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糗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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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卯初刚过,就有内务府司业局的小太监来传达孟言茉的班值。
烟蓑去了半个时辰才从宫女所的膳堂里端来一碗米粥,和两道小菜。
山重看了看烟蓑眼中掩饰的恼意,没有说什么,赶紧接了过来,服侍孟言茉用膳。
匆匆喝了两口,蹙了蹙眉,好难吃,好粗糙的米。
这一世孟言茉不缺银子,身边吃的用的,都是精细的物什。
倒是把自己养的越来越娇贵了。
孟言茉心里苦笑下,这种饭食,前世的时候,她能每餐吃饱,已经别无所求了。
她本来也没什么胃口,
看了看滴漏,站起身道:“不吃了,到时辰了”。
看到孟言茉就要出门,山重赶紧从还没来得及挂进柜子里的包袱里,
拿出件莲青色兔绒里衬的厚斗篷,和喜鹊饶梅的手炉。
“小姐,这天干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您穿上这个好歹能挡着点”。
山重眼眶有点酸,自从跟了小姐,她还没有见过小姐这么辛苦的时候。
看着自己呼出的口气在空中寒冷的空气中变成浓白的白雾,
山重暗暗的担忧,恨不能自己替代小姐出门,
小姐这么细嫩的人儿,冻坏了可怎么好。
宫中的宫女服装,秋冬为秋香色,春夏为素兰色。
看着门外来去匆匆,行动利落的宫女们都是一身秋香色棉服宫装,外面穿着白布麻绳孝衣,孟言茉这斗篷和手炉怎么往身上拿?
她有些无奈的道:“不用了”。
搓了搓冰凉腻滑的小手,眼中带着视死如归的光芒,闯入屋外的寒冷的空气中。
没道理前世她能挺住,
这一世虽然之前的那次情殇毁了她的元气,但是仍比前世的身体好了太多。
看着远去单薄瘦弱的纤细身段,迈着疾速的碎致莲步,
山重只觉得小姐真是命运多舛,没进宫之前,看到孟家的主子小姐们对小姐的羡慕和推崇,
以为小姐能做到宫中的女史真了不起。
现在山重才发现,原来女史就是进宫来做皇上的奴婢啊!
小姐哪里会伺候人啊。
若是没有那道圣旨就好了,以小姐的家私,这一辈子都能逍遥又富贵。
山重暗暗的怨念着死了的明武帝。
看到烟蓑边收拾小姐用剩的饭菜,脸上愤愤不平。
“是不是去膳堂里领饭时,受了那些人的白眼了?”
山重来到烟蓑跟前小声的问道。
“你不知道那些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说小姐的话可难听了”。
后宅的女人都讲究说话的艺术,这宫里的女人自然是登峰造极。
一个字也没有明说,可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暗指小姐私授当今圣上。
“我们刚进宫,里外都没有人,你别让小姐听到那些腌臜话,自己面上更不应该表现出来。”
“我也知道这些道理,但是就是心里替小姐咽不下这口气。
你我都是小姐身边贴身的,当然知道圣上心里对小姐的爱重,
可是我就是气这一点啊,圣上要是真的那么看重咱们小姐,就应该让那些下贱人知道咱们小姐的尊贵,
如今这算什么,连那膳房的火事宫女都敢小瞧咱们小姐。”
山重瞪了她一眼,“主子们的事,你哪里懂,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
山重想起以前紫苏也是这样教训自己的,就有一种时光荏苒的错觉。
如果她们的生活就像原来在通德庄子上那样宁静该多好,
小姐就是每天赖在床上到午时也没有关系,每天就是看书写写字,种种花,
周围都是自己的人,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小心谨慎的生怕隔墙有耳,
授人之把柄。
她听那些宫女说,二十七日后,皇上除服后就是登基大典,而登基大典后就是帝后大婚。
那位蒋大小姐,在书傲楼里跟着小姐,她见过。
**美貌的十分之一。
山重心里越想越是愤愤不平。
和烟蓑一样,开始有点怨念皇上不体谅小姐,
可是一想到皇上那看人的冷冷一瞥,就身上汗毛一炸,不敢再想这些。
山重往屋外看了看,就看到不时看向她们的苗苗。
对着烟蓑道:“那个小丫头不是要表现吗,以后小姐的膳食派她提前一个时辰去领”。
“不太好吧,小姐的吃的,用的,我们还是亲自看着才能放心”。
烟蓑不同意的道。
山重一凛,“还是你心细,我只看那丫头有点鬼祟,想故意整一整她,差点忘记了这一茬”。
*
龙禁城中白幔在寒风中飘扬,雪刚住,天空中有着灰蒙的白,云挡住了光,皇宫里积融未化的雪
和穿着白色麻衣,寂静无声移动的宫人们似乎融化成一片,
在这深沉的宫中,犹如一抹惨白的光,照在每个小心翼翼的宫人眼底,都看的见那一缕惊惶和谨慎。
这两日宫中和宫外四处都是抓起投入死牢的人,燕京城中人人自危,不安惊惶。
孟言茉因为疾步快走,多年的姿态让她有养成即使这样快步,仪态却不能乱,
于是就看懂别的宫人身上的白麻衣带都是飘着的,只有她身上的衣带静在身侧,纹丝不动。
因着这样,等她好不容易,几乎要把自己的记忆都搜索成了空白,
才摸到弘德殿的侧殿,找到东暖殿的大门时,额上已经出了细密的汗,
一向过于白皙如浓的化不开的羊脂的脸蛋上,染上了两抹正常的血色,
嫣红俏丽。
“吱呀”一声,推开沉厚的红漆大门,看到屋里的场景,
孟言茉檀口微张,
脸蛋立即像染了晚霞似的,烧的红透。
天!
她明明是打着主意从东暖殿按照上次的路线,迂回,悄无声息的进入南书房的,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她,
究竟南书房有几个门!
她是怎么摸到南书房的正门来的!
孟言茉恨不得在场的人都失忆,也不要这么惊愕的看着她。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她现在还只是想到丢人的层面,
若是其他的宫女这样没有规矩的闯进了南书房,恐怕半条命就没了。
*
南书房中,礼部官员和内务府总管刚禀报完明武帝的丧葬事宜。
“兵部八百里急报,
西南,西北边关告急,据细作回报,金人皇帝完颜洪与鞑子新可汗步鲁似乎有结盟的动向。
东南倭人蠢蠢欲动,
大宁卫与土兴堡两大边关重镇日耗惊人,
这是秦郡王所奏粮草兵马辎重所需陈列,请圣上过目”。
兵部尚书钟信坚恭敬的从官服袖口里拿出两本奏折,高举过顶。
郑贯忠接过,躬身放到御案上。
明耀把刚批完的奏折放到一边,拿起这两本奏折。
钟信坚,安国公等几位重臣,小心的看了眼御座前的明耀,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垂首不语的胡元苏。
户部尚书袁利伦站在那里,心内惴惴。
他之前和齐王,太子派的人都有接触,眼前这位的小心眼和狠辣都是出了名的。
更何况,户部官员无能,每年从盐赋和各地粮产上漏出的银子高达上百万两。
国库早已掏干,兵部四处欠着银子,要是打仗的话,他第一个就得被睿亲王,哦,不是,被圣上提溜出来。
袁利伦也巴巴的看着前面的胡元苏,指望着他能说两句。
在场的几位朝廷肱骨大臣热切的眼神中,胡元苏果然不负众望的站了出来。
“圣上,边关蛮夷趁机作乱,正是看我朝风云变幻之际,以为有便宜可占,他们却不知我皇英主,
以雷霆之击,迅雷之势,万钧不及掩耳之速,已经平息了内乱。
臣以为当前之急,应是快速平息我天朝上京的躁乱,安定人心,
先帝大葬之后,我皇登基,全国上下一心,
蛮夷胆小又无耻,见我天朝华威,定会又蜷缩回边荒蛮夷之地。”
安国公几人有些惊讶的看着胡元苏,
一向耿直直言的胡大人也会阿谀奉承了吗?
正在看奏折的明耀也抬眼看了他一眼,
看到胡元苏那张干瘦清癯的脸因为要做出敬仰的表情而绷的有一丝涨红,
明耀笑了,
难为这老臣勉强他自己做出这样他自己都不惯的表情,
难道自己的脾气有这么不好吗?
让一向在朝中甚有清肃贤名的胡大人为了迎合自己先要一番歌功颂德,
还是他们觉得自己这样行事“嚣张狠辣”的人应该会喜欢先听听好话?
嗯,接下来该是要进正题求情了。
明耀脸上依然有笑意,
这让殿中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胡元苏也在心中松了口气,虽然他不惧因为直言而惹怒新帝,
但是如果能不危及到自己,又能让新帝接受谏言,
胡大人觉得勉强自己说出那番让自己都受不了的谄谀之言,
还是能接受的,
“所以,臣建议释放原齐王,太子派下的部分官员及其家眷,
原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曲建,
原吏部验封清吏司员外郎彭森中,
原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孙靖,
原户部司务栾琰凌,
原户部山西清吏司聂辅政,
原户部宝钞提举司后革黄梓先,
原户部御马仓大使路元枫,
......
原河南布政使经历李峰逸,
原贵州贵远府同知钱堪越,
原广西元云州知州赵一扇,
......”
长长的名单还在继续,几位大臣惊讶的看着胡元苏。
看着他求情的人从燕京城中的六部六科再到督军府再到各个地方的府州县。
他可真敢开口啊!
这些人都是原本被台风尾扫到的官员,并不是原齐王,太子的核心,
不过牵涉到党争和站队却是不争的事实。
安国公看着胡元苏滔滔不绝的念出官职人名,脸上有一种从容的笑。
既然这胡“直道”愿意第一个试水,他也倒想看看新帝究竟是不是一点都没有容人之量。
如果没有,恐怕安国公府以后的行事准则还要有待商榷,
胡元苏在朝中有个外号叫“胡直道”。
曾经因为直言过修仙的荒谬,指责汪瑾为大奸臣,
被明武帝罚到都水清吏司下属的水道局里专门负责整个燕京城里的马桶水道,管了十年的夜香。
后来不知怎么的,明武帝又想起他来,把他从一个不入流的“夜香大臣”直接提拔到了内阁大臣。
做了内阁大臣后,他倒是再也没谏言过明武帝修仙的事,
明武帝也不耐烦见他。
最后一次召他,就是留下遗诏的时候。
胡元苏当“夜香大臣”时,倒是很得燕京城底层黎民的称颂,因为他的治理,燕京外城的南城贫户区,
一到下雨天,就从水道里冒出臭水气的弊病,被彻底根治了,
这和老百姓息息相关的功绩,老百姓自然记得很清楚,
胡元苏被调走的时候,听说还有老百姓送万民伞。
夜香大臣也是那时被朝中和胡元苏不对付的人叫出来的。
不过不管是“夜香大臣”还是“胡直道”,
胡元苏表现出来的都是受之安然,不管是嘲讽还是钦佩,这让他的官声也越来越好。
齐王和太子斗的最紧张的时候,他闭门谢客,卧病在家。
自始至终没有参合到任何一派里。
因此他开口求情的官员里有太子派的也有齐王派的,在场的人倒是没有怀疑他是出于私利才开口求情的。
长长的官职和名字还没有断,安国公小心的看了眼坐上的明耀,
看到他还是表情淡然,甚至还有浅浅的笑意,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安国公低着头,深皱着眉毛,
这新帝比先帝难捉摸多了。
“吱呀”一声,老门轴沉重的摩擦声,
打断了胡元苏的“报名歌”,
他皱着眉头,回头看去,
其他的几位大臣也都惊讶的回头,
明耀抬眼望去,看到孟言茉脸蛋羞的透红,细嫩的皮肤上有着汗,
嘴角浅淡的笑就深刻了下去,变得炫目。
原来他的茉儿不记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