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以兵为将 (上)
幽州城西,军营。
幽州地处中原与漠北草原之间,又是燕云十六州里占地最广的兵家重镇,所以常年商贩云集,人流熙攘,而来过幽州的人都知道,幽州城里有一惊一叹一奇,其中一惊指的是这幽州所处的地势,这座方圆数十里的古城郭坚厚,地势奇特,前高后低,南伏中原,北望漠北,势如一只盘岗卧虎。
一叹则是这幽州城的繁华,城中商市四季常开,百业皆兴,商铺如林,客似云来。千百年来,这座古城也不知经历过多少场烽火战事,历代改朝,幽州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也正因为幽州地处重地,所以商集通衢尤为重要,因此每逢战后,在往来商贩的流动下,幽州城总是能迅速重振,恢复大城商都气象。
而最后这一奇便是指幽州军营所驻的位置,但凡守城军营,一般都是安置在临近主守城门或重防之地,以便敌军攻城时,城内守军能及时赶至城门,如幽州这南北相通的大城,军营应是安置在南门或北门内,可幽州城里的军营偏偏是在最近西门之处,而西门外既非南北二门外宽阔广袤的平原,也不是东门外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走出西门城门,一眼可见的就是一座参天密林,密林后又是大片险峻山麓,而且除了一条陡峭的坂坡可通向西门,整片密林前几无道路,这样的地势算是天然险地,莫说敌军不肯在这里扎大营,就连幽州百姓平常也不肯从这西门进出。
而在幽州城经历的许多场战事中,攻城的一方从未选择过在西门外安营,事实上,除非是囤兵密林内,否则西门外也本无处扎营。所以在每次大战中,无论幽州其余三处城门如何吃紧,可这西门却是少有战端,攻城的不会大花力气由西门攻城,守城的也不肯白费力气在西门派军驻守,若不是西门外有这条陡峭小道通往密林,可供城中百姓去密林内砍树当柴,只怕这西门早被封死。
可最奇怪的是,在这许多年来,无论哪朝哪代的驻军镇守幽州,虽偶有几名守将曾想把军营迁至南北二门内,但大多数守城将领都不肯更换这城西军营的位置,偏偏他们又都不肯向人解释这其中缘故,似乎这幽州军营就该安在远离战事最频的南北二门之地,久而久之,也就再无人想起这迁移军营之事。
今日一早,就在这被称为幽州一奇的军营内,天『色』朦胧未亮,军士们就已纷纷起床,随意啃几个馒头填饱肚子,就开始穿戴盔甲,那些从上京城来的新军动作尤其快速,急急忙忙披衣贯甲,嘴里尚在咀嚼就冲出营帐,大步流星的奔向军营内最开阔的练兵场。
在接到将要在今日清晨重训军士的命令后,这群新军就知道今日不可怠慢,黎明未至便抖擞神出帐准备,好在昨日休息了一整天,今日起早倒也不觉惺忪。
但军营内除了这三万多名新军,还有五千名长驻幽州的守军和一万名汉军,看着这些新军动作如此快捷,那些军士不禁好奇,不就是将王要亲来军营训练大军吗?怎么一个个都如临大敌的模样,自己还在咽着馒头蹬着靴子,这些新军已如要出门抢亲般**,穿戴整齐,一头冲出营帐。
“我说兄弟,怎么跑那么急?”一名汉军拉住一名匆匆跑向练兵场的新军,一边咽着嘴里的馒头,一边嬉皮笑脸的问道:“不就是要让我们重训吗?急什么?还不就是练练身手,学上两招,再折腾一阵吗?都当了这么些年的兵,你们怎么还那么新鲜?
被拉住的新军回头道:“将王昨日有令,今日是要重训大军,若只是寻常练兵,为什么要特意加上这重训两字,汉家人,赶紧收拾和我们一起去练兵场,耽误了可是大祸!”
汉军不在意的笑道:“误了时辰当然要受罚,可将王不是说要等辰时才在练兵场集结吗?眼下才过卯时,急什么?”
“趁早过去的好。”那新军道:“万一有什么事,早知道点还能有个准备。”
汉军大咧咧的耸了耸肩,“能有个什么事?一群武胚,难不成还要我们『吟』诗画画?”
那新军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我倒是不知道,可我知道今日一定会有事。”他又笑着问了一句:“我们这三万多新军都是智王数月前从七万北营军里挑出来的,七万北营军,智王只挑了一半,各位,知道我们是怎么被挑出来的吗?”
见汉军们一脸好奇,这新军笑了笑,把当日智用三关选出他们这三万多人的事讲了遍,待他大致讲完,面前的汉军们的眼睛都有些发直,见过拉壮丁的,见过砸绣球挑汉子的,可这挑锐的法子还真是没听过。再想想这次的重训,军士们忽然觉得背上有些凉飕飕。
一大群人出了会儿神,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伙儿一起拨腿跑向练兵场,重训?今天这事看来是麻烦了!早点过去练兵场,就算将王没来,几万人凑在一起,也能先壮壮胆气。
几名幽州守军一边跑一边向新军问道:“我们前日在城门口见过将王一面,看模样挺威风的,煞气也挺大,你们新军好歹跟过将王他们几兄弟几个月,快跟兄弟们说说,这位将王为人咋样,该不会也象智王那么多奇里怪样的主意吧?”
“将王这人倒是挺好的,虽是皇上亲封王侯,可他一点架子都没有,平常没事的时候,跟大家在军营里混得熟透,嘻嘻哈哈的,就算你跟他打打闹闹都不会脸红,而且将王这人仗义得很,上次有个兄弟的老娘病了,找郎中一看,说老人家年老体弱,元气衰减,算是得了个富贵病,每旬都要补人参养元,这一个当兵拿饷的哪伺候得了这富贵病,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也没不起几人参,把那兄弟愁得每天蹲角落里掉泪,后来将王听说这事,二话没说,先从皇里拿了十几上好人参给那兄弟,随后又塞了一千两银子给他,还给那兄弟放了半月假,让他回去好好照顾老娘,还说男子当至孝,把那兄弟感动得差点一路哭回家去。”
“这么说将王这人挺仗义的,应该不会难为兄弟们吧?”问话的人和旁边边听边跑的人都松了口气,可一口气还没全松下来,那名新军又嘿嘿一笑,“没错,是挺仗义,可我刚才说的是没事的时候,要是有兄弟在正事上犯了错,比如违背军纪,怠慢『』演,那将王可就更仗义了!”
“怎么个仗义法?”大家一听都来了劲,“也是二话不说的网开一面?”
“对,也是二话不说!”说话的新军故意喘了口气,这才慢悠悠道:“将王会亲自拿槌给犯错的兄弟行军法!一百军棍下来,打得你哭醒前世,吓退来生,将王还不嫌自己手酸!”
再没人有这兴致问下去了,一群人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