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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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莲鱼雅间,明耀淡淡瞟了一眼孟言茉,倒是认真的看了两眼沈镜砚和朱砺沧。
明耀穿了件墨紫色袍子,袍子上没有什么华丽绣纹,倒是少有的“朴素”。
沈镜砚被明耀身上的气势震的有些局促,就是刚才一直大声咧咧的朱砺沧也变的像小猫一样安静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是感官的本能。
“阴公子,这位是——”。
您要引荐啊。
这眼前的公子比这位京里名声大燥的阴九公子,瞅着还要有来头。
“我表哥”。
孟言茉信口胡诌,坐在明耀的对面,不去看他的脸色。
如果从自己的姨母和明武帝那论,勉强叫他一声表哥也不算说谎。
“哦,原来是阴兄——”
表哥不一定姓阴啊。
“不是,这位公子看起来真是风采过人,也难怪会有阴公子这样有才华的亲戚了”。
沈镜砚本来就不善应酬,勉强说了这么一句。
屋里就陷入了寂静。
他奇怪的看了看阴九公子。
怎么阴公子到这里后,好像是被太阳晒着的绿草,一下没有了生机勃勃呢。
他不知道孟言茉本来是打算扯旗建立自己的团队呢。
可如今正主儿在这呢。
她还怎么好意思把两人忽悠自己麾下呢。
只默默祈祷这沈镜砚待会儿千万别显摆自己的见识。
只言片语,识货的在这呢。
她可不希望自己巧合碰到两个不错的人才,还没开始收拢,就被人给拿走用了。
其实孟言茉有这想法,还是受高进翔的启发。
她打的主意就是在人家还没有进入朝堂,先圈起来。
作为自己的小团伙。
“请坐,你们既然是小九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别拘着,玄奕去和楼里再点两道招牌菜。
就那道砂锅鳜鱼和八宝兔吧。”
鳜鱼鲜美肥嫩,这个冷天冬季可不好找,得的都是草窝子里藏的最大最肥的野生鳜鱼。
等着越冬的鳜鱼都是灵性的。
最是不好逮,都要老手渔户才能捕到。
在物价最贵的燕京城里,有的酒楼都是没有的。
在书傲楼里的鳜鱼平时也都是小心的养着。
吃的起的人不多。
八宝兔子,兔肉也许不稀罕,可是煨兔子的八宝却是罕物。
野生猴头菇,干贝,鱼翅,全须人参......
任何一种拿出来都是珍稀物,也不怪普通兔子也变成了八宝兔。
要把菌类的鲜,海类干货的风味,还有补身药材的功效,
味美的融合在一块,那更是考校厨师的功夫了。
这两道菜,够沈镜砚一年的花销了。
他有些不安的道:“不用,不用,我和越瀚是吃过饭来的,来这里就是想看看阴公子有没有看到我的文章的。
说几句话就走了,别去再点菜了”。
沈镜砚去拉玄奕的衣服,让他留步。
玄奕已经出了包厢的门,在外面等候下一句吩咐。
“不知这位兄弟喝什么酒?”
明耀看向朱砺沧问道。
“嗨!子鉴,你就是这么婆妈,这位兄弟一看就是个直爽人。
正好,我正想喝坛烧高粱来去去怯意。”
明耀一句兄弟,一下就让朱砺沧觉得亲切。
以前没有考进武学院的时候,乡下练武的同村都是称为兄弟。
进了京里,大家说话都文绉绉的,就是他们武学院也是。
自己的字还是子鉴帮着起的。
他现在也搞得文气娘娘的。
朱砺沧坐在明耀旁边的位子,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言茉眼角余光瞅到,更是一心的盯着桌子上的布料细纹看了,
看的很认真......
“去搬十坛过来”。
明耀看着玄奕吩咐道。
“是”。
烧高粱是烈酒,也很便宜。
当然这价格是相对于那些名酒来说的。
五百大钱一坛,一坛有半个水缸大小。
普通人几碗也就醉了。
穷户人家常常喝来过冬御寒。
富户用来糟鱼,糟鳖的,去腥保鲜。没有拿来喝的。
太烧人。
“使不得,这如何喝得?
阴公子,您劝劝”。
沈镜砚连连摆手。
朱砺沧已是哈哈大笑起来。
“兄弟你果然是性情中人,就连我也不敢张口就要这十坛烧刀子。
好,今日我就陪你喝。
喝完了,兄弟我就要上路,去做成件让天下英豪都看看的大事”。
孟言茉抬头,想劝两句。
可看到明耀看着她的眼神,又低下了头。
明耀今天很不正常。
自己还是不要惹他。
“你兄弟疯了。
我表哥也不对劲,你看我表哥的样子,也不像是听我的对吧。
所以,你劝劝你兄弟吧”。
孟言茉小声的和沈镜砚说道。
明耀正在旁边听朱砺沧说着他心里的抱负。
看到凑的有些近的两人,微微眯了眯眼。
“男儿生当做人杰,死当做鬼雄。
这不温不火的活着,有甚意思!
我,朱越瀚有一天要乘风破浪,除尽倭寇!”
“那朱兄为何没有去兵部报水师?”
明耀不着痕迹的把孟言茉的桐凳拉向自己这边。
朱砺沧显然又想起自己失志的事,耷拉下脑袋。
“去了,如何没有去。
先是报了东南水师,可是进去没有两天,一个小小的把头儿也跟我要孝敬银子。
我是去报效国家的,可不是孝敬他的。
他以为他是谁!
我一生气就不干了,还没有两天就有人上门,要把我当逃兵拿了。
幸好国子监的门槛够结实。
我在武学院的教习替我保了下来。”
“咳咳咳”。
沈镜砚在旁边咳嗽,提醒好友少说话。
这种隐秘事情也拿来说,这好友怎么让人这么操心啊。
好友的教习保下他,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还不是兵部里有老师的关系吗。
“你又瞎咳嗽。我兄弟又不是外人,我和他说说怎么了!”
朱砺沧不满的瞪大眼。
子鉴就是这样不爽利,大家交朋友,当然是看对了眼,就要把自己的抱负和过往都交代交代,
这样才能便于了解不是。
友谊才能长久不是。
“我听说松江也在组建水师,我就又去跑兵部衙门。
谁知道那郎将告诉我说,没有名额。”
朱砺沧郁闷道。
“下月应该就有名额,你再去看看”。
卫五为了防止齐王的人渗入,这段时间是没有招兵的。
下月自己坐稳了天下,必定要大举招兵的。
“真的!!兄弟果然一看就不是凡人,路子比我广”。
朱砺沧兴奋的说道。
不过他又想起来自己敲了天鸣鼓,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转而道:“不说这些丧气话,今日碰到兄弟,也是一大乐事。
今天我们就痛饮此中酒。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你那随从怎么还没来?肯定是搬不动吧,那一大坛可不好搬,
何况是十坛,我去帮帮他”。
朱砺沧说着就站起欲出雅间。
就看到玄奕左手五坛,右手五坛摞起老高,偏偏稳的想玩杂耍的老艺人。
朱砺沧和过堂里看到的酒楼客人一样,瞠目结舌。
“兄弟手下的人果然也是英豪,真是让人仰慕”。
朱砺沧连忙过去,想去和玄奕说两句话。
像小粉丝遇到了偶像一样激动。
不过玄奕只是把酒坛稳稳放下,就垂首退到了廊下。
没有看他。
朱砺沧摸摸后脑勺,有些讪讪的干声大笑两下。
转而又兴致高昂起来。
酒楼里的伙计陆续的朝这里上菜,不一会儿就排满了铺着蜜合色南珠翠叶纹理花缎桌布的檀木八仙桌上。
朱砺沧抱起一坛酒,拔掉封口,先畅饮了几大口。
“越瀚,你看你成什么样子!
在两位公子面前太失礼了。”
沈镜砚拉住他的衣袖,让他放下酒坛。
几大口酒下肚,朱砺沧的脸色开始黑中透红了。
他把沈镜砚的手抚开:“你们文人就是这一点不好,大家都是朋友,
做什么这么放不开架子的,
来,兄弟,我们干了这一碗”。
喝酒的小瓷盅,已经换下了海碗。
朱砺沧先替明耀把碗里的酒给歇满了。
明耀举起碗,和他碰了一下,也是眼睛不眨的就喝干了碗里的酒。
“哈哈,喝酒就是要这样嘛。
我兄弟果然是酒道中人”。
看到明耀喝酒的爽快样,朱砺沧更高兴了。
孟言茉垂着眼睛,摩挲着桌布上的花纹。
不对劲,明耀不对劲。
眼前一双夹着块拔丝苹果放进她的碗碟里。
抬头开去,明耀看着她的眼神黑暗不明:“总看着桌布能吃饱吗,
我记得你喜欢吃酸甜口味的,尝尝看”。
朱砺沧在旁边笑道:“兄弟还是关心弟弟的好兄长。
和我子鉴哥哥一样。
别看子鉴这人总是唠叨我这,嫌弃我那,
可是我朱越瀚也不是那没有心肠之人。
什么是好心关切,我还是分得清的。”
朱砺沧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又喝了一碗酒。
口气里已经有了酒如愁肠的恳切之意。
“兄弟你知道吗?哥哥我准备去敲天鸣鼓。
可是子鉴死活不同意,我和他也是多年的好友了。
他要是十分不想让我去,我还是心里放不下的。
子鉴又说,现在京里的局势很不平常,让我小心别卷入大人物的争斗。
我不明白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的,我只知道我想去敲天鸣鼓,
让陛下把那些朝里割据门阀的奸臣统统杀了干净”。
“越瀚!!”。
沈镜砚这回是真慌了,站起来就想去捂他的嘴。
谁是割据门阀的奸臣?
那些都是朝堂上的一品二品大员,哪里容得了自己这白身小民在背后诅咒!!
“你让我说,这些话我都憋了好久了。
难得的碰到一个像我弟弟这样爽快的男儿汉”。
朱砺沧一挥手,沈镜砚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了位子上,站不起来阻止。
孟言茉头疼。
从进屋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这大块头就把明耀视为了至交好友?
还一口一个哥哥,弟弟的。
孟言茉不了解的是,男人间交往,往往是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是不是同道之人。
明耀在西北多年,和那些说话行事皆粗狂的将军们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
有那么多的心腹死忠也不是偶然。
和朱砺沧这种行事好爽的武人交往,不一定要张口闭口的骂娘。
有的时候,男人间看重的是彼此间的无言默契。
明耀一看那身气质就是世家大族公子,身上的贵气与生俱来。
可是他虽没有说过几句话,却句句问到了朱砺沧的心事。
又肯陪着朱砺沧大碗喝酒,喝烈酒。
听着他的心事。
这些自然就无声间,不动声色间,获得了朱砺沧亲切的好感。
“如何一定要去敲天鸣鼓?”
明耀和他碰碗,又是一饮而尽。
“前几日有兵部的郎官私下里在我们几个知交好友里和我们讲了件朝廷隐秘。
我在我们学院里,人缘还是很好的。
就联系了七八十名我们志同道合,有着满腔热血的同学,
打算去天武门上敲天鸣鼓,这样圣上一定会见我们。”
“我们既然去了,也没有想活着回来,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
朱砺沧的声音压低,带着他的酒意激荡。
“我是要刺杀阉党魁首,为国人除害”。
沈镜砚一下碰到了酒杯,显然他也是刚真正知道了好友的计划。
他原本以为只是有人在煽动武学院的疯子,让他们闹闹势,把京里的水搅浑。
想不到还有这里面的事情。
“那件朝廷隐秘就是陛下现在被奸人限制了行动,连其他大臣都不能觐见。
我执意要去敲天鸣鼓是因为这样,
那奸逆为了掩人耳目,一定会让我们见陛下的。
可是他肯定是小瞧了我朱砺沧,等我见到了那阉首,
不管他离我有多远,我一定会夺了他的性命”。
朱砺沧狠狠的咽下一口酒。
明耀眸底精光一闪而过。
显然这个武人是被人利用了。
本来天鸣鼓一响,京里肯定会发乱,齐王被父皇下了命令,见不到父皇。
这才想了这样的主意,甚至打的目的,其实是到时候,让朱砺沧误以为父皇就是汪瑾。
即使这一条办不到,
汪瑾时时跟在父皇身边,汪瑾若是遇到刺客,皇宫里肯定是以为有人行刺陛下。
肯定会调防,齐王等的也许就是这阵乱吧。
只可惜,
齐王的消息不太灵通,又见不到父皇。
如今宫里已经被他控制住了,
他在等的是西北军。
还有卫五部在松江对齐王调动北上的水师第一捷。
等遗诏颁下,齐王的水师也进入了预留的口袋。
他就要以讨逆的名义,把齐王这些年在水师里建立的兵力一举消灭。
朱砺沧这个人倒是一身忠胆。
可惜脑筋有些不太好用,他被那个沈镜砚这样一二再的阻拦,
倒是阴长阳错的救了他的命,
如今这天鸣鼓也不必敲了,他已成废棋。
再去敲的话,就是让齐王的人把他变成死棋。
朱砺沧还在苦恼。
对阵如博弈,一个瞬息,战机已失。
“那位兵部的郎将是?”
能让武学院的学生信服,相信一定是在朝廷有威望的武将。
想不到大哥手下归附的大臣还是不少的嘛。
“是李世忠李大人,在永熙十三年曾经在闵海大战里痛击了倭寇的英雄”。
朱砺沧眼中有仰慕神色。
显然这位李大人也是他的偶像。
明耀给身后的玄疏一个眼色,玄疏立即领命。
李世忠平时在兵部和气生财,也没有见他跟齐王的人走的多近。
原来已经暗通款曲。
“越瀚,我刚想起来今天伯母应该会从乡下差人来给你送做好的鞋袜。
我们还是这就告辞吧”。
沈镜砚暗暗着急。
这位阴公子的表哥不动神色的几乎把越瀚的话全都套了过去。
越瀚平时虽然性情洒爽,可也不是心里藏不住话的人。
怎么现在分不清轻重,什么都说?!
“你记错了,不是今天到,是后日”。
朱砺沧红着黑脸呵呵笑。
沈镜砚瞪眼,这不是没喝醉吗,连日子都记得清,怎么说话一副酒后吐心话的样子?
明耀看了看沈镜砚,微微笑。
这黑李逵还有个小智囊跟着。
沈镜砚倒是满身心思。
“大哥的这位子鉴哥哥倒是很有见识。
刚才听大哥说,子鉴兄已经看出今天京里的奇怪?”
孟言茉听到明耀顺着朱砺沧的话音,喊他大哥,
一口双色栗子糕呛在喉咙里。
“咳咳”。
她用手拍着胸前。
朱砺沧却是听到大哥这两个字很高兴。
立马就把他的子鉴哥哥给卖了。
“弟弟你别搭理他,子鉴这人成日里疑神疑鬼的。
他说这街上的兵巡卫一下增多了,
又说秋闱怎么推迟了,我想着还不是因为边关战事日趋紧张的原因。
写那些不能打仗的文章有什么用,
还是多征集点兵略才好。
又说皇城上的禁卫军怎么也一下增多了,我们武学院的学生都搞不清禁卫军的编制。
他一个书生又看的清了?
别搭理他,他就是胆小。”
朱砺沧不在意的夹着一口菜吃着,不甚清晰的说道。
明耀却也没有认真听,他正在替孟言茉轻轻拍背。
从身后穿便装的黑衣卫手里接过一杯清水,放到孟言茉唇边。
“嘿嘿,弟弟照顾阴公子,可不像是照顾表弟”。
朱砺沧看着明耀细致的用蓝绸帕子替孟言茉擦了擦唇角的点心屑,
笑了两声,眼角贼眉鼠眼的。
“那像什么?”
明耀不经意的问道,手上仍然是喂着孟言茉喝水。
孟言茉本来就觉得此时情景尴尬,要把水接过,明耀却是不松。
“像照顾小姑娘”。
朱砺沧说完哈哈的笑了起来。
他虽然佩服阴九公子的才学和心中骨气,可是这阴九长得也太漂亮了。
不像他这位表哥,虽然也看着很雅致,但朱砺沧就是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越瀚!”。
“你真的是醉了!”
沈镜砚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哪怕好友醉了,也不能这么说人家。
何况他也很倾慕阴九公子的才学。
朱砺沧跟他好友多年,自然知道子鉴这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就低了头,不再乱说话了。
“喝酒,喝酒”。
小声的对着明耀劝酒。
两人说着话,手上的酒却是已经喝几坛。
朱砺沧已经喝的满脸冒红光。
明耀如清风明月般深邃的眸子也被酒意沾红了眼圈,
“两位公子,他真的是醉了,
我在这里替他赔罪了,
先告辞,失礼,失礼”。
沈镜砚站起来拖朱砺沧,哪里架的动。
看到自家殿下的眼神,有两名黑衣卫上前帮忙。
“送送”。
明耀对玄奕道。
“不用,不用,留步,留步”。
沈镜砚不安的道。
他一直没有看清这位阴公子表哥的来历。
看起来让人心里从心底产生畏服感,虽然他一直看起来淡淡的。
最后两名黑衣卫把朱砺沧给架走,沈镜砚在后面小跑着跟着。
屋里一下陷入了安静,还有那挥不散的强烈酒气。
黑衣卫们也一下很有眼色都退了出去,小心无声的把门关上。
明耀喝了这么多酒,要去净房,站起身来。
脚步有些不稳。
这烧高粱后劲还是很大的。
孟言茉赶紧支住他往前倒的身体。
却是被明耀顺手给抱了个结实。
把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在她耳边问道:
“这就是你要用的人?”
语音低沉清明,哪里有一丝醉意。
还有淡淡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