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 宣战!宣战!
“沃邦号”的大副巡岗,经过前桅杆下的时候,隐约觉得上面桅盘情形有异,他老人家不惮繁钜,亲自爬了上去,一看,果然,那个负责瞭望警戒的水手,正安然箕坐,背倚桅盘内壁,呼呼大睡,口涎长流,鼾声响亮就是自己方才在甲板上听到的异声了。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一脚踢了过去,大吼:“猪猡!”
那个水手“哎哟”一声,两只手胡乱扑腾,惶然惊呼,“中国人打过来了!中国人打过来了!”
大副一边继续往“猪猡”身上招呼他的无影脚,一边破口大骂,“你这只从婊子**儿里钻出来的笨驴!阴沟里的臭虫!若中国人真的打过来了,你不被中国人打死,就得去‘走跳板’了!”
瞭望手总算搞清楚了,揍他的不是中国人,而是敬爱的大副大人,他舔了一下嘴唇,正待自辨,嘴里却是一股子咸腥味儿那是他自己的血不晓得是鼻子还是嘴巴被踢烂了。
突然之间,一股子邪火腾的窜上了脑门儿,无可自控,他猛地抓起搁在一旁的步枪,对准大副的胸膛,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大响,不晓得是大副大人踢打下属的动作太舒展、太飘忽了,还是子弹的力量太猛了,他一个筋斗,打桅盘上翻了出去,凌空直坠,结结实实的摔在了甲板上,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弹了。
桅盘高耸,港口空旷,都利于枪声传播,深夜之中,万籁俱静,那一声大响,尤其动人心魄,于是,船上、岸上,皆一片混乱。
岸上的第七连,纷纷从睡梦中惊醒,不止一个人,像那个瞭望手一样,大呼:“中国人打过来了!”
甚至,“中国人打进来了!”
于是,不及穿好衣服,便开枪“还击”。
仓促之下,混乱之中,到处黑漆麻乎的,往哪儿“还击”呢?
哪儿脚步纷沓,哪儿人影幢幢,就往哪儿打!
直到天色微曙,才终于搞清楚了:中国人并没有打过来,更没有“打进来”,热闹了这许久,原来一直在自相残杀。
这场“夜惊”,总算告一段落,可是,已经伤亡惨重
船上,连同大副和那个始作俑者的瞭望手在内,一共死了七个人。
其余五个,有三个是死于瞭望手之手他爬下桅杆之后,状若疯狂,见人就开枪,子弹打光了,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有一个是被流弹击中而死谁射出的“流弹”,就不可考了。
最后一个,死因古怪混乱之中,被人挤下了海,淹死了。
港口风平浪静,不比外海风高浪急,身为一个水兵,居然能被淹死,也算奇葩,大约宿醉未醒,糊里糊涂之中,失足落海,就再也浮不上来了。
“沃邦号”虽然伤亡惨重,较之岸上的第七连,还算好了第七连一共死了十九个人,几乎七去其一,同正经打了一场恶仗,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营地一片狼藉,到处血迹斑斑,伤者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连长雅涅克中尉也受了伤右臂中弹,幸好没伤着骨头。
较之肉体的伤痛,内心的沮丧,更加难熬,看着惨烈的“战况”,他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枪我他娘的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么一件鬼差使?!
人同此心,兼之瞎折腾了几个钟头,个个精疲力竭,又忙着救死扶伤,因此,对于中国人的“异动”的反应,便异常之迟钝了
三条中国军舰,一一生火、解缆,其中两条,向外港驶去。
茶山半岛的中国6军,开出营门,最前头的,是十几门大炮。
法军并非没有留意到这些“异动”,却以为,己方枪声大作,直乱了半夜,中国人如此动作,是“正常因应”、“以备万一”,并没有想到,中国军队即将动攻击。
更加没有想到,中国人的攻击计划,昨天傍晚就定了下来,同己方的“夜惊”,其实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没有关系的啦!你们看,中国人的炮位和我们的驻地的距离,明显过了有效射程所以,当然不是来攻打我们的啦!
那他们是来干嘛呢?
这……
嗯,他们来是为了防备我们出去打他们嘛!
哦……
海上,两条驶出港口的中国军舰,掉了一个头,再次进港,法国人还奇怪呢:中国人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想干什么呢?
直到这两条军舰一左一右,分了开来,原先没挪窝的那条军舰也开始离开泊位了,“沃邦号”舰长阿尔贝少校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此时此刻,三条中国军舰,不是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对“沃邦号”形成了一个……九十多度的半包围了吗?
这……
三条中国军舰迅调整姿态,都以侧舷对正了“沃邦号”,阿尔贝少校的脑海中,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他猛然瞪大了眼睛:
娘的,糟了!
阿尔贝少校大吼:“准备战斗!”
话音未落,三条中国军舰的侧舷,便冒出了一团团的白烟,十数枚炮弹,几乎同时脱膛而出,轰轰然巨响之中,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呼啸着扑向“沃邦号”。
在法国人精疲力竭的收拾“夜惊”的残局时,中国人正在做充分的战前准备;昨天晚上,又已对具体的技战术做了反复的推演;最关键的是距离太近了!因此,对于三条中国军舰来说,“沃邦号”就是一条活生生的靶船,根本无需做任何“校正射击”,只第一轮炮击,所有的炮弹,便几乎都准确的命中了目标。
“沃邦号”上,碎片迸溅,血肉横飞,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阿尔贝少校本人,亦为迟钝付出了代价一枚炮弹击中了舰桥,他被气浪高高掀起,重重的抛到到了甲板上。
在半空中的时候,他看见一只断手,在头顶疯狂的打着转儿
谁的?自己的吗?
不过,阿尔贝少校神明未衰,昏厥过去之前,一伸右手,抓过一个水兵,大吼:“我命令挂白旗!投降!……”
“沃邦号”的锅炉,还没有生火,这个仗,根本没法儿打!甚至,跑都没法儿跑除了锅炉没生火,中国人还堵着港口呢!
阿尔贝少校很清楚,“沃邦号”无力承受第二轮炮击了。
“啪”一声,那只断手,摔在了头部的右侧,阿尔贝少校下意识的往左一让,觑到了自己的左臂肘部以下,都不见了。
操,这只手,还真是老子的!
这个念头刚刚转过,他便昏厥了过去。
雅涅克中尉和第七连的士兵们正在对海上的变故瞠目结舌,中国“钦使护卫团”派人送来了口信:
命你部立即无条件投降!
雅涅克中尉拒绝了。
使者没有多说一句话,掉头就走。
十分钟之后,中国人的炮兵阵地上,冒出了一股股白烟。
咦,这是往哪儿打炮呢?往我们这儿吗?不能吧?打不着我们呀!
算错距离了?中国人测距的功夫,不会这么渣吧?
或者,这一轮“空炮”,只是吓唬我们?这个……以示警告?
呃……
哎,不对,不对
不好!
一枚又一枚炮弹,飞进了军营,顿时,房塌屋陷,人仰马翻。
我操!
中国人的炮弹怎么可以飞的如此之远?!
不对劲儿啊!
哪儿不对劲儿不晓得,可是,同阿尔贝少校一样,只挨了一轮炮击,雅涅克中尉便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这个仗,没法儿打了!
明摆着的
实力悬殊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他打的着你,你打不着他!
两门“拿破仑炮”都变成了摆设,“夏赛波步枪”都变成了烧火棍!
这个仗,还怎么打?!
中国人大可一直呆在“射程”之外,一直炮,一直到将自己这百来号人都轰成了渣或者打到再也没有炮弹可用了,再从容的起“冲锋”到时候,所谓“冲锋”,不过就是过来捡拾自己的骨头,以及收集还未被炸碎的战利品罢了!
于是,雅涅克中尉和阿尔贝少校做出了相同的决定:投降。
看着一个士兵拼命的挥动着白旗,雅涅克中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娘的,总算解脱了!
“土伦事变”法方称之为“沱灢事变”是早上七点钟前后生的,八个小时之后巴黎时间上午九点钟,法兰西帝国政府正式对中国宣战。
不过,这个宣战,和“土伦事变”没有什么关系,此时,莫说巴黎,就是西贡,也不晓得土伦生了什么。
《告万国书》只看到一半,拿破仑三世就决定对中国宣战了。
他后悔死了早就该宣战了!
听了下边儿这群各怀心思的混蛋忽悠,弄了一个什么“十二条”出来滥竽充数,才致有这个《告万国书》的奇耻大辱!
御前会议只是走了走形式,连最不赞成对中国开战的勒伯夫将军也一声不吭的投了赞成票这个时候做仗马之鸣,只怕立即会被免去6军部长的职务吧!
至于郎东元帅之流,激动的简直要捶桌子了。
当然,最激动的,还是拿破仑三世本人。
整个会议厅都回荡着皇帝陛下的咆哮声:“我要让中国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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