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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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自然是没有其他人,原本的几个书童也都吩咐出去了,十多个举子聚在一起,神色都带着几分凝重。
一个举子打破沉默:“若是真有泄题之事,那卖答案之人总不可能之卖给方谦一个吧!若是方谦真的舞弊,我们自然可以去告发,但若是只是一场误会,让方谦没了功名不说,对我们的前途也会受到影响。”
这观点和林正的差不多,林正也道:“正是如此,我们和方谦是同乡,也是一起来京城的,甚至还是知道了他花钱卖考题的事情,若是方谦出了事情,我们也会脱不了干系,现在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可是若是真出现舞弊之事,我们身为举人、当届考生,岂可置之不理?这对我们也是不公平!”当即有人不服。
说话之人四十多岁,两鬓花白身材消瘦,一看就是蹉跎了很久的。
科举在这些学子之中是如此重要,乃是他们向上爬的唯一渠道,他们从童生开始考起,为科举寒窗苦读数十年,他们是最受不得这科举舞弊的。
林正怕这些举子去举报,惹出麻烦,只能说道:“可也不能冲动行事,总得有真凭实据,怒江大水,圣上已经是震怒了,再爆出科举舞弊……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到时候到底会如何就说不准了。”
大多数举子还是保持沉默,不过能考到举人,他们自然都不是笨蛋,此刻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林正和赵宇洵对望了一眼。
两人没被那几道题难倒,考得又都还行,自然不会想去举报,要是弄得重考就不好了。
这些人各有思量,他们也不能说什么,若是一个劲的拦着,怕是有人还好怀疑到他们头上来。
所以大家继续聊了几句,定下若是其他地方考生传来了科举舞弊的消息,他们就不瞒着。
高高兴兴出门,林正回到家之后就显得心事重重了。
赵容见了,还以为是自己哥哥没考好,不过她也是知道自己哥哥学问的,有些遗憾,但也并不为自己哥哥担心。
就这么过了三四天,林正心中那种不安的情绪正逐渐扩大,一个消息传开了……
正是科场舞弊。
最先倒霉的还是方谦,不过不是与他同来的那些举子告的,而是他自己喝醉酒说出来的。
当时方谦邀了许多考生在青楼饮酒作乐,兴致一来,他喝多了。有学子就问他,这次科举是不是十拿九稳。他就回答,他这次一定高中。有学子不服,问他到底写了何等的文章,方谦笑嘻嘻的说自己提前拿到了考题。
那时可是人多口杂,自然没几个人愿意为方谦保密的,消息当即就传开了,弄得人尽皆知。考生们本来就在为那几道怪题而苦恼,方谦简直是一下子就撞到了枪口上。第二天早上,就有很多考生聚在贡院门口,言明科举舞弊之事。
方谦酒醒之后,立马打算逃走,但是他可不是个动作速度的人,带着两个小书童和一个侍女正在收拾行李,就被官差给抓住了。
舞弊之事越传越大,怒江毕竟远,这事情就成了京城里时下最新鲜的谈资。
林正赵宇洵这样的虽然担心,但是还有人比他们更担心的,那就是本届的主考官程何谓。
作为主考官他本来应该锁在贡院里面审改卷子,但是贡院外面那么喧闹,他怎么可能听不到?待科场舞弊的消息传出来,这个素来被称为硬骨头的官员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程何谓外号作为一个言官,一向严于利己,平日对其他大臣少有小错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虽然他确定自己没有漏题,但是只要这传闻出来了,他的政治生涯就得毁掉大半。
原本能当上会试的主考官,他也是喜出望外,想大干一场证明自己的实力。
但是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呢?
程何谓不懂。
所以他也顾不上其他了,想到真出现舞弊的后果,他就后怕不易,他的确想青史留名,但是要是以大夏朝科举第一舞弊案主考官的身份,他宁可不要。
事情瞒不下去,程何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陛下。若不是皇上力排众议,他也不可能成为主考官。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陛下也会保全自己吧!
不过他得先把事情稍稍处理一下。所以稳定了一下情绪,程何谓马上跑到贡院门口,拿出平日骂人的本事,训斥聚众的学子。
“吵吵嚷嚷像什么话!这里是贡院,不是集市!你们都是学子,会试是国家抡才大典,大夏朝立朝几百年出现过泄题吗?若是谁舞弊,我第一个除了他的名字,永不可参加科举!你们先散了,此时事关重大,我总得禀明圣上。那传闻舞弊的考生已经被抓去审问了,很快就能得到消息。我在此保证,绝不姑息!”
程何谓这番话总算让举子们平复了不少。
待举子们散去,程何谓才上了轿子,急匆匆的要先去一下牢里先把情况给了解了,在思虑如何解决问题。
然而,到了上京府衙,见到了那名被抓的考生,听到了已经审出来的东西,程何谓这回彻底昏了过去。
不是假的,是真的昏了过去。
因为真的有人泄题,真的是科场舞弊!
旁边抓到人的上京府尹,见到程何谓这样也是摇摇头。
不管泄题的到底是不是程何谓,他已经确定程何谓倒大霉了,说不定过几天,他就得在牢里见到程何谓。考虑到事关重大,或许程何谓会被关到天牢,而不是这里?
因为有人是告到府衙,上京府尹虽然不想管这种事情,但是有人来报,总得行动,哪知道方谦这么好抓,而抓到了,还没等审问,所有东西全部吐出来了。
方谦两个月前到京城,入住客栈之时被人叫住,那人自称能弄到考题。这方谦也是心怀邪念,就给了那人五千两,要他疏通关系弄到考题。
待到考试前七天,那人如约将考题送上。
程何谓醒来之后,看到那张写满了考题的卷子,手都在抖。
虽然和会试考试的题目不是一模一样,但是可以说泄露出来的考题,里面已经包含了大半真正的会试考题。
这绝对算是泄题!
府尹那边还在抓人,不多时,又抓来了四个人,其中三个是帮着方谦做卷子的,他们先前不知道是考题,只是附近比较有名的学子,方谦给他们钱让他们做题目,他们看在银两上,全部都帮方谦做出来了。
还有一个人……
那人一被抓上来,程何谓就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那人倒下去,程何谓还嫌不够,又上前抓住给了几个大巴掌。
“文石!你居然干出这种事情,几十年前家乡大灾,若不是我给了你饭吃,你能活到今天。你在我家做事,虽然是仆役,但我待你也算不薄吧!如今为何做出这等事情来陷害于我!”
程何谓是个文人,身体不算多强壮,但他似乎已经是发狂了,抓着这人就要掐死他。
这可是重要证据,随便打几下不要紧,但是死了可不行!
贺府尹连忙让人去把程何谓拉住。
那个被叫做文石的人倒在地上。
程何谓被人拉住,但还是伸出脚拼命去踢,口中也不断漫骂。
他本来就很会骂人,但是这一次,他口中居然蹦出了市井泼妇才会用到的话,可见他此刻的暴怒。
他能不生气吗?一辈子的前途全毁了个干干净净。
文石似乎也忍受不了那些污言秽语,低吼道:“你是对我有恩!但是这几十年你难道不是把我当狗一样使唤吗?我原本也是闻名乡野的神童,时运不济家破人亡,你虽然给了我口饭吃,但我也是帮了你啊!若不是借着我的诗词,你怎么能获得童先生的赞誉,一路过了乡试会试?更可恶的是,你居然毁我容貌,使我残疾,让我终生不得科举。”
那文石露出脸来,贺府尹这才注意到,他面上有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右手也是被烧得几个指头并在一起。
科考会要求考生的相貌,虽然不是选美,但总要五官端正,这般毁容的人自然是没办法参加,且他手已残废,能不能拿笔都不可知。
贺府尹看了一下程何谓,他是没想到左都御史居然也会干出这种事情。
啧啧,先前他还有些同情,如今却是看戏。
“你竟然以为那场火灾是我故意的!你早年帮我,但是哪次科举不是我自己考的?这是你的功劳?那场火灾只是意外,我也是可怜你容貌残缺,这才让你在我府上当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程何谓也叫了起来。
贺府尹现在不想让那注定倒霉的程御史继续闹下去了,他还得审案,对着文石问道:“你便是因为这样要陷害程大人?那考题可还有其他人知晓?你是怎么得到考题的?”
文石心知事情败露,就把事情全部说出来了。
他虽然有报复程何谓的想法,但是此番主要就是为了钱财,他现在又老又丑,想讨个老婆传承香火。考题他只卖给了方谦一人。
至于怎么得到考题的。
他在程何谓府上做事,而且是半个书童,平日程何谓还会找他捉刀,是以他极其了解程何谓的想法,那张卖出的考题,实际上全部是他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