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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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陈氏带着买来的珍稀花卉盆景到松柏院。
孟公彦只是打发了管事,根本就不想见她,任她苦苦求见,仍然是吃个闭门羹。
这平时不烧香,急事抱佛脚,不太容易。
陈氏郁郁的回去了。
天气渐渐回暖,春天来了,桃花开的粉艳,杏花开的粉白,在细细春雨中,孟府被笼罩在江南烟雨的氤氲轻愁中。
孟言茉穿着件丁香色浣花锦纱复襦裙,放下手中的羊毫毛笔。
站在菱窗前,看着院子里落了一地的碎红桃花瓣,细雨丝裹着院子里的粉色花瓣漫天飞舞,点缀在藤蔓秋千上,像是开在秋千上的喇叭花。
天空阴蒙,屋里早早的点着灯,光线交错,打落在孟言茉的侧颜上,投下长长睫毛的光影。
永熙二十二年春,太子行巫蛊之事,着废黜储君之位。
太子太傅,文渊阁大学士孟公茂贬为庶民。
孟言茉手中捏着引泉从京里传回来的消息。
这个时间和前世是相同的,不同的是这一世的睿亲王和太子似乎早早的就出现了嫌隙。
这两个月内燕京的权贵大臣圈里可谓是热闹非凡,江南十三道御史和京里都察院组成了一道言刀口刃齐齐的向睿亲王讨伐。
其中以孟公茂领首的一支最为强劲。
长祖父似乎已经不在意睿亲王知不知道是他在联络御史清流了。
从这一点上,孟言茉知道太子已经主动把睿亲王作为了对立面。
杨志恒却带着另外一批御史和这帮倒睿亲王的御史们成天的开展骂战。
睿亲王一直我行我素在松江府组建水师衙门,并没有管京里的风云。
最后结束这三个月热闹骂战的事件正是太子的巫蛊案。
起因是明武帝忽然觉得头风发作,宣来太医院的人,所有太医都没有找到病因。
后来还是钦天监的监正观测星象,说是真龙宫守星被邪祟入侵,这才造成万岁的龙体不适,只要找到邪祟烧灭,就可以痊愈。
监正说的邪祟的方向正是东宫,羽林卫果然在太子寝宫里搜到了一个巫蛊草人。
所幸草人身上什么都没有,不然太子就不是废黜的事了。
孟言茉在纸上画着关系图,这件事情坐实,起码需要三方人。
明武帝身边,太子身边,钦天监。
个个都是极难接近的。如此大手笔,只有贤妃齐王一方和东厂汪瑾一方的联手了。
让朝里大臣惊讶的是,在太子被废,孟公茂跪在太极殿前的时候,之前明显是护着睿亲王的御史大臣们。
这一次都纷纷为孟阁老求情说话。
代表人物当然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杨志恒了。
所以这位也被贬为了庶民,摘除功名。
在齐王和魏王的人把目光投向江南的睿亲王时,明武帝不负众望,把组建完成的睿亲王调回了京师,松江府水师也由五军都督府接管。
着睿亲王在府中自省,并由禄亲王主审三司,调查御史弹劾睿亲王之事是否属实。
一时间,朝里的大臣,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晕。
圣上这是在打的什么牌啊,看不懂啊。
不管懂不懂,谁都能想明白,这次齐王和魏王一方,还不趁机拉拢朝臣,如果一方能得到松江府水师,那简直是如虎添翼,无人在能抵挡。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安国公这阵子,赴宴赴的脚都软了。
齐王和魏王手下的大臣以各种理由名义拉拢,连安国公通房的表亲的同乡的外甥的表侄都试图来套近乎。
不过安国公打了一手好太极,宴席照赴,话风却是一丝不漏。
只有俩字:忠君。
孟言茉站在窗边,试图把京里一锅粥的局势给理出一条线,最终无果,她很仔细的回忆,试图回忆起武帝纪事里有没有一丝线索,依然无收获。
最后作罢,唯一能确定的是,长祖父被罢官,正是上京的时机。
和长祖父来争夺孟家门下的能量。
重新下注。
可是孟言茉空有家主令牌,却没人会听她的。
她看向松柏院的方向,这段时间,每次去请安,祖父依然不见。
只有取得祖父的支持,她才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起孟家的能量。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啊。
孟言茉看着细雨丝,轻叹了口气。
“小姐,大小姐来了”。
孟言茉从里间出来,正看到丫鬟在替孟言珊脱去身上的蓑衣。
“去给大小姐端碗姜汤来”。
孟言茉吩咐身边的云水道,她这里姜汤是常备着的,喝的她闻到味都要反胃了。
“这春雨细寒,下的很密,大姐怎么过来了?”
孟言珊接过云水递过来的白玉茶盏,喝了几口就递过去了。
“这点寒凉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孟言珊没有看着她,拂了拂身上的衣裙道。
孟言茉看出她眼眶红红的,心知有事。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着了”。
紫苏,山重等人对视一眼,纷纷屈膝退下。
大小姐这是出了什么事?
孟言茉牵着她坐到梨花榻上。
斟了一杯茶递给她,“大姐来找我可是有事?”
“九妹妹,你说六妹是不是很命苦?要替五妹去嫁给一个鳏夫。”
“都是长辈决定的事,我纵然这么认为,也于事无补”。
孟言茉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孟言珊在孟言惜出事的时候,都没有去看她,又怎么会关心她是不是命苦呢。
想着从松岚院的道的消息,孟言珊这样感怀,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亲事吧。
“要是让我嫁给一个我不能爱着的相公,我宁愿死”。
孟言珊想起了前两日和母亲去潭柘寺求签时,遇到的那位公子,脸色微红。
她的话倒是让孟言茉吓了一跳,时时规矩放在口上的大姐,怎么会说这样露骨的话。
看到孟言珊脸上那可疑的红晕,孟言茉垂下眼睫。
大姐这该不是遇到了柳溪笙吧?
前世的时候,家里的姊妹,她只记得孟言雅嫁到了威远候府,孟言珊嫁给了柳溪笙,却没有两年就病死了,孟言雪做了填房。
孟言晴和孟言惜,孟言宁的命运都是不知道的,最后也跟着孟家的命运一起香消玉殒了吧。
说起来可笑,孟家自称书香门第,本家嫡枝却被孟老太太搞的毫无章法,家里姊妹的亲事似乎是谁逮着算谁的。
孟老太太只关心孟言晴,前世就是一个个都觉得看不上,一直耽误着,而孟言惜和孟言宁作为两个二房的庶女,牢牢的握在张氏手里。
孟言晴都没有出嫁,张氏哪有闲心理她们?
孟言时默默无闻,赵姨娘母女也不被二老爷看重。
后来孟家倒后,不止孟老太太被人编排,朝里有大臣不满柳溪笙的,也有意散播那些宣传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消息。
其中就有为了靠着孟家发迹,千方百计勾,引孟家大小姐的传言。
这样的话,如果当时孟言珊还活着的话,也可以去死一死了。
“大姐这一阵子去过潭柘寺?”
孟言茉这几天都在收集引泉送来的消息,并没有留意府里。
“是啊”。孟言珊并不奇怪她知道,母亲忽然带她去潭柘寺拜香,她也很奇怪。
回来后,母亲告诉了她。
原来是为了保佑她的因缘才去的,她碰到了心动的人,这潭柘寺果然是灵验的。
可是母亲去告诉她要祖母已经决定把她嫁给那个姚慕沛。
“九妹妹,表弟还时不时的来给你送小玩意儿吗?”
孟言珊比姚慕沛大一岁。
姚慕沛送来的东西,除了府里人人都有的,其他的孟言茉是不会接的。
再加上姚慕沛那样的行事,因此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表少爷对九小姐的不同。
奇怪的是,老太太那么疼表少爷,却一直没有这方面的音儿。
“大姐问这做什么?我是什么样的,大姐还不清楚?
表哥办昏事,难道大姐也脑筋不清楚了”。
孟言珊自己着急,就希望孟言茉真的对姚慕沛有点意思。
这样就不用自己嫁给那个金钱草包了。
她的暗示,孟言茉听懂了,因此说话的口气也挺不客气。
孟言珊脸色上有些讪讪的,没有再说话。
“有时候,你看着很好的,不一定就是好的”。
孟言茉心里叹口气,暗示道。
孟言珊嫁给柳溪笙后,柳溪笙顺利进入官场,入了睿亲王的眼,等官位高升后。
孟家不能再成为他的助益后,因为长祖父的原因,反而成了阻力,他就毫不留情的让孟言珊病故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可能是私心,也可能是看上了孟言雪,又续娶了孟言雪。
当然孟家完全败落后,孟言雪也病故了,他居然还能娶到禄亲王家的宜襄郡主。
柳溪笙的发迹完全是拉着女人的裙角往上爬的。
当然这也跟他这个人看的清局势有关系,比如明英帝要亲征漠北。
朝里大臣齐齐反对,他猜到明英帝的决心,就联络朝臣为明英帝歌功颂德,为亲征找遍了理由。
比如明英帝要对江南士子动刀,讨伐的文书就是柳溪笙主动写的,这使得他以后在士林中的名声一直很坏。
如果奴才分为一个正面和反面,柳溪笙就是那个明英帝身边背黑锅的,皇帝没有错,只有他的大臣有错。
“嗯,我也不相信所看到的,只相信心里的感觉”。
很明显,孟言珊并没有听懂她的暗示。
“我们来下一局如何?”
孟言茉看着孟言珊深思不守的样子,建议道。
孟言珊摇摇头:“我的心太乱,下不了棋”。
孟言茉笑,她的大姐还是这么对待棋道如圣徒。
烟蓑用红木漆托盘端上桃花酸蜜茶。
“大姐尝尝,这是我收集的第一场春雨煎制的茶”。
孟言茉捧起白玉莲纹珐琅彩茶盏,对着孟言珊做出‘请’的姿势,微微抬手。
姿态静娴温婉。
孟言茉看了看烟蓑,心里点头,看来这个丫鬟能避过紫灵的刁难,也不是一个脑筋一根的人,知道变通也好,她的丫鬟不需要太笨的。
不然忠心是有了,可也办不成什么事。
几个大丫鬟之间的眉眼官司,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不耽误她的事的话,她也任由她们自己私下处理。
“是要尝尝”。孟言珊也捧起茶。
“清浅留香,像春天的味道,”
孟言珊赞道。
“桃花依旧笑春风,物是人非已成纷”。
看着窗外痴缠满天落红的春雨细丝,孟言珊的声音染上了浅许轻愁。
“大姐姐可不适合这种忧郁的样子,在我的心里,大姐姐总是端庄大气的”。
孟言茉故意打趣道。
“那又如何,在命运的面前,我们身为女子,毫无违背之力。”
孟言珊的声音充满了失望和失落。
“九妹妹,你知道吗,祖母要把我许给那个姚慕沛。
我一看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头疼。
我怎么能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呢,我觉得似乎一下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孟言珊很少有这么绝望的时候。
她多数时候是严谨的,万事顺从的模样。
孟言茉垂下眼眸,她们的话语已经越过了普通姐妹之情。
“大伯父是管着盐道的,如果大姐姐真的不想答应这门婚事,或许,南安侯府的产业里找到一丝转机。
不过这需要大伯父的支持。”
南安侯府就是个麻烦堆,姚家这么殷切的想和大房联姻,正是看中了大伯父的便利。
前世的时候,南安候府在孟家还没有败落的时候,就已经被魏王的人查出和鞑子私贩官盐的证据。
使得南安侯府成了一个筏子,在一废太子的时候,孟公茂被贬,但是名声愈大的时候,给予了重大一击。
“九妹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孟言珊疑惑的看着她问道。
“大伯父懂得,姐姐去求大伯父,可以退掉这门亲”。
“真的?!!”
孟言珊失态的跳下榻,惊喜的问道。
“姐姐可以去试一试”。
南安侯府能离多远有多远,孟言茉想着怎么收拢孟家的势力,这些牵扯的污糟当然是不能再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