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死的不是他
身后先是有一两个医生在探头探脑 然后 好奇的人越來越多 有些其他病人的家属都朝这边张望了
手术室门外 眨眼间就围了十多个人 他们全都看着一个形状疯癫的年轻女人冲了进來 一步步向手术台走过去 步伐踉跄
荣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走到那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前的 直到现在 她也不肯承认那是尸体
有还沒有完全凝固的血液 形成一小滩一小滩的晕圈 淋淋漓漓地洒在手术台的四周 散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
她不可遏制地颤抖起來 而且产生了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 血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荣甜捂着嘴 深吸几口气 伸出手去 掀开了那层白布
白布之下 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已经残缺不全
她本能地倒退一步 被眼前的景吓得不轻
但是 当荣甜意识到 这就是宠天戈的时候 她忽然现自己并不害怕了 不仅不害怕 甚至还想要走上前去看个清楚 她想要看清他的眉眼五官 他的身体四肢 他的一切
身后围观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窃窃私语起來 他们都知道 这个男人是在高速公路上出的车祸 被两辆大车给挤在中间了 尽管开的是奔驰 可是车头车尾都被压变形了 据说 他被交警从车里拉出來的时候 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送來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 到底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 沒有抢救回來
“真惨啊 ”
众人纷纷感慨道 猜测着荣甜的身份 这么年轻 估计是妻子 或者女朋友吧
荣甜好像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议论什么似的 只是用手把白布又向下扯了扯 让白布底下那具残破的身体彻底露出來 就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伸出手 轻轻拂过那血肉模糊的肢体
那些肉都好像烤熟了一样 轻轻一碰 眼看着就要扑簌簌掉下來似的 吓得荣甜急忙缩回了手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从來沒有想到 他竟然会这么离开这个世界 以这样的惨状 他的头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样 干涸的血把头混在一起 遮挡住眉毛眼睛 鼻梁碎了 鼻子歪歪斜斜地扣在脸上 下巴上的肉也少了一块
荣甜不忍再看 蹲在地上 嚎啕大哭起來
身后的人指指点点 沒人过來拉她 都在围观着 有几个交警闻声走过來 本想把荣甜一把拖走 他们探头看了看 听着女人的哭声也着实可怜 都站在原地沒有动
这次高速公路上的连环车祸 死了不少人 属于特大恶性|事故 然而车祸的深层原因 还要等现场调查结束之后 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医院里陆续赶來了死者的家属 除了宠天戈之外 其余十几个死者也都是在这里
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 女人和孩子无助的哭声、愤怒的咒骂声交织着 犹如迸着的火焰 将这个与众不同的雨夜一点点焚烧 吞噬
荣甜哭累了 抽噎不停 她原本蹲着 这会儿双|腿一软 整个人彻底坐在地上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有一头出笼的猛兽 横冲直撞 嗷嗷乱叫
提起两只手 狠狠地抱住自己的头 荣甜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用头撞墙的冲动 她在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沒有早一点知道真|相 更后悔自己为什么沒有早一点饶恕别人 也饶恕自己
上天待她不薄 不是每个人都有重來一次的机会
而她可以重來一次 为什么却还要把自己 把别人逼到绝路上呢 她快要恨死自己了
又或许 如果她不和宠天戈赌气 那么今天就是她陪他一起去津唐了 就算在路上下着大雨 她也能在旁边帮着看看路况 总不至于真的一头撞上去 若是撞了 两个人也能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不会让他孤零零一个人上路
荣甜越想越悲戚 禁不住一阵阵嚎啕
有个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过來 向下属询问了一下况 知道她是死者的家属 连忙叫人过來 把尸体认领书签了
“这位家属 遗物你领了 尸体也认了 那就在这里签个字吧 ”
有人边说边递过來一张纸和一支笔 往荣甜的手里塞
一见到奔驰车的车钥匙 那位背着双手的领导似乎沒想到死者还是个有钱人 于是他好奇地往前探探身子 沒想到 等他看清驾驶证上的姓名和照片 立即魂飞魄散 结结巴巴地吼起來:“这、这里是谁负责的 给我过來 ”
说完 不等有人应声 那领导额头上的冷汗狂冒 他吓疯了一样自自语道:“糟了 糟了 死的怎么是他 这下都别活了……我他|妈|的是得罪哪路神仙小鬼了……怎么叫我摊上这种事……”
就是刚才那一瞥 他已经看到了宠天戈的姓名和照片 在中海 叫这个名字的 万万沒有第二个人了
那个大队长连忙走过來 显然 对于这个刚从外地调任到中海來的男人來说 他不太清楚这个死者的身份背景
他刚一走过來 就被暴跳如雷的领导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然而 这些事 对于坐在地上的荣甜來说 就像是和她毫无关系一样
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 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了
“啊 请问 您是宠先生的什么人 麻烦您到隔壁 和我聊聊行吗 ”
领导诚惶诚恐地问道 想要先安抚住眼前的这个陌生女人 他还摸不清对方的底细 但眼看着她自称是宠天戈的家属 想必非富即贵 他自然客客气气 不敢得罪
荣甜从地上站起來 摇摇晃晃地站稳了 她推开那人伸过來想要搀扶自己的手 目视前方 尽力挺直了上半身 跌撞着扑向手术台
尸体已经凉了 荣甜下意识地去找他的手
相比于残破的四肢 他的两只手还算完整 只是上面沾满了血污和泥水 还有不少玻璃碴子插|进了手背 血已经干涸了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只手 愣了一下 再去展开另一只 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是直接从车里拖出來 送到医院的吗 ”
她回过头 不知道在问着谁
刚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交警愣了愣 回答道:“对 是我的两个同事把他拖出來的 他被挤在驾驶室内 车子被压扁了 他也被卡在座位和方向盘中间 头部被凹进去的车前身给完全压扁了 ”
荣甜再转身 扒着尸体的两只手 眼睛里忽然冒出光來
手指上沒有戒指
黑天鹅戒指 沒有
她的那枚黑天鹅戒指不小心丢了 但是宠天戈却沒有丢 甚至从戴上去的那一天起 他就沒有摘下來过
如果说 真的是他出了车祸 他绝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一刹那时间 一下子摘下手上戴的戒指 更何况 他也沒有必要去这么做 不存在任何的意义
一种可能浮上荣甜的心头
只可惜 面前的尸体真的是血肉模糊 任凭她怎么瞪大双眼 也沒有办法去辨认清楚死者的五官 只能从大概的身形体貌上去判断
见荣甜不开口 也不签字 那名官员显然有些慌 可又不敢催促她
荣甜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钟 然后猛地下了狠心 冲了出去
她一把推开门口围观的那些人 就像跑进來的时候那样飞快地跑出去 所有人都愣了 不敢拦住她 更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啧啧 不会是受刺激了 疯了吧……”
“哎 谁也受不了啊 还这么年轻呢……”
众人慨叹着 纷纷摇头 逐渐散开
荣甜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己的车里 丝毫沒有任何的犹豫 直接动车子 轰鸣着开向天宠集团
她想 如果她是宠天戈 遇到了意外况 还是会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地盘 就像是野兽受伤之后 一定会马上回归自己的巢穴 舔|舐伤口 一个道理
所以 她马不停蹄地开往天宠集团
因为下雨的缘故 天色阴沉得有些可怕 而且远方的天幕看起來红彤彤的 像是染了铁锈一样 又像是血 十分可怖
荣甜的开车技术相比于周围的朋友 很是一般 尤其现在还在下雨 所以她虽然心里着急 可还是小心翼翼的 不敢把车速飚起來
平时开起來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她足足用了两个小时还出头儿
一路上 她腾出空來给关宝宝打了个电话 告诉她 自己怀疑出事的人不是宠天戈 请她帮忙继续照看宠靖瑄 自己要马上赶去找宠天戈 不能马上返回她那里
听到这个消息的关宝宝顿时松了口气 叮嘱她小心 不用担心瑄瑄 他还在睡觉
好不容易 荣甜终于把车子开到了天宠集团的大楼楼下
把车稳稳地停到路边 她这才现 自己的后背全都湿透了 冷汗直冒 浑身的力气似乎在车停下的一瞬间 全部用光了
她伏在方向盘上 想要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