫声,电台的呼叫声——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电话里面小影的笑声:小庄小庄你看见我了吗?我在电视里面的最左面我们班的女孩都上新闻联播了……

还有火。

还有呢?

血。

……

咣!我一拳打碎了电脑的键盘,怒吼:“谁让你打开我的东西的?!”

女孩的脸吓白了,因为我的脾气一向都是不慌不忙懒洋洋的,很少发怒——我印象当中自从她是我的几个女友当中的一个以后也没有过,她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不鸟的小庄了。

但是我发怒了。我就那么下意识的一拳,电脑键盘轻易地变成了一堆碎片在空中飞扬。然后片片落下的同时,我看见她的泪水下来了。我就那么坐在那儿。

她调头就进卧室哭去了。我就那么坐在那儿,看着一桌子的青春。我就那么坐在那儿,看着我一桌子的青春,看了一下午,一句话也没有说,一点表情也没有,一滴眼泪也没有。

我就那么坐在那儿。

我还能坐在哪儿?这个不鸟的城市连一个可以让我鸟一把的地方也没有,而且我现在也确实不会鸟了。我已经是个不鸟的小庄了。我就那么坐在那儿,一直到黄昏,她哭累了拿着装好自己的衣服和化妆品的阿迪蓝色背包出来经过我的身后。

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抱过来:“别走——”

她吓了一跳,然后温柔地抚摸着我埋在她怀里的头。

“你怎么了?”

我把头埋在她的怀里,泪水开始无声地流。

“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我不说话我就是哭,无声地哭,泪水浸湿了她的胸口但是我还是哭,哭得不行不行的。她不再问我,就那么抱着我,抚摸着我的脑袋上杂乱的长毛。我哭够了,天色已经全黑。屋里没有开灯。

月光下,我抬起脸:“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你说?”她等了好久了。

我看着她的脸,酷似小影的脸:“我喜欢过一个女孩。”

她笑了:“这有什么啊?我还以为你喜欢过一个男孩呢!”

我看着她:“我认真地跟你说件事情。”

她认真地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看我:“你说。”

我思索半天,但是我还是要告诉她因为我必须告诉她因为她是最像小影的一个人:“我曾经是中国陆军狼牙特种大队的特战队员。”

她听了愣了半天。我说:“是真的,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她笑笑:“不就是当兵吗?我眼里都一样。”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笑着在我怀里撒娇:“你不撵我走了?”我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拉着我的手坐好:“好了好了!咱们还是谈谈时尚吧!我昨天刚刚买的一件毛衣,我穿给你看,你看看好不好看?”

她小鸟一样飞进里面换衣服要给我看。

我傻傻地坐在那儿。

我还是傻傻地坐在那儿。

我还能坐在哪儿?

你们说呢,我还能坐在哪儿?

那个狗头臂章和胸条发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一点激动都没有。我身边的弟兄们都是激动得不行不行的。我们挨了一个月的暴锤,最后剩下16个人通过了最后一个礼拜的综合演练,那三个少尉全都合格了——这没有偏袒的成分,他们基础科目的记分是和我们一样的,而且确实很出众,技术科目的分数高了我们一大截子,所以是前三名;马达班长是士官的第一名,整个新训队的第四名,生子是全体的第五名——我呢?不是兵里面最好的,但是分数也不是低的,是新训队的第十名。这个成绩已经是我卖了那条小命才得来的了!——我后来慢慢发现这个狗头大队真的不是吹出来的,是锤出来的。但是我自己心里还是不喜欢这儿,我是个性情中人,现在还是,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们那年的新训队淘汰了4个士官。一个是在空手夺器械的训练中起跳慢了不到一秒钟,被贴地面横扫的棍子打中了脚踝骨造成粉碎性骨折,彻底歇了,当时我出了一身冷汗——这人一辈子不就歇了吗?但是歇了归歇了,我们该练也得练,标准也不含糊。

第二个是综合考核的时候作弊被抓了(我还是出了一身冷汗,怕东窗事发),脱逃训练中居然租了一辆当地建筑包工队的三马子,换了便装,试图一路闯过检查哨不在山里走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你是农民出身化妆了就可以,但是你毕竟是兵不是职业特务啊!化装侦察不是你的强项,玩不好就别瞎玩。检查哨一看他两眼放光炯炯有神浑身精气神的感觉,二话不说先扣下来再说,任你怎么装民工,说迟到老板要开除你——在这一带山里,狗头大队要是有必要连警车都敢先扣下来再说,何况你一辆破三马子?!结果被扣了想逃跑,你再有本事警通中队的兵也是侦察兵比武出来的啊?!谁比谁差多少啊?几个人一下子就给他按住了,先捆住放到一边凉快,等到干部一来当即就给开除了。——后来狗头高中队说,要是他真能这么蒙过警通中队的检查哨还真要他,但是问题就是玩不好玩漏了,这不是胆子大是胡闹,真打仗就因为这个家伙就要有一个分队的弟兄被几百人在山上撵。所以后来我就记住能做到就做到,做不到就想办法,但是不能勉强更不能冒险——你们说部队学的东西有用吗?

第三个被淘汰的弟兄是因为偷偷喝酒。在一般的部队虽然也禁酒,但是你喝了酒不算什么,只要不是训练日,只要不是闹事,只要不多喝,总之一句话只要是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就没有人管你这点子淡事。但是狗头大队的规定严的要人命,就是不能喝酒——老队员喝酒要写检查关禁闭,再喝就开回原来部队,何况你这个新来的菜鸟?连臂章都没有领呢居然敢喝酒?那就连禁闭的余地都没有了,直接走人。别看你是什么尖子不尖子的,但是这里的都是尖子,你在老部队被主官看重,在这儿可就根本不可能了!——于是这个侦察兵比武的第三名就走了!连犹豫都没有人犹豫,直接让他收拾背囊回去——其实就是偷偷喝了那么一小口,被狗头高中队闻出来了,叫他狗头真是不亏了他啊,鼻子真是灵啊!

第四个就没有什么说的了,跟地方女青年有点子说不清楚的关系。这事情说了不好听,但是在各个部队都有,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管那么严,我至今不知道他怎么勾搭上的——所以我说这个狗日的地方发生的事情都是那么鸟!——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啊?半夜吗?怎么通过我们的哨兵的?怎么跑了20多公里山路就为了那么一下——我用词不当但是是真的,我只能实话实说,然后5点前再跑回来?再摸进我们住的坦克车库?第二天还要照常进行超负荷的训练?!——不仅是有那么大瘾头,简直就是飞毛腿金刚不坏之身啊——军区侦察兵比武的尖子是个什么军事素质你看得出来了吧?——地方女青年关键是订婚了的,人家男的找上来了——开,不犹豫,此事打回老部队处理,因为我们的军人关系都还没有正式转过来呢,要等到最后拿到臂章的那天才会办这个事情。——后来狗头高中队专门给我们开了一次会,没说什么革命战士要克服腐蚀什么的,就问我们,跟这么一个人到敌后作战心里有底吗?他要是万一被俘虏了呢?胸口的光荣弹来不及拉呢,给个女的不就是王连举了吗——我至今觉得光荣弹不人道,但是到时候为了不出卖我的兄弟我就会拉不会犹豫的。——这样的战士在一般部队侦察连没有什么的,在敌后活动的时间短距离短任务也比较单纯化,就是被俘虏了成了王连举了也不会有太大祸害——但是特种部队成吗?战士不坚决连最基本的女色都过不了,要他干吗用?等着出卖自己人吗?让你们在山里被敌人满山撵兔子一样?更不要说战略情报上的损失了——话说的不好听但是道理我们都明白了——不过我就纳闷特种兵不就意味着我要当和尚了吗?我说实话,我就比较喜欢那什么现在也是——狗头高中队最后含糊地说了一句话,我们就是农民兵都明白了——你们谈个对象的什么的我管不着,但是就是不能瞎勾搭连环,尤其是跟地方女青年要慎重再慎重,特种部队是什么?——是战略利器!是首长直接掌握的非核常规武装打击手段的尖刀的刀尖子!从这个概念上讲是和战略导弹部队一样一样的,而且只能更保密不能更放松——你知道核战争哪个球年打起来吗?不知道吧,但是常规的局部战争呢?随时都可能的,所以不能和地方女青年勾搭连环——你知道她是什么背景吗?——这个意思就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不光是条例上的事情,士官就是想谈也给我回家去谈,或者找个部队的——这个道理我可是想得明白的,好在小影是军区总医院的护士,明显是绝对受到信任的单位,就小影那个鸟性格也不能是有什么目的的啊——说实话当时开会的时候我还真想了一下,不可能不想啊,原来我在团里的时候没有干部专门开会说你搞对象的问题,所以我就得想了——你们说我是不是个好兵?!

我们剩下的人跟担任假想敌的二中队老队员和警通中队(含德国原装进口大狼狗)的在山里周旋了一个礼拜,又是让我们去给水闸上安炸药,又是到规定地方抓捕(说白了就是绑票)假想敌的要人,又是潜入军火库什么的搞得跟美国大片似的——我们成天就在方圆百里的山里团团转,被那些狗爷追得满地乱跑——准备了火腿肠狗爷根本不吃——不光是训练有素的问题,你知道它们吃得多好吗?我后来进了狗头大队,就喜欢到警通中队狗房玩狗,那是一个大院子,两边都是狗爷住的单身公寓,然后我一抬头看见对面一条大标语撞进我的眼睛吓了我一大跳,你们猜猜是什么?——赫然在我们通常写的什么“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墙上用特大的黑体美术字还是红色的非常轴实地写着一句我估计你们猜100年也猜不出来的口号——“同志们,狗粮要吃到狗嘴里!!!”——还三个惊叹号,我吓了一大跳,就问警通中队狗班的班长,你们真吃狗粮?那个外号叫狗子的班长嘿嘿一乐,不说啥,我就知道是真吃了——后来狗爷开饭我一看,我靠!我们特种兵的伙食都说已经是陆军最高的士兵伙食标准了,这个绝对是没有跑的,我们比在家里吃的都好——我说的是不野外生存这种,就是要你受罪的科目的时候——但是很明显解放军陆军养的德国原装进口大狼狗享受的是最高的士兵伙食待遇——吃的倒不至于山珍海味,但是绝对比现在看小说的人日常吃的好得多的多,比我现在吃的也好,我更不能比了,现在经常是方便面,单身汉没办法——所以我现在告诉大家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就是中国陆军谁吃的最好?——德国原装进口大狼狗!我估计跟陆航飞行员小灶是一个档次的,只高不低,所以我们常常开玩笑说狗比人金贵——你们恐怕不知道吧?部队的狗爷是有军籍的,也就是说我们通常说的300万人民子弟兵里面至少有几千个子弟兵是这帮狗爷,这不是夸张是真的。是正经的军犬,都是有户口不算还有军籍的,跟我们平等待遇,牺牲了或者老死了是要好好埋葬的,按照战士牺牲标准的。

我们在车库门口列队,领那个狗头臂章四条贝雷帽迷彩服大牛皮靴子宽腰带等等劳什子。一人抱了一大堆然后傻呵呵在门口站队,狗头高中队还是冷冰冰看着我们玩酷,我根本就不搭理他,看我怎么收拾你跟这个狗头大队!训练军官和士官都挺高兴的,因为今年我们留下的人是最多的。以前最可怜的时候就一个,一般也就是七个八个。

我们就进去了。然后大家就换衣服换靴子系腰带换帽子戴臂章四条,兴奋得都跟鸟儿一样。我一看就冷笑,那种冷笑不是一个后天就要过18岁生日的小孩笑出来的。几个训练士官就满面笑容地纠正几个不会戴贝雷帽的弟兄的经典农民兵戴法——我本来想描述一下的,以后说吧,因为我要走故事,咱们回头说还是挺乐的——狗头高中队就站在我们门口看我们跟鸟儿一样换毛。

就我没动,东西往床上一扔就站着。那个姿势绝对鸟得不行不行的!

高中队看见了,是个人就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

高中队就盯着我。

我就很鸟很鸟地看他。

马达班长赶紧问:“你怎么不换衣服?授枪入队仪式一个半小时以后就开始了!”

我就盯着狗头高中队的眼睛,很鸟很鸟地缓慢地说道:“我退出。”

大家都一怔。狗头高中队也一震。马达班长急了拉我:“好好的你说什么胡话啊?”我挣脱开他:“不是胡话,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要回老部队。”马达班长:“那你来干啥子啊你个龟儿子,是中了什么邪了?”我就盯着狗头高中队很鸟很鸟还是很慢很慢地说:“我来就是为了今天退出。”

都鸦雀无声。狗头高中队还是面无表情,他是打过仗的人,加上他自己确实也是个鸟货,所以一般都是这个德性:

“说说你的理由。”

我很鸟很鸟地说:“我根本不稀罕你们这个什么狼牙特种大队,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们我能做到但是我不稀罕!我要回我们团!”

无声。

可怕的沉默。

谁都不敢说话。

狗头高中队真的是被打了一下,他的脸抽搐一下,半天才慢慢地:“你说什么?”

我继续很鸟:“我不稀罕!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回大家就是傻子也明白了。然后就都是傻子了。

就我和狗头高中队是清醒的。

我知道这场战争我赢了。因为狗头高中队被彻底地伤害了!他的脸本来是黑的,但是现在变得黑红。我知道他被伤害了。有人骂你爸爸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我不惊讶。这个被很多侦察兵视为至上荣誉的事情,我不稀罕。所以就证明你个狗头高中队在做的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赢了,我知道。

狗头高中队慢慢走向我。我知道他要锤我,锤吧,我打不过就告你,反正天天被你锤锤习惯了。我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恨不得吃了我。然后他走近我:“你再说一遍?!”

我不如他高,但是我仰着头盯着他的眼睛更鸟了:“我不稀罕我不稀罕我不稀罕!”然后我就闭上眼睛准备他锤我,随便锤吧,反正我豁出去了,打不死我我就咬死你!

但是没有。我疑惑地睁开眼。狗头高中队被污辱了,但是他没有锤我。他还是在控制自己。虽然我知道他恨不得掐死我。然后他突然过来了,我急忙摆姿势,但是他没有理我,就是抱起来我床上那一堆新衣服新靴子新臂章反正所有的一切径直出去了,什么都没有说。

我很纳闷。高中队又回头怒吼:“收拾你的东西,马上滚蛋!”然后他就上了自己的王八小吉普,开走了。我知道我赢了。因为我看见他第一次不再摆那个鸟架子,他急了。

我就径直收拾自己的东西。谁也不敢跟我说话,都默默做自己的事情。那几个训练军官和士官也不说话,就是在门口咬牙切齿,我知道他们绝对想锤我,但是连狗头高中队都没有睡我,他们也不敢随便锤——主官不说话,你随便锤是要自己担责任的;主官说话了你就真的是随便锤,当然不能锤成重伤,锤死了更不行,轻伤主官就担责任。真正的野战部队不拿互锤和群锤太当回事情的,我进了狗头大队还是很锤了几架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处分。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座在床上等人把我送走。半个多小时后,我的弟兄们被带出去了,他们谁都不敢多看我一眼。我还穿着我的陆军制式丛林迷彩作训服穿着胶鞋一个人坐在车库里。

但是我不害怕。因为我是为了我的陈排!我要报复这个鸟大队!然后车响,狗头高中队进来了。我就起立,毕竟他是少校,部队的规矩我要遵守。狗头高中队看我半天:“跟我走。”我就拿自己的东西。

“不用拿你的东西,有人要见你。”

我很纳闷,谁啊?

狗头高中队一句话不说就出去了。

去就去!怕个鸟!顶多是找人锤又不敢锤死我!我就出去了,一屁股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高中队一言不发开车。

车子经过了我的兄弟坐的卡车。马达着急地看我。弟兄们都着急地看我,连那三个少尉都着急地看我。全都站了起来。

但是我不害怕,我回忆当时的神态鸟得绝对是不可一世。

我把这个自从成立以来就鸟气冲天的特种大队狠狠地玩了一把!虽然我自己也付出了很多代价,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为我的陈排报仇了!

车子进了自动的铁门。

一个崭新的世界打开了。

其实打开了,你就发现,也是解放军营房。只是人不一样。我看见兵楼门口,各个中队分队的官兵都穿着配着彩色臂章和胸条的迷彩服和贝雷帽,大牛皮靴子擦得锃亮,抱着那种弹匣子在后面的自动步枪准备列队点名,显然在准备即将开始的新队员授枪入队仪式。他们的脸和我们连的弟兄一样,都是黝黑消瘦朴实的。憨憨地笑着互相说着话,也跟兄弟一样。带队的干部也是很和蔼地和弟兄们说话,不时看表,看看差不多了,一吹哨子,马上全都安静。

队伍横成行竖成列显示良好的军人素质。

军姿站如松挺胸脯显示优良的军人作风。

报数一二三四直到最后一个喊的山响,显示勇猛的军人气质。然后在各自的兵楼前先唱个歌子,过得硬的连队过的硬的兵预备——起!过得硬的连队过得硬的兵,过得硬的战士样样红……把歌子唱得跟狼嚎一样,我熟悉的军人队列合唱艺术。我有些诧异。不像想象中那么操蛋啊?都是跟我们一样的兵啊?就是都是士官而已啊?

但是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我属于我的小步兵团里面的侦察连,属于我的苗连,我的陈排。还有我的小影。总之我不属于这个鸟特种大队!他们再好也是鸟大队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他!我心一横什么都不看就坐车进去。

我们过了特种障碍场,过了停在角落的那架破民航客机壳子,过了用来滑降训练的高铁塔,还过了好多我没有见过的劳什子。

但是我不为所动。高中队一言不发脸色铁青,但是我知道他气得够呛。我是不是做得过分了?我心里有点内疚,但是一想起我的陈排的腿……不!陈排的腿就是为了这个鸟大队残废的!要是没有这个鸟大队陈排就不会残废!

我就心硬了,爱谁谁吧,反正就100多斤了,想怎么锤怎么锤吧。车开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松柏成行,路边有花圃,种着白色的兰花,我没有想到这个鸟大队有这种显得很有情调的地方。我正诧异,车在穿着毛料制服的卫兵之处的一个门口停下了。高中队下车:“下来!”

我就下。他不理我,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卫兵给他敬礼,但是我一过来就放下了。我还得给他们敬礼,因为他们是班长。然后我走上一个很长的台阶,迎面的一个小小的广场上有一堵墙,墙上刻满了字。最上面三个大字:“荣誉墙”。墙前面有一个长明灯,两边都有穿着毛料制服的卫兵站岗,一动不动表情严肃。我就再是新兵也知道这是任何部队老祖宗安息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这个狗头大队会有这么多安息的烈士吗?

我们没有在这堵墙前面停留,直接绕过去到了一个大厅前面。我诧异地发现除了卫兵,那个广东士官也站在门口,一身迷彩大牛皮靴子挎着手枪。我高兴了碰见熟人了起码不会挨锤了,我向他笑。他根本不理会我。我很纳闷,怎么了这就不认识了?送花儿给我的时候多热情啊?我来不及多想,就跟高中队进去了。但是高中队不进去,就在门口站着:“有人等你。”

我一怔,但是一想进就进,大不了一阵锤而已。我就进去了。卫兵就在后面把门关上了。满墙的照片,都是军人,有黑白的,有彩色的,有战争环境的,有和平环境的。都是年轻的脸孔。我来不及细看,因为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个宽广的背影。

军工老大哥!原来你想见我?我想喊但是又停住了。

这个背影站在墙上的照片前面看着,什么都不说。他也穿着迷彩服黑色贝雷帽大牛皮靴子,我开始诧异了——军工有这么牛x吗?一个少校中队长来接我?

那个背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又看见他的旁边丢着新的叠得好好的迷彩服,贝雷帽、臂章和胸条还有宽腰带都放在上面,那双跟我脚一样大的牛皮军靴就整齐地摆在旁边。我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军工老大哥慢慢转过身。我看见了黑色贝雷帽下面的大黑脸。

但是没有笑容,是……伤心!是的,深深被刺痛以后的伤心。

然后我看见了他的军官绿色软肩章……两个黄色杠杠,三颗黄色星星……

上校!

我傻眼了。

大黑脸就那么看着我。

严肃的但是掩饰不住的伤心。那种伤心我一辈子忘记不了。我一下子失语了,我知道在狗头大队只有大队长和政委是上校,但是政委去北京开会了,所以面前只能是大队长。我脑子怎么也没反应过来——军工老大哥等于特种大队上校大队长?!

大黑脸看我半天,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浑厚低沉,但是还是能听出来被深深刺痛后的伤心,深深的伤心。大黑脸看着我,缓缓地低沉地严肃地但是却伤心地问:“你为什么不当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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