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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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皇上的御笔亲书,孟姑娘请看,稍候奴才就会请内官监的匠人制成牌匾,悬于宫外”。
郑贯忠躬身后退,身后的两名太监小心恭敬的展开宣纸上的御笔。
用行草书写着:
故香居。
三字俊逸的风度中透出凛然的风骨,真正做到了行书“龙跳天门,虎卧凤阙”的真意。
孟言茉看到这三个字,有点想叹又有些想笑,还有些想哭,
几种复杂的情绪混在心中,就犹如冬天里喝了一盅烈酒,虽是暖却很辣。
想咽下去暖身,却辣出了泪。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香如故......
故香居,呵,这是要让自己学那梅花的高洁,不要与他那些即将入主后宫的庸春俗艳挣较万花之芳。
他与自己戏称小字为香香时,是否已经在暗示这样的安排?
那样的缱绻多情绕在他舌尖儿上的两个字,只是他一个提早铺垫,让自己接受的心理暗示?
孟言茉觉得心里有点冷,是不管自己如何一腔痴情都换不回他全心信任着的冷,
她勉强打起精神道:“劳烦郑公公了。”
她给山重一个眼神,山重上前,不着痕迹的往郑贯忠袖子里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
“应该的,孟姑娘好生歇着吧”。
郑贯忠收下荷包,倒是让孟言茉有点意外,她也只是出于礼貌,才让山重加重了荷包里的金银裸子,
没想到郑贯忠这次却是接了。
临走,郑贯忠留下的笑也颇有些意味深长,里面似乎又夹杂些示好之意。
孟言茉心里一愣,没想到这个聪明人对自己露出了可以对她泄露些圣意的意思,面上依然是不动如前,
只是笑容浅淡的送了几步。
出了梅香苑,郑贯忠身边的太监问道:“公公,这牌匾什么时候制,如今内官监的工匠一半忙着先帝入陵的仪牌,幡灵等物,
一半忙着皇上除服后,帝后大婚的一应物什,这牌匾可能就要拖压些时候”。
得力太监的话刚歇,郑贯忠手里的拂尘就甩那太监的脸上了。
“记得,以后这位主要什么都先紧着,这牌匾你亲自去内官监看着制,用上好的红杉色的沉香木制,知道了吧”。
“是,公公,我这就去”。
得力太监赶紧带着人去了内务府。
“顺子,这几天人呢?”
郑贯忠想起一向在自己面前殷勤的郑顺有两日没见到了。
“听说顺公公家里的哥哥出了什么事,前两天走的急,后来托我跟公公告罪,
公公忘记了?”
郑贯忠身边的这几个得力臂膀以前都是他的假子,后来他只名义上留了郑顺,其他的都当做徒弟提携着。
于是这郑顺在这几个得力太监中也算大师兄一样的人物。
“你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
郑贯忠想起来前几天是有这么一茬。
接着有些不满意的道:“他那爹娘兄弟除了跟他要银钱要他出力摆平事情,还能有什么事”。
等他回来后,你叫他来见我”。
郑贯忠这样的大总管,也是有独门别院的,不跟这些太监住太监所的。
“是公公”。
郑贯忠心里面嘀咕道,这顺子出了宫,看来这两天挑唆着跟那孟氏不对付的人,应该不是顺子,
可是在奉天殿外的太监,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顺子手底下的人。
孟氏出了那样的纰漏,皇上在几位大臣面前,毫不掩饰对孟氏的偏袒和喜爱,
如果顺子真的是想为了自己的前途,投靠了某个即将进宫的娘娘,他还是要提醒这个干儿子几句的,
毕竟是父子一场的缘分。
*
“小姐,你看这个手炉真精致,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精巧的手炉呢”。
山重这样的木讷性格的人,都免不了这样惊呼,可见是真的奇品了。
孟言茉歪在炕上的迎枕上,脸上没什么情绪的看过去,整个手炉雕琢成孔雀开屏的样式,那鲜亮点翠赤金的色彩,
让这小小的手炉,华光溢彩。
“小姐,你看这白玉簪子,通体无暇,看起来就像是滴水滴一样纯净,”
烟蓑也在一旁小小的惊呼道。
如果只是极品白玉,她的丫鬟见惯了她用的东西,还不会这么失态,是这白玉簪里自然形成的青碧色的螺纹,还有浅浅流水纹,
最妙的是白玉里的翠玉生成的荷叶片的花纹,红玉生成的金鱼花纹,使得这玉簪看起来,生机无限,趣味盎然。
就像是一池白玉汤里养的荷叶,碧螺,金鱼都鲜活静止的封存在一支簪子中。
不算这簪子巧妙完整的保存着这些玉色的精湛手艺,
就是造物神奇的惊叹也让人震撼不已。
“小,小姐,这是白虎肚腹间的毛绒制成的风氅吗?”
山重拿着那件外面是蹙金品红织抽纱并蒂莲纹罗锦,里衬镶边是纯白无一丝杂绒毛的风氅。
山重的脸色有些变了,可跟着紫苏学习,这皮草的各种动物的毛绒她还是认得的。
别说是她脸色变了,烟蓑脸色有些发白,
“是,白,白虎?不会吧?”
白虎是祥瑞,千万人能一睹都是福气,别说是白虎肚腹间的那最柔软的绒毛制成的风氅了。
山重心里念着佛,佛祖保佑,我们家小姐虽然身虚体弱,可是心肠很好,这等凡人享用不了的宝物,千万不要反噬我家小姐的福气。
两人几乎不敢再去看那余下的等物,只觉得再多看,自己这点浅薄的命格,会被折了福运的。
同她两个大丫鬟震惊苍白的表情不同,孟言茉神情一直恹恹的,而且随着两人的惊呼,
反而越来越恼,脸蛋上还有着丝烦躁。
此时看到两个丫鬟齐齐被震呆的表情,孟言茉下炕趿着软缎绣鞋,重生以来第一次做出这样娇蛮的行为,
她扯过山重手上的风氅,一把掷在了地毯上,泄气的踩在那风氅上,
明耀他凭什么觉得自己甘心跟着他,是为了见到这样世间难有的宝贝,就该高兴?
她自己也有银子,也可以买到珍稀宝贝。
凭什么他要让自己“香如故”,凭什么要叫故香居。
她也是有脾气的,她也是有情绪的!
山重和烟蓑都被孟言茉忽然爆发的举动弄愣住了,看到孟言茉那没什么力气的连足发泄似的踩在那白虎绒的风氅上,
两人惊惶失色,山重最快反应过来,扑过去,用身体挡在了风氅上,
“小姐,不可以,”
“您有什么不顺的,您想踩的话,就踩奴婢吧,
这可是皇上赐下的宝贝,小姐啊”。
孟言茉心里面非常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此时被山重挡住,她也是踩几脚出气,气出了,她心里的悲意就上来了,
转回身,趴到炕上的迎枕上呜呜的就哭起来了。
山重和烟蓑两人先是仔细去看那风氅,还好小姐平时脚几乎不沾地,这绣鞋比她们的脸都干净,
小姐脚上又没有什么力气,虽是看着重重的踩在这细白毛绒上,可是连被压塌的痕迹都没有,毛绒还是很竖直有型。
两人这才放心,再看痛哭呜咽的孟言茉,两人有些面面相觑,彻底懵了。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小姐哭,在她们看来,不管什么时候,小姐总是面容淡淡的,
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任性发泄似的行为。
到底怎么了?
两人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
也不怪山重和烟蓑两人跟着孟言茉这些年都没有见过她这么濒临崩溃痛哭的样子,
实在是孟言茉以往就是哭,也都是默不吭声,只在深夜梦回的时候,
或想起孟家未来,或想起对明耀的感情,
等醒来的时候,又变得淡定而淡然。
压抑的太久总会有绷不住的时候。
孟言茉眼泪哗啦啦的止不住,趴在迎枕上哭的压抑而小声呜咽着。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读到这句诗的时候,她以为是最美的祈愿,却不知是最苦的劫数。
她心里怨明耀,可是她更恨的是自己的心不争气。
既然自己早已经认知他是那个自己一心喜爱着的人,下定决心要白首相陪,
可是现在自己这压也压不住的妒,忘也忘不了的酸,该怎么办!
她以为她可以的,却不知自己就是因为太爱了,才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帝后大婚,
心里的芥蒂也越来越大,才无法做到淡然不计较。
果然在这后|宫中,谁对帝王动了情,谁就输了一半。
她越想越觉得气恼,她最气恼的是自己,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无可奈何和各种忧虑,思虑集合在一块,
就化成了眼里流也流不完的泪水。
“小姐,您别哭了,您要是心里不痛快,咱们出宫,咱们去一个像在通德庄子那时的地方,小姐还像那时多好,
再也不用殚精竭虑的想着许多事情”。
山重跪在炕边,双眼泛红的说道。
小姐要是能回到那时该多好,悠然淡然的就像天边的那抹云。
出宫?
孟言茉的哭声顿了一下,接着更是酣畅淋漓的痛哭。
不,不,她哪也不去,她的心丢在了那人身上,她还能去哪?
再说,这宫许你进,可是出,却由不得你。
孟言茉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也为了一个男子,而变成了这样患得患失,神经兮兮的俗气女子。
她那时以清淡的目光看过孟言惜的纠结,清冷的看过孟言惜怯弱的寻死。
她那时想不管如何,只有活下去才能想办法,事情总会解决的。
她从来不知道有一种困境,可以让你毫无办法,生生的逼死自己。
可是她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会面临这种绝境,
这样的绝境还是自己的心给自己画地为牢,不管到哪里,她再也没有了闲适。
孟言茉也不知道这样哭了多久,
她只想把心里面的苦,心里面对自己的气,心里面对那人的无可奈何的情,
全都化成毒水,变成眼泪,从心里流出去。
后来,哭累了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和大臣议完事后,听着暗卫的回报,
明耀挑了下眉,似乎也有点没有想到:“你说孟姑娘把朕赐下的白虎绒风氅扔在了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
“是”。
暗卫有些战战兢兢,因为他还没见过谁这么把主子的面子踩在脚下的。
更何况如今主子是皇帝。
这样把御赐之物踩在脚下,就是株连九族,也够罪了吧。
没有想象中主子沉沉压着怒意的嗓音,只听到主子说:
“知道了,下去吧,继续保护着孟姑娘”。
看来自己把孟氏还惯出了脾气来了,明耀勾了下唇,以往这姑娘在自己面前,可没表露过这样的娇蛮脾气。
暗卫偷眼看了下明耀,见他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
他接着道:“不过后来孟姑娘就大哭起来,一直到刚才才睡过去了”。
明耀颔首,没有说什么。
心里却是叹气,这姑娘什么时候可以把这爱哭的毛病给改了,
有事没事都要哭一场,以后把眼睛哭坏了怎么办。
暗卫低头,看到主子没什么交代的了。
就单膝跪下,闪身离开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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