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吾族,吾国
托胡迪夏率领民团,严阵以待,可是,沙木沙克的担心伯克胡里一路追杀艾克木汗,攻入库车,始终没有变成现实。
他们等来的,是伯克胡里的使者。
库车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伯克胡里有些搞不清状况。当地土民,固然杀掉了喀什噶尔派驻库车的主官,可是,他们也赶走了海古拉,杀掉了艾克木汗这两个,可都是地地道道的“叛逆”啊
认真说起来,“敉平”海古拉和艾克木汗的“叛乱”,库车土民也是出了力的,咦,难道,这班子土佬,竟是“义民”
那他们杀掉我“洪福汗国”派驻库车的官员,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嗯,他们是不是把那个倒霉蛋当成海古拉一伙儿的了海古拉在库车的时候,那个倒霉蛋,自然是鞍前马后替海古拉办差的。
如此说来,嗯,是个误会
对,多半是个误会。
既然是误会,就不必深究了,目下正是用人之际,这班土佬,似乎挺能打仗的,若能收为己用,倒也不坏。
就是说,伯克胡里的使者,是来库车“招安”的。
听了使者的来意,托胡迪夏微微一笑,问道:“你晓不晓得,维吾尔是什么意思”
使者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维吾尔”是国人的叫法,浩罕人是不以此来称呼新疆土民的。
托胡迪夏转身向东,虚虚的拱了拱,然后转过身来,平静的说道:“我给你背诵一段上谕”
上谕谁的上谕你向东拱,又是什么意思
答案随即揭晓。
托胡迪夏声音朗朗,“所谓维吾尔者,以狭义言之,维持吾族之意也;以广义言之,并含维持吾国之义你听清楚了么”
使者脸色大变:这,这是国皇帝的“上谕”啊
托胡迪夏紧盯着他,“吾族维吾尔族吾国国你听清楚了吗”
使者的脸,惨白如纸,“你你这不是要造反了吗”
“老子早就反了啊呸不对我们维吾尔人,都是天朝赤子,从来没有造过反真正造反作乱的,是你们这群混蛋安集延人”
使者嘴唇哆嗦,嗫嚅了几下,说不出话来。
“我本来要砍了你的脑袋的,”托胡迪夏狞笑着说道,“可是,没了脑袋的使者,不能向伯克胡里转达维吾尔人的美好祝愿祝他早日槛送北京,凌迟处死唉,我甚至不能割了你的舌头没了舌头的使者,不能说话,一样不能向伯克胡里转达我和我的族人的美好祝愿嗯,该怎么办好呢”
使者浑身发抖,牙齿打战。
“没法子,”托胡迪夏说道,“只好小小意思一下子了来人”
门外暴诺如雷,帘子掀起,西日阿洪和沙木沙克一齐走了进来。
托胡迪夏竖起一根指,在空轻轻一划,“割掉他的两只耳朵,赶出库车城去”
看到没了耳朵的使者,伯克胡里的脸色,像刚刚淬过了火的烙铁一般,但是,他不能马上就下令进军库车。
原因很简单,打海古拉、打艾克木汗,接连打了两场大仗,虽然都赢了下来,可是,己方的伤亡和耗损,也着实不小,部队亟需休整,短时间内,不能够再打第场大仗了,这也是他派出使者,“招安”库车土民的原因之一。
只好先咽下这口气,回师喀什噶尔,待缓过劲儿来了,再来剿洗库车伯克胡里立誓,一定要把库车杀得鸡犬不留
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南边儿的和田出状况了。
不止一条线报表明:和田和库车两家,正在勾勾搭搭;除此之外,和田通过库车,向托克逊的国人,频频暗送秋波。
伯克胡里对和田,本来就不大放心。
“南八城”的主官,和田的尼亚孜,是唯一的新疆土著。
这个尼亚孜,本是原和田“帕夏”哈比布拉的亲信,但后来他和哈比布拉积有私怨,乃暗地交通阿古柏,卖主求荣。阿古柏赚开和田城门,诱杀哈比布拉,尼亚孜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阿古柏任命尼亚孜为和田的“伯克”,既为论功行赏,也是因为,阿古柏于和田,背信弃义于先,疯狂杀戮于后,为稳定舆情和民心,也得用一个本地土著做主官。
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大败之后,“南八城”人心浮动,库车干脆竖起了反旗。库车尤如此,“南八城”之,和田的浩罕人数量最少,力量最弱,主官还是个本地土著,自然不能不密切留意。
还有,伯克胡里晓得,老爹征服和田,段过于卑劣残酷,这份血海深仇,和田人无时或忘,高压之下,伺而动者,大有人在。
讽刺的是,认真说起来,自己能够弑父夺位,竟还是沾了这份血海深仇的便宜不然,那个叫做阿依古丽的妃子,未必肯甘冒奇险,遂自己的意啊。
但是,阿依古丽的行为,同时也证明了,和田人对浩罕人的仇恨,确实是刻骨入髓的。
所以,不能不分外警惕
伯克胡里的线报,是准确的。
库车首竖义旗,不过,托胡迪夏晓得,伯克胡里不是无能之辈,如果他倾全力来攻,单凭库车一家,力量有限,无论如何是挡不住的。
事实上,一赶走了海古拉,托胡迪夏就开始联络外援了。他一方面向托克逊的朝廷大军报告库车反正的消息,请王师早日南下,“敉平反逆,救民水火”;另一方面,派人沿着和田河,穿越塔里木盆地的大沙漠,来到和田城,游说尼亚孜一同反正。
库车使者不是卑辞厚币,相反,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尼亚孜,你勾结阿逆,背叛吾族,自外朝廷,罪孽深重哼,你的罪过,本来是无可原宥的,可是,你的运气太好了,现在,有一个将功赎罪的会,从天而降,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话说的很不客气,根本不是什么“求援”的口气,可是,却刚刚好打在了尼亚孜的心坎上。
自从收到朝廷改“缠回”为“维吾尔”的消息,尼亚孜就感觉到,和田人开始有些不大安分了;之后,朝廷大军进入新疆,由北而南,一路摧枯拉朽,“洪福汗国”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市井阛阓的群情汹汹,已经按不住了。
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之役后,就是尼亚孜的亲信,也在明里暗里,婉转进言:咱们是不是该提前“打算、打算”了
真是得提前“打算、打算”了
尼亚孜晓得,“维吾尔”的族名一出来,就有许多人在下头骂他“维奸”了,都说,安集延人坏,“维奸”比安集延人更坏
他多次自辩:故“帕夏”请“埃米尔”进城,不关我尼亚孜的事情;安集延人纵兵屠掠,更不关我的事情事实上,要不是我拼命阻止,还要死更多的人我不但没有杀一个人,我还救了许多人的命呢
可是,没有人相信他。
尼亚孜明白,如果“洪福汗国”倾覆,只怕朝廷大军还没有到和田,他和他的亲信,就被和田人群起攻之,撕成碎片了
他是本地土著,不是浩罕人,和俄国人也没有什么交情,到了危急关头,就算要逃,也不晓得,能够逃到哪里去
所以,如果可以“将功折罪”,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因此,虽然库车使者对他颇不客气,他对库车使者却十分客气。
可是,深入交谈之后,尼亚孜犹豫了。
他看出来了,“将功折罪”神马的,只是库车单方面的意思这帮泥腿子,其实并没有得到朝廷的授权,他们和自己做的交易,朝廷能认账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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