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预除后患(三)
将和飞茫然问:“看透什么?”
“五弟,记得那次与女真族结盟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那次…”将立刻想起,那天在草原上,四哥悄悄告诫他;如果几兄弟助公主复国功成,那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离开辽国,终此一生都不再踏入辽域一步!
当时,四哥的神『色』异常沉重。
将记住了四哥的这番叮嘱,但也一直没有想通其中原故,将承认,公主在国难后心『』确实大有变化,不但城府日深,帝王霸气也渐崭『露』,将说不出,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公主对四哥的心意,从来未变!
所以将很奇怪,如果复国功成,虽然护龙兄弟不会去贪恋富贵名利,但以公主对四哥的一往深情,四哥为什么不留在辽国与公主鸳梦得谐,反而要选择永远离开?
为此,将还一度认为,自己这四哥什么都好,就是在对公主这事儿上太迂腐了点儿,就算是要一门心思的复国,也不必故意冷落公主。
所以那日之后,将没有把智的这番话告诉任何人,但也没有完全放在心里,今时今日听智这再一说起,将才觉出,智当日原来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了那番话。
“我从前冷淡殿下,不仅仅是为保持君臣之矩,也是想让殿下对我死心,而近日对殿下不再刻意冷淡,只是因为我知道,我与殿下之间,也许还能当保持君臣之谊,却再也不可能会有半点情缘。”智停下脚步,自问般低声道:“既然已无可能,我又何必再吝啬一点温和呢?”
“为什么?”将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智对公主不再冷淡,竟是出于这么一个冷酷得近乎残忍的原因,“四哥,你老说要心无旁骛的复国,所以才冷淡公主,可你跟公主的事和复国到底哪里犯冲了?为什么你要让她对你死心?四哥,跟你做了十八年兄弟,我就算再是笨,可我也看得出,你故意冷落公主,本不是为了什么保持君臣之矩,而是另有原因,是不是?”
智沉『吟』着,默默点头,“是,你没猜错,这其中确实别有原因,但我现在还不便详说。”虽然承认,但智的回答一如既往的隐晦。
不到图穷匕现之时,智不会向弟弟们说出他的真正心结,因为他希望弟弟们永远不必去涉及那些人心中的暗,更不必和他一样,过早的去『』那些似是无谓,其实已是注定的结束。
“又是不便详说?”将急了起来,“每次都是这一句话,左一个不便说,右一个不便说,四哥你到底瞒住了我们什么?”
见将脸红脖子,飞忙劝道:“五哥你别起『』!四哥做事向来有道理,你听四哥慢慢说。”
“好好好,我不急!”将重重一跺脚,没错,四哥做事盘衡深远,就象上次出征羌族,智故意把弟弟们支开,虽在事后得知这是智想让几个弟弟避祸的苦心,可将却认为,既是手足兄弟,就该同进同退,他不需兄长牺牲自己为他遮风挡雨,只想与兄长一起直面风雨。
否则,兄弟何用?手足何必?
“四哥,你做事一向有盘算,我也不问你不便说的事!”将憋着口气问:“那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你和公主之间再不会有情缘?”
“忘了我一战杀尽羌族的事了吗?”智轻轻道:“这等灭族恶名,连拓拔战都不愿沾染上,一旦染上,就是一生一世的孽,如今大战将起,所以暂时还能压下此事,可我对羌族做下的事没有人会忘记,天道有报,如果我和殿下在一起,那岂不是让殿下和我一起背负灭族恶名?难道我能让义父的后继之君和我一起承担此等后果么?”
将的怒气象被当头浇了盆冰水,一下熄灭,这段日子,他们几兄弟都忽略了羌族一事的后果,可身为三军将首,将哪会不明白,智这灭族杀名便如一道潜藏暗流,随时会汹涌而起,以护龙兄弟对耶律德光的忠诚,当然不会让这种恶事去累计耶律明凰,难怪四哥要说,这以后再也不可能和公主有君臣之外的牵扯。
将白着脸问:“这都是拓拔战的『奸』计,公主也知道,你那么做都是为了她呀?”
“你知道,我知道,公主也知道,可我们能让天下人都知道吗?”智只一句话,就让将瞠目结舌,再看见智脸上还带着若无其事的微笑,将难受得再也开不了口。
“四哥,明凰姐知道这后果吗?”飞不太肯定的说:“明凰姐一定会想办法的。”
“殿下也许知道,不过她不会太放在心里,至于这办法,我宁可她不要去想。”智太过含糊的回答让两个弟弟都听得一头雾水,终将和飞一生,都没有明白四哥这句话的含义,只有默不作声的刀郎,在很久以后,当亲眼见证到公主为之而起的那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杀戮后,才明白智早已预料到的可怕后果。
正因此,很多年以后,当有人问起这位已成名天下的冷血刀客,谁是这世上最聪明,最具远见的人时,刀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出了他守护一生的,这位白衣少年的名字。
回答时,刀郎眼里含着无可言喻的悲伤。
“可是,四哥…”飞犹豫着,轻声问:“难道你就不为此想想办法,我想,你心里也是很在乎公主的…”
“我是不是在乎公主,并不重要。”智极淡的笑了笑,迈步而行,“这件事情,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将和飞哽得难受,只能一步一随的跟在四哥身后,他俩都想不出,该怎么为四哥分担来日恶果,而较为心细的飞看着智挺得笔直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荒凉,有件事将说得很对,做了十八年的兄弟,兄弟之间早已熟知了彼此的习『』,所以飞清楚,每次四哥越是用平淡无波的语气去说及的,往往是心里真正在乎的重要。
因为这就是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柔软,可以藏得很深,可一旦碰触,却是谁也无法援手的痛楚。
“今晚你俩都好好休息。”智一边走,一边又轻声道:“明日一早,随我出城去见石敬瑭。”
相较弟弟们对他的了解,还是智更了然弟弟们的『』子,所以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刻把两个弟弟低落的心绪引开。
“去见石敬瑭?”将神一振,“四哥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打疼他,让他滚回去。”智缓缓道:“石敬瑭成不得气候,可他霸占着幽州南面的涿州,莫州,瀛州三城,着实是颗眼中钉,当日要不是因为羌族一事,我早就想去对付他了,我不怕石敬瑭正面来犯,却要防他趁我们和拓拔战相搏时在后兴风作浪。”
智又问飞:“六弟你在城外走动得多,说说,他这八万晋军如今都躲在哪?”
“现在的石敬瑭手中可没有八万晋军了。”飞看着智苦笑,四哥每次说及自己的事情,总是会岔开话题,而且这一招屡试不爽,“前些日子和黑甲骑军中的艳甲飞将打了一仗后,虽然石敬瑭又把涿,莫,瀛三州给抢了回来,但那一仗里他至少折损了两万人。”
“他这能叫抢吗?说拣还差不多!”将十分看不起石敬瑭的为人,“八万晋军打三万黑甲,却被艳甲飞将赶得跟野狗似的,等黑甲骑军得胜而走,石敬瑭居然又厚着脸皮去占城,也亏得他有这脸皮!”
“不是这么厚的脸皮,也不会来搅这趟混水。”智笑了笑,又问:“石敬瑭现在驻兵哪座城内?”
“老地方,还是在三城之间的郊外扎营。”飞耸耸肩:“从他抢了涿,莫,瀛三州后就一直没亲自入过城,被黑甲骑军打了一顿后也还是这德行,在三城里各放了五千兵,其余人全和他驻扎在郊外,真不明白石敬瑭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城里不去,却在郊外扎营,而且这营也扎得越来越远了。”
“怕被围城呗!”最通军务的将哧的一声冷笑,“石敬瑭这厮就是个属狗的,又想吃屎又怕惹臊,扎兵入城,被人四面一围就哪儿都跑不了,扎在郊外虽然防御差了点,逃起来脚快,他此来就是想趁辽国内『乱』捞点便宜,把燕云十六州要回去几座,省得天天被中原百姓唾骂,可吃了黑甲骑军一顿打,他那点胆子也算被打灭了。”
“五弟说得对,石敬瑭已是骑虎难下,他不甘心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撤回中原,又担心留在辽境夜长梦多,所以占下三城也不敢亲自入驻。”智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四哥你打算怎么对付他?”将立刻问。
“本来想狠狠打他一下,让他滚回中原。”智微笑:“既然他自己都已经把抢去的三城视为**肋,我们也不必伤筋动骨的硬打,明天去吓吓他,让他自己逃回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