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君臣之别 (上)
无数扳弩声突然振起,合成一阵惊雷似颤响,一道黑雾般的弩矢逆风而发,弩声再起,又一道黑雾离弦激『』,扳弩声急如密雨击瓦,一阵阵弩矢连成一片,树林前的天空蓦然暗下,随意飘『荡』的风势也被这连发猛『』的弩矢带出的劲风反绞出一片滔天怒意,扑向面前数百弓骑兵。仙_界_小_说_网_原_创
阵阵急弩仿佛无尽无止,遮天,覆地,穿林,噬魂。
这就是护龙错倾心打造的错王弩,初试锋芒第一击,为他们试弩的正是仇敌身躯。
莽成和弓骑兵但见眼前突然一黑,反应快的人虽急忙放箭还『』,但他们『』出的箭矢本『』不穿黑幕般的连弩,也有人想躲入树林,可铺天盖地的密『』早笼罩住了身周所有生机,就连他们身后的树木也在这连绵不绝的弩矢下摇曳颤栗。
“突突突突…”单调无情的穿刺声远远盖过了惨嚎声,只有一片片黑『色』雨云横空而落,一蓬蓬黑『色』弩尖挥洒而下,眨眼一瞬,夺走天空光亮的那一层黑已成了莽成和他的部下眼中的最后一道暗『色』。
数百弓骑兵全部毙命,将他们生生杀死的不是刀剑,而是他们平素最自负的弓『』,这不是以牙还牙,恰是一种最直接的示威。
一击毙敌,错立刻向智奔去,双手扶智起身,泪水潸然而落,“四弟!”难掩难抑的悔恨痛惜早取代了错脸上一贯的疏懒轻浮,低声如泣,“四弟,二哥来迟了!”
看到二哥赶来,智心中一安,打起神问道:“二哥,你见到六弟了?五弟他们呢?”
“五弟他们就在前面,我听说你们在此伏击追兵,便带了三百军士赶来,四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随错同来的军士当即持弩断后,一行人沿着小道向前,走出几步,飞错和智并排而走,两兄弟目光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刻骨伤痛。
智一直担心二哥前往南郊桦树林一事是有人暗设圈套,见错无事归来,一颗高悬的心才算放下,又见错两眼红肿,知道二哥曾痛哭过一场,智本不愿再提起伤心事,但想到事有蹊跷,还是问道:“二哥,你去过那片桦树林了?可曾见到异常之事?”
“我本就没到那片桦树林。”错神『色』黯然的一摇头,“昨晚上我刚出城数里,就发现有十几名黑衣人骑着马往南急行,他们一见到我就转身而逃,马背上还掉下一个包裹,里面竟放了一叠‘鬼哭追魂,日杀百人’的血书,我为留活口不敢向他们放箭,只能紧追着他们,谁知这些人对这南郊的地势极为稔熟,我苦追了一夜却在今日凌晨失去了他们的踪迹,我四处搜寻他们不到,无奈下只得率着军士们继续赶往南郊,可我们刚走到半道的时候又发现了这群凶手的踪迹,还在远处大叫着引我们去追,追了他们数里,我越想越觉此事不妙,当即率着军士们折返上京,却在前方遇到了正在道旁放火示警的六弟,一问之下才知上京城已沦陷,连义父和大哥都已┉”
错说到这儿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悲怆,失声痛哭,“昨日离京时,义父还叮嘱我早日回城,谁想这一别竟成永诀!连他们的最后一面我都无法见到┉”
刚从悲伤中略微恢复的智被二哥泣不成声,顿时触及心里那道永难修补的伤口,一时间也是泪如雨落,掩面低泣。
错见一向冷静的弟弟哭得伤心,忙抹去脸上泪水,大哥忠已离他们而去,照顾弟弟们的责任就要由他担起,强自收敛伤悲,错拍了拍智的肩膀,温言道:“四弟,深仇未报,险境未脱,我们一定要撑住,伤心,伤心,自是伤于心底,却不能在人前流『露』,军士们都在看着我们,这个时候,不能让他们看到只懂得哭泣的护龙七王。”
智点了点头,脚下迈步不停,眼睛缓缓闭上,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又似是在用眼睑隔绝起于心底的泪水。
顺着小路走出数里,错远远看见等在前面的将,忙招呼众人上前,智招手叫过刀郎,嘱咐道:“你到前头去把昆仑和连城二人叫来。”又对错道:“二哥,你们先走,我还有事要昆仑和连城去做。”
“那好,我留一百军士给你,你早些上来。”
“我说的话不能被人听到。”智摇了摇头,低声道:“二哥,叛贼不只上京城里有。”
错微微一怔,看了眼智,若有所悟的一颔首,也不多问,自和军士们前行。
智踱到路旁,片刻后,刀郎带着昆仑,连城二人走来。
智一见到他俩立即道:“昆仑,连城,你俩别再跟着我们,先在野外找个地方躲上几日,今日你二人一直未扯下蒙面黑巾,所以拓拔战的部下认不出你们,你二人扮成逃难百姓的模样伺机潜回上京城,拓拔战这几日定会忙得焦头烂额,一心安抚城中辽民,无暇顾及旁事,你们先设法潜入皇,盗回我大哥尸首,辽民的混『乱』不会很快平息,之后半月内,人心必然涣散不堪,你们让林幽月率着惕隐府的人在城中帮着拓拔战安抚民心,但你们劝抚时一定要双管齐下,不但要阻止辽民闹事,也要让他们明白,在拓拔战的铁蹄下他们只能苟且偷生,否则便会引来灭门甚至灭族惨祸,你们要不动声『色』的使百姓们对拓拔战的敬畏之心化为憎恨之意!连城,你善于使毒,能不能炼制出一种服后能让人数日内头晕肚痛却不会致命和落下病的毒『药』来?”
连城略一思索马上答道:“能,只要用极少量番木鳖混和可减缓毒『』的甘草和防风这二味『药』就能制出这种毒,人服用后会在十几日内头晕肚痛,四肢抽搐,不过毒『』十几日后便会自行消解于体内,绝不会落下病。”
智点头道:“好,你回京后马上制出这种毒来,然后在几处辽民常汲水的井中洒入毒『药』,连城,你一定要仔细斟酌毒『』,切勿闹出人命,再多配些解『药』出来,等中毒的人一多,就让林幽月在上京城内广设施『药』铺,分文不取的给大家服『药』解毒,使林幽月有机会拉拢民心,也借此向拓拔战卖好,但她绝不可以接受拓拔战的封赏,而且还要当众拒绝,若拓拔战执意要赏赐林幽月,你就让她当着百姓们的面大声的说,‘在天灾降世之日倾家产,舍汤『药』为黎民解忧,乃是她大辽女史份属应为之责,在这上京城乾坤逆转,官不爱民,军不护民的混『乱』之时,自该有人挺身而出做此义举,若接受了他战王的赏赐,那她的一片救民之心就变成了别有用意,沽名钓誉,’连城,你要叮嘱林幽月,让她既要把这番话说得拓拔战哑口无言,也不能让拓拔战恼羞成怒,还要让她不『露』痕迹的捧上拓拔战几句,让拓拔战对她这柔弱女子无计可施,所以这番话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人之面朗朗说出,林幽月是位慧质兰心,深通抑扬之道的聪颖女子,以她的心机必能把握住这番说辞的火候,等拓拔战无可奈何的时候你再让林幽月趁机提出家中存『药』已用尽,需派人出城采『药』的要求,等拓拔战点头应允,给予城防手令之时你们就想法把我大哥的尸首运出京城,至于皇上的遗体┉”
智黯然一摇头,戚然道:“你们若能盗出那是最好,可若拓拔战已派下重兵把守,那你们也切勿硬闯,以免惹来杀身之祸,连城,你们要记住,等拓拔战允许你们出城采『药』的时候,头两日里你们一定要真的赶上大车去采些『药』草回来,先别急着把我大哥尸首运出城外,拓拔战生『』谨慎,他必会暗中派人跟踪你们,所以你们不要『露』出一丝破绽,以免连累了林幽月,这位女史是我们在上京城内最得力的强援,千万不能让拓拔战察觉她在暗中襄助我们,你们要等拓拔战对惕隐府的戒心消除后再把我大哥的尸首运出城外,从此刻起,我们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是。”昆仑,连城二人郑重点头。
智又嘱咐道:“你们在上京城的时候还要再为我做一件事━暗中查探朝中的大臣,把那些已被拓拔战收买,协助他谋反的『奸』臣们的名字都记下来,一个不漏的告诉我们。”
昆仑想了想问道:“智王,我们该把忠王的尸首送往何处,你们现在要去何处?”
“幽州。”智的声音轻得仿佛耳语一般,却令昆仑和连城听得一惊,“幽州?智王,那幽州离此地足有千余里,你们要走那么远?”
“除了幽州外,我们已经无处可去。”智眼中深邃的恨意一闪而过,“不管幽州有多远,我们也只能去那里,昆仑,连城,今日一别,望你二位万事小心,勿负皇上在天之灵!”
“智王放心!复国血耻之责,我二人蹈死不辞!”两名卫龙军一齐躬身,肃然回应。
“前途凶险,各怀重任。”目送他俩逐渐远去,智长长一叹,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刀郎望着他巍立风中的憔悴身影,轻声道:“智王,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