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新军定计
“肃王殿下生死不明,据阿克济阿讲,已经被贼子李信掳走了!”
鳌拜简单复述了一遍阿克济阿的经历,多尔衮默然听完后,语带疲惫的嘱咐:“此事千万保密,不得对任何人泄露。”随即又挥挥手,示意鳌拜可以退下。
拜音图等人俱被他留在了河间,准备进行南侵攻势,趁机歼灭卢象升的兵马。但李信闹营之后的影响实在太过严重,军心在一夜之间散掉,不论满汉军卒都是人心惶惶。
此时,岳托、杜度右路军前锋已经bī近武邑、衡水、冀州一线,而左路军大部则分布在保定府与真定府西北,想要在短时间内集中起来难上加难,多尔衮能tiáo回的只有河间府负责抢掠押送财货人畜的图尔格部一万人马。就在昨天晚间,他刚刚授权图尔格全权处理河间各行军事宜。
图尔格身为镶白旗固山额真,乃是多尔衮的亲信之一,之所以tiáo回图尔格而将拜音图留在河间,也是不愿这些两黄旗的骁将们回来给他添乱。
多尔衮判断,既然李信诈降成功搅乱大清军营,又掳走了肃亲王豪格,有如此塌天之功,必然会返回高阳领赏。所以,当务之急是攻克高阳,抢出豪格,拖延久了难免生变。
不消片刻,使者带着多尔衮令箭出了大营,打马直向东方的河间而去。
打发走使者后,多尔衮接连几道军令发下去,昨夜营啸汉军不论军官士卒,一律免罪既往不咎,一个时辰之内列阵攻城,由多铎统一指挥大举进攻北城。原留守大营所有满八旗军卒统一由巩阿岱指挥,qiáng攻西城。巩阿岱是努尔哈赤的侄子,拜音图的弟弟,但却与乃兄政治态度截然相反,一心支持多尔衮。多尔衮自己则亲自指挥中军攻击南城。
营啸之后,汉军士卒所虑者无非是将被问何罪,多尔衮一道免罪命令发下,原本一颗颗悬在半空的心纷纷落地。在接到立即攻城的命令之后也就处之泰然,纷纷列阵等待进一步的命令。但无论如何,经过一夜混乱的满汉军卒士气低落是不容争议的事实,鳌拜曾试图劝阻多尔衮qiáng行攻城,但多尔衮压根就没给他近身的机会。
一道军令下来,鳌拜被褫夺一切差遣,待罪留任,以堪后效。攻城没有他的份,他的任务仍旧是留守军营,收拾残局,防止sāo乱。
一个时辰之后,清军浩浩荡荡开赴战场。万余汉军声势浩大的直扑高阳城北,七千满八旗甲兵则由巩阿岱率领下进击高阳西城,五千中军护拥着多尔衮奔袭高阳南城。
围三阙一之势就此展开,吹角呜呜长鸣,战鼓咚咚作响,在营啸中幸存的楼车云梯被推了出来,跟在队伍后头,缓缓向高阳城推进。
突然,风云骤变,爆豆般的雨点随着乍起的北风倾盆而下,泥土道路一经雨水立时变得泥泞不堪,行军变得艰难。奴才为多尔衮撑起了大伞,多尔衮一把推开,抹了把脸上不断淌下的雨水,试图使视线更加清晰,但手刚一挪开,雨水便又顺着额头淌了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下如此大的雨!”
农历十一月,搁在往年大雪都下了好几场,河水也早该封冻。今年可好,迟迟不下雪不说,还接连下起了雨。思虑间,有军卒前来报信。
“禀王爷,十五贝勒和巩阿岱大人派人来问,天将大雨,是否还按计划攻城?”
多尔衮纵声笑道:“你去告诉他们的人,这场大雨是老天助我大清攻下高阳的及时雨,不要在聒噪,继续攻城!”
那军卒一愣,王爷莫不是受了刺激,心智不正常?大雨倾盆,作战迟缓,分明不宜攻城,怎么能说是一场及时雨?但他还是起身去原话转告多铎与巩阿岱派来的人。
多尔衮当然不是受了刺激失心疯,高阳军能固守住高阳,全凭火器厉害,他的大军也着实在火器上吃了不少大亏。但今日大雨,火器必然失效,虽然士气与效率都会受到影响,但那些由民壮短时间训练而成的高阳守军多是接受火器训练,而疏于常规的守城训练,如此消长之下,反倒是大清军队占了便宜,只要容他的八旗jīng甲攻城城头,对付那些民壮组成的高阳军还不是砍瓜切菜一般。
高阳城下风云突变,大雨倾盆,向南百余里的博野蠡县一带则是艳阳高照。李信带着600骑兵狂飙至此均已jīng疲力竭,出了高阳李信与众马贼对地形极为生疏,陆九建议,大伙向西去太行山,被李信严词拒绝。
“你我纵使不为大明朝廷,就能人心看鞑子霍乱我中华?我李信有言在先,不愿与我共击鞑子的,绝不阻拦,分发费用另谋高就。若愿留下来,还望大家戮力同心!”
陆九讪笑:“十三哥说笑,十三哥到哪里俺陆九就跟到哪里!”
李信没有原本“李信”的记忆,不清楚陆九因何如此无条件的追随于他。但据陆九自己只言片语,还是能寻得一丝痕迹,这陆九尚在年yòu之时,父母亲戚纷纷死于瘟疫,只好整日间游荡乡里,若不是李信央求父母收留了他,恐怕早就成为尘土之下的一具白骨。
陆九感恩,当年聚众盗抢成了响马之后,亦是鞍前马后,倒是忠义实足。
“教习,适才途径蠡县县城,城头飘的是鞑子旗帜,依石头之见,咱们应继续向南,前边不远便是铁灯盏巡检司,巡检司一般会存放些物资以备官府缉盗之用,咱们不如去那里寻寻。”
张石头是本地人,对高阳以及临县方圆百里都了如指掌。
一句话将李信由沉思中拉回现实,他看着眼前这面带憨直的汉子,不过月余时间,已经由一名闲汉成长为一名颇为合格的军队指挥者,不由一阵唏嘘。
巡检司在明清时期是县级以下与里甲制并行的职能部门,除设于关津之外,还在私开矿业之所、商贾辐辏之地、民族交错等地方设置,管制人口流动,协理当地治安,更多时候是对卫所制难以幅及地域的补充。初时仅有治军之权,后来逐渐又被赋予行政之权。
铁灯盏巡检司在蠡县东南,位于保定、河间、真定三府交界之处,属重要关津,无论南北或是东西都是必由之地。鞑子既然占了蠡县,恐怕这个颇为重要的巡检司也难以幸免。
但铁灯盏毕竟不是县城关隘,鞑子即便将之攻下,能留多少人防守还在两可之说。
李信将手下这600骑兵分为两队,一为左队,由原本的马贼组成,陆九人任队长。另一则为右队,由高阳军老营骨干组成,张石头为队长。现如今这两人俨然都是他的得力下属。尤其这张石头,进步之快令人称奇,但美中不足的是见地有余而变通不足。比如这铁灯盏该如何去,便与陆九两人争的面红耳赤。
他认为铁灯盏如有鞑子百人以上把守,便应当放弃此地,再往别处去寻物资,万一惊动鞑子大军来追剿就会得不偿失。
气的陆九直骂张石头是没胆鬼。
李信挥手示意两人安静,将自己的计划与打算说与他们听。
“咱们不去高阳城断不是为了逃避清军打击而四处逃窜,昨夜烧了清军上万担军粮,高阳城外的清军很快就会断粮。多尔衮吃了如此大的亏自然不会灰溜溜的撤走,必然会从别处tiáo集军粮,重整大军,不计代价的qiáng攻高阳。如此一来高阳的境地可谓九死一生。所以,咱们应在外围打击清军,以减轻高阳守军的压力。”
陆九一摊手:“咱们只有600人,还是东拼西凑成的,如何对抗鞑子jīng锐大军?”说到此处他突然顿住,眼睛骤然一亮。“难道是偷袭鞑子粮道?”
李信赞道:“正是,鞑子不会将这600人放在眼里,咱们便可趁着他们轻敌的心理,将这直隶鞑子军搅个天翻地覆。”
突然,一阵吵嚷之声,打断了三个人的思路。
“我要见你们头领,你们逃出来我孔有德也是有功的,凭什么限制我的行动?”
左队军卒寸步不离孔有德左右,但对他还算客气。
“孔将军,俺们如此做也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孔有德一身亮闪闪的明光铠,若不明真相的人见到,还以为此人是这队人马的主将。看着凶神恶煞般的马贼,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好讪讪的一pì股坐在地上。身边麻布袋不停晃动,惹得他一阵心烦,抬脚恶狠狠拽了两下,一阵杀猪般的惨哼随之响起。孔有德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sè顿时发白,腾地从地上窜了起来。
这两脚踹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清肃亲王豪格。
孔有德窜起来之后立刻想到了目下情形,自己已经反出清军大营,不再受他们节制,还怕个鸟!这肃亲王豪格平日里趾高气昂,颐指气使,没想到也有今天。他本就是土匪出身天不怕地不怕,一旦失去了原有的节制,连皇帝都敢拉下马,更何况一个落架的肃亲王!于是又狠狠的朝麻布袋踹了两脚!
杀猪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