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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 你可是救了我的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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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卓凡已经为这个除夕“家宴”苦恼了相当一段日子了。

目下,关卓凡诸多身份之中,排在第一位的,是“皇夫”;皇帝虽然是他的“正妻”,但皇帝是皇帝,不是福晋,而三纲五常之中,“君为臣纲”在“夫为妻纲”之上,因此,不论法理还是纲常,都是他从属于皇帝,而非皇帝从属于他他是皇帝的“眷属”,而非皇帝是他的“眷属”。

他的除夕“家宴”,就是皇帝的除夕“家宴”。

无关朝内北小街及其女主人。

关卓凡苦恼什么呢

当然不是因为他的除夕“家宴”不能摆在朝内北小街,不能和这个嫂子、那个嫂子一块儿烛光晚餐、低斟浅笑。

关卓凡苦恼的是敦柔。

他的除夕“家宴”,敦柔不能与筵,是不可以想象的。

除夕的晚饭,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顿饭,如果敦柔不能和丈夫一起吃这顿饭如果这顿饭是关卓凡一个人吃,倒也罢了,问题是他不是一个人吃,他是和另外一个女人敦柔最刻骨铭心的一个女人一起吃如是,敦柔将会受到何等强烈的刺激

刚刚似乎有些转暖的夫妻关系,将立即跌回冰窟,而且,只怕再也爬不出来了。

可是,敦柔与宴,用什么身份、什么名义呢

皇帝的除夕“家宴”,是真正的“家宴”,除了皇帝本人,与宴者皆为皇帝之妻、子皇后、妃嫔和未成年的皇子、皇女。

成年的皇子、皇女,分府的分府,釐降的釐降,就不能与宴了。

如果皇帝的“上头”还有人皇太后,那么这个“家宴”,就再加上皇太后。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有资格吃这顿饭了。

太上皇神马的,是特例之中的特例,不必考虑。

今上是女人,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去掉“妃嫔”,把“皇后”换成“皇夫”就是了。

问题是,唉,这个“皇夫”,除皇帝之外,还有一位“正妻”。

而除夕的晚饭,这位“正妻”,又必须和自己的老公一块儿吃。

皇夫没有分身法,因此,皇帝的“家宴”,这位“正妻”,也只好来凑一凑热闹了。

于是,问题来了,就是前边儿说的,这位“正妻”参加皇帝的“家宴”,用什么身份、什么名义呢

敦柔虽然和皇帝同侍一夫,可是,她们俩在宗法上的关系,就是堂姊妹,没有别的了,堂妹参加堂姊的“家宴”,天底下有这个道理

怎样才能把这个理儿圆过来呢

好吧,先不说这个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先说座次如果敦柔与宴,请问,这个座次,该怎么排

正常情况下,皇帝的除夕“家宴”,都摆在乾清宫,座次如下:

丹陛之上,宝座之前,撤掉御案,换上金龙大宴桌这是皇帝的。

金龙大宴桌左侧,设皇后的宴桌,朝向略偏西南。

丹陛之下,是妃嫔们的宴桌,左右两排,左首第一桌为最尊,次尊为右首第一桌,再次之左首第二桌,如此类推。

从皇帝到妃嫔,都是一人一桌。

未成年的皇子、皇女,原则上和生母同桌。

也有虽未成年、但身量已长的皇子,自个儿一桌的,但一定是挨着生母的。

如果皇帝“上头”还有人皇太后,那么,皇帝的除夕“家宴”就以奉侍皇太后为主了。

地点从乾清宫换到慈宁宫,“上头”居中的,是皇太后的宴桌,皇帝的宴桌,设在左侧,平行于皇太后的宴桌;皇后的宴桌,设在右侧,朝向略偏东南。

“下头”,妃嫔和未成年皇子、皇女的宴桌如上所述。

以上为“正常的情况下”。

“情况”不“正常”呢

第一,皇帝是女人。

第二,她有一个老公。

第三,呃,先不说这位老公还另有一个老婆了,就说皇帝的“上头”吧可不止一位皇太后,整整三位呢

不是一般的不正常,简直是千古第一不正常啊。

三位皇太后一字排开,左侧是皇帝的位子其实就等于“四宫”一字排开啦。

皇后换成了皇夫,但是皇夫不能坐皇后的位子。

皇后于皇帝,是“敌体”,可以“并坐”,因此,皇后和皇帝的宴桌,基本是平行的,只是皇后的宴桌,略略侧偏,以示上下之别。

皇夫于皇帝,可不是“敌体”,皇帝是君,皇夫是臣,彼此是正经的君臣关系,因此,皇夫得到“下头”去,坐妃嫔的位子就是左首第一个位子啦。

问题是,皇帝再没有其余的“妃嫔”了,皇帝和皇夫,也还没有生育,于是,整个“下头”,就是皇夫一个人了。

前面说过,有人以为,内廷除夕家宴,“皇帝、三位皇太后、各宫妃嫔都要与宴”这是不对的,目下的“各宫妃嫔”,不是皇帝本人的妃嫔,是“前朝妃嫔”、“皇考妃嫔”,在体制上,没有个“前朝妃嫔”、“皇考妃嫔”和本朝皇帝同席的道理哪怕皇帝是女人。

好了,既如此,让咱们来想象一下,偌大一个慈宁宫,“四宫”在“上头”一字排开,气势恢宏;“下头”就皇夫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个画面,嘿嘿,是不是很带感呢

真正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这顿饭吃着,与宴的五位,非但味同嚼蜡,更加会如坐针毡吧

这还是在敦柔没有与宴的情况下。

如果敦柔与宴姑且不理她是以什么身份、什么名义与宴的她的宴桌,无非摆在两个地方,一个是摆在关卓凡的对面,即右首第一桌;一个是和关卓凡同排,摆在他的旁边,即左首第二桌。

这两种摆法,敦柔有没有意见,咱们不晓得,可是,“上头”的皇帝,就一定是有意见的

皇帝在“上头”看了过去,不论敦柔的宴桌摆在关卓凡的对面还是摆在关卓凡的旁边,他们两个,都是“一对儿”好,我在“上头”孤家寡人一个,你们俩在“下头”倒凑成了“一对儿”

凭什么呀

如是,受到“何等强烈的刺激”的,大约就不是敦柔,而是皇帝了。

唉,怎么办呢

关卓凡前前后后,想了四、五个方案,但都被他自己一一推翻了,苦恼之下,甚至一度冒出这样子的念头,“算了不办这个劳什子除夕家宴了”

可是,他也晓得,不办,当然是不行的。

只好集思广益。

内廷除夕家宴,按例归内务府承办,作为内务府总管大臣的宝鋆,也参加了会议。

最后,还就是宝鋆出的主意比较靠谱些。

“王爷,”宝鋆说道,“同治朝之前,皇上、皇后、各宫妃嫔,平日里传膳,都是各传各的,只有几个重大的节日,才有可能在一块儿进膳,内廷除夕家宴之所以重要,取其团圆二字而已。”

微微一顿,“不过,今上践祚,不存在平日里各宫各自传膳的问题了,因此,我以为,内廷除夕家宴,也就不必在团圆二字上做太多的文章只要换一个思路,事情就好办的了。”

“哦”关卓凡眼睛微微一亮,“佩蘅,请道其详”

“如今上头有三位皇太后,”宝鋆说道,“如果说做文章,就该在慈帏承欢四字上做文章内廷除夕家宴,该想法子叫三位皇太后高兴啊如果把劲儿往慈帏承欢四字上使,请王爷想一想,何人承欢又以何承欢”

“何人承欢”关卓凡心中一动,“你是说女儿”

“着啊”宝鋆说道,“穆宗毅皇帝去了,三位皇太后,不就两个女儿一位今上,一位敦柔公主敦柔公主进宫与宴,是女儿替皇额娘祝嘏,天经地义如此一来,身份、名义不就都有了”

“啊”

“至于以何承欢”

略略一顿,宝鋆继续说道,“无非投其所好四字而已请王爷想一想,三位皇太后,平日里喜爱些什么”

慈安、慈丽二位,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慈禧嘛,她的爱好,可是人尽皆知的。

“你是说传戏”

“不错”宝鋆说道,“如是,也就没有什么座次的问题了看戏都得对着戏台吧看戏的人,只有左右之分,没有上头、下头的分别,到时候,三位皇太后居中,两个女儿,一左一右,皇上左,敦柔公主右,不就成了也不耽误用膳边儿听戏,一边儿用膳嘛”

关卓凡不由轻轻一拍大腿,“好”

然后,略略迟疑了一下,问道:

“那我呢”

与会的几个人都笑了。

“王爷是女婿,”曹毓瑛含笑说道,“只好委屈些,另寻一间屋子听戏了。”

许庚身说的直白些,“是啊,既然不在一间屋子里,王爷这儿,也就根本没有什么座次的烦恼了”

“是”文祥也微笑着说道,“只要王爷到了场,在不在一间屋子里,都算是与宴;还有,王爷若不爱听戏,随便走动走动,也方便的很只要歇锣之前,回来打个花胡哨就是了。”

仔细一想,果然如此

关卓凡连连点头,“好,好”

“还有,”宝鋆说道,“既然今年内廷除夕家宴,以笙歌粉墨娱亲为主,不是以往的飨宴格局,则各宫的妃嫔,也就都可以捎带上了不必拘泥于她们是前朝的妃嫔,反正,除夕当天,她们本来也要过来替三位皇太后请安的。”

顿了顿,“再者说了,听戏的人多些,场子热闹些,三位皇太后一定更加高兴些更像个过年的样子嘛”

郭嵩焘说道,“对,这才是慈帏承欢之义”

“筠仙说的是,”宝鋆说道,“还有,听戏的人愈多,飨宴的格局就愈模糊,则皇上、王爷、敦柔公主三位座次的事儿,就愈发的不显眼了。”

“嗯,有道理”

沉吟了一下,关卓凡说道,“只是除夕传戏,这个合适吗”

“既有娱亲这个大题目,”文祥说道,“就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当年,为了讨孝和皇太后的高兴,宣宗成皇帝还亲自粉墨登场呢”

这是真事儿。

孝和皇太后不是宣宗的生母,但宣宗侍孝和皇太后至孝。孝和皇太后六十大寿,素性节俭的宣宗大肆铺陈,除了各种规模盛大的庆典和筵席外,还在慈宁宫传戏,时年已五十四岁的宣宗,居然穿戴上了“行头”,登台演唱“二十四孝”之“老莱娱亲”一戏。

宣宗的模样,很有几分道学气,举手投足既十分笨拙,唱腔更加是五音不全,太后被逗得前仰后合。

与会众人,文祥是最方正的一个,连他也说“没有什么不合适的”,那就是真的“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了。

“是”宝鋆说道,“其实,往常的内廷除夕家宴,也要传升平署唱应承戏的,只是那种戏目,没人爱看,王爷如果想真正承欢,而不是敷衍应承,那就得传外头的班子了。”

“啊对,”关卓凡说道,“我是不懂戏的,不过理应如此。”

类似的话,慈禧、敦柔都跟他说过,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略略沉吟了一下,关卓凡用决断的口气说道:“既然要热闹,就索性热闹的大一些将四九城排的上字号的名角儿都传了来呃这里头,也有一番崇功报德的意思嘛不过,眼见没剩下几天了,佩蘅,如果大办办得到吗”

“办得到的。”

顿了一顿,宝鋆用肯定的语气补充道,“王爷尽管放心,内务府那班人,别的本事没有,这个本事,还是有的。”

“好”

“只是如果大办,”宝鋆说道,“漱芳斋的地方就显得有些窄了,换到宁寿宫的畅音阁如何地方既大,撤帘大典也在宁寿宫办,这个,一路热闹下来,崇功报德的意味,也更加的浓重些。”

关卓凡又说了一声“好”然后微微舒了一口气,含着笑,拱了拱手,“佩蘅,一切拜托这一回,你真正是救了我的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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