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艳甲飞将(上)
一面又一面黑甲战旗,遍『』辽疆!
一骑又一骑黑甲骑军,峥嵘归队!
每一面黑旗,都为拓拔战唤回一队旧部,数日之间,辽疆遍地,战旗林立,黑甲争鸣!力敌百人的猛士!独战千骑的名将!一部又一部名动天下的虎狼之师!在隐迹多年之后,重披战甲,驰骋铁骑,呼啸而出!
一代枭雄深藏十几年的藏兵隐将术,终在此一朝,一鸣惊人!
黑旗招摇,黑骑四出,每一列黑甲归队,皆能震动一方地界。
唯有一面黑旗,在一处幽静,悄悄而立。
草原之边,是为山,荒漠之沿,现碧翠。
这是一处离『乱』世仿佛很远的山间胜景,
青山叠翠,碧水相挽,谷坳幽深,林间花鸟,染一片翠绿,飘一缕芬芳,青山,碧水,谷坳,林间,天然相谐,在世道之外构出这一方世外桃源,便是那一面招摇四方的黑旗,也似乎感染了此间安逸,平静的不起波澜。
“黑甲战旗?”
林间泉旁,亦有一名男子,向黑旗静静而视,轻轻自语。
男子三十余岁的年纪,眉目清朗,麻衣宽袍,清淡得仿若是从不问世事的山野闲人,然而,他看着与此桃源胜景格格不入的黑旗时,目光并不陌生。
男子姓秋,名意浓。
秋意浓。
这个名字给男子惹过很多麻烦,他的袍泽们总爱取笑说,这是个青楼头牌姑娘的名字,还有他的主公,当初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也楞了很久,幸好主公不象袍泽们那么鲁,不但没有当堂爆笑出声,还立刻用茶盏挡住了不停发颤的嘴唇,后来,主公也极体贴的从不连名带姓的称呼他,而是很亲切的喊他小秋。
男子很无奈,但不管被袍泽们如何取笑,他都不肯改了这个名字,因为他虽然确实姓秋,但这个名字却是在年少时,一个深秋雨天,他的授业恩师亲自为他所取,为了能怀念那位他此生最尊敬的恩师,他永远不会更改此名。
当然,在师父刚给他取这个名字时,他也曾苦着脸抱怨说这个名字酸溜溜的太难听,应该是诗人或隐者的名字,而他的理想是成为天下名将!
于是,他半撒娇半威『逼』的要师父给他换个名字,但师父却『揉』『揉』他的脑袋说,给唯一的爱徒取这个名字并不是有感时节,一时兴起诗赋雅兴,也不是希望爱徒真的去当个诗人或隐者,意浓二字,其实指的是他这徒弟的『』子。
师父说,你这徒儿什么都好,就是这脾『』太过痴『迷』,一旦专注于某样物事或喜好时,那就会变得再也不肯放下,所以,便给徒弟取了意浓二字,希望徒弟日后万一深陷某事,无法自拔时,能想一想为师给你取这个名字的警醒之意。
当时,他使劲的挠着脑袋,好奇问,难道专注不好吗?若无契而不舍之心,那又怎能学到师父莫测高深的枪术和兵法?
师父笑笑,轻轻道,有时候,男人应该学会放下。
他立即问,什么事情是该放下的?
师父没有再回答,叹了口气,默默看向远方,眼神也忽然变得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里面究竟含了些什么意味。
远方,是中原,那里,是师父的家园。
他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可他并不太清楚师父的过去,只知道师父是名汉人,没有亲人,也没有儿女,就一个人,带着一柄长枪,来到了草原,然后在一群恶狼的利爪下救出了因为贪玩而从家里跑丢的他。
师父收养了他,教他枪术,教他兵法,因为他只记得自己的姓氏,所以在那个深秋雨天,师父还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秋意浓。
不知道,师父给他取名时,心里是不是想到了情到深时意转浓这一句话。因为师父很少说话,除了教他枪术和兵阵口决,师父便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怀抱着长枪,线条硬朗的脸庞上无喜无悲,静静的凝视天际。
无可否认的是,师父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准,一眼就看出了徒弟天『』中最执拗的痴。
那是一个夏天,师父突然要回中原,那一次的行程似乎很凶险,师父不肯带上他,于是把他安置在了武州城里,那是一条僻静的小巷中一座安静的院落,临行前,师父忽然变得很罗嗦,不但从集市里一趟趟买回了很多米粮油盐,还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叮嘱他一定要背熟枪术和兵阵要决,又说如果师父半年后还不能回来,那他就要回自己的家,反正师父已经把自己会的本事都教给了他,有一天,他一定会。
他能感觉到师父的关心,但他认为自己长大了,已经可以独挡一面,尤其听说中原战火正酣,正该让他去狼烟中好好闯『荡』一番,所以他一个劲埋怨师父不肯带他同去中原。
师父笑笑,还是『揉』『揉』他的脑袋。
第二天清晨,师父悄悄离去。
醒来后,抱怨了一阵师父的不辞而别,曾是孤儿的他却也习惯独居的日子,每日除了练习枪术,便是翻看师父留给他的几本兵书,一步都未离开这个院落。
他不想师父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他,他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师父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院落外便是大街,常常能听到一大群孩童们的嬉笑打闹声,在重复了一个月练枪读书的单调枯燥日子后,他很羡慕院外那些孩童的玩闹,也很想出去和他们玩在一起,却怕自己一下玩起了兴,耽误了练枪和学兵法,师父不是说过吗,他这『』子太过痴『迷』,如果只是痴『迷』练枪还好,万一痴『迷』了玩乐,那就没脸去见师父了。
而且,他也实在担心,如果真和那些孩子混熟成了伙伴,那当他们问起的他的名字时,他该怎么回答?
不敢想象,如果那些孩子们听到了他的名字,笑声会不会更大。
于是,他也开始和师父一样,在练完枪,读完书后,便怀抱着长枪,看似安静的坐在院落里,其实却是在聆听街上的喧闹。
几日后,他发现,每日清晨,院落外总会有一阵细微的笃笃笃传来,慢慢的接近,又慢慢的走远,直到午后,这奇怪的细声又会原路返回,一日一日,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