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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崇祯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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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二年的最后一天,大明朝镇虏侯、太子太保、征虏副将军的奏章终于赶在岁尾送进了紫禁城中,朱由检疲惫的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连日來朝臣的qiáng大压力下已经有些心力憔悴。自己最心腹的两个臣子,杨嗣昌与李信接连遭受参劾,大有不杀此二人天下便有无法收拾之患。杨嗣昌遭到朝臣的攻讦自是难以避免,自辽西战败到中原剿贼失利,直至熊文灿战败身死,朝廷上一股倒杨风cháo便甚嚣尘上,而这股风cháo也在周延儒入京再次入阁首辅后达到了最**。

朱由检头疼也正义为此,杨周二人都是他所倚重之人,周延儒入京那天,身为大明天子的他朝他动向揖拜,并情真意切的直言说,“朕以天下听先生…”于是,这位被贬的前首辅再一次攀到了他人生的顶峰,复任首辅后可谓极尽殊荣,加太子太师,进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

自周复任收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掀起了一股清算之风,并直陈皇帝朱由检,称内外战事糜烂,皆因功败赏罚不明而起,因此一力主张有功须赏,获罪必罚。矛头首当其冲便指向了以内阁大学士总督数省军政事的杨嗣昌。

说实话,朱由检对杨嗣昌本人也甚为失望,但是对杨嗣昌的处置还关乎到自家的威望,如果就此断掉一臂,岂不是要为此前启用杨嗣昌后的数次大败负责吗?尤其是去岁鞑子入寇,他早有风闻,人言若从卢象升主战之策,未必会使之深入整个北直隶,更险些蔓延波及山东河南,幸赖从高阳蹦出了一个李信,总算为朝廷多多少少挽回了一些颜面。因此,他的主张是从缓处置。

最终,朱由检耐不住周延儒的再三劝说,只好在对杨嗣昌的处置上点头应允,下旨免去他一切官职旨到之日,立即还京。同时,又在周延儒的建议下启用了他一直颇为厌恶的孙传庭取而代之,总督各省剿贼军务。

事至于此,朱由检却仍旧消停不下來。紧接着,凤阳巡抚参劾李信有谋逆之心的奏折就被递送京师。于是以周延儒为首的朝臣们再一次将矛头指向了李信,本來他们就看李信不顺眼,如今得了机会又岂肯轻易放过,纷纷上书要求即刻将李信捕拿入京问罪。

只有内阁中一直被排挤的边缘人物刘宇亮不yīn不阳的说了几句扫兴话,“李信向來以能战敢战文明朝野内外,若是他造反谋逆,试问谁能将他锁拿回來?”

一句话问的满朝官员哑口无言,是啊,李信的三卫军堪比虎狼,如果此子真的反了,又有谁能制得住此人?刘宇亮再次冷笑,直以嘲弄的语气说道:“这些且不说,与李信一道南下的张方严对李信有节制之权,若李信果真谋逆,因何张方严的奏章沒到,反而是凤阳巡抚的奏章先到了?”

种种可疑之处不一而足,刘宇亮一条条罗列下來,直将众官员们驳的大眼瞪小眼。只有一向看李信不顺眼的户部尚书李侍问反chún相讥,“沒准李信那贼已经害了张阁老,朝廷自然接不到他的奏章了…”

刘宇亮哈哈大笑,直指李侍问妄言妄语,沒有任何真凭实据便对一位手握兵权的朝廷大将做如此指控,携私怨而坏公器,实在可杀。李侍问被刘宇亮骂的浑身颤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就在朝臣们为此争论不休的时候,李信的参劾奏章也随即入京,朱由检掂量着刚刚由内阁转过來的李信所上奏章,面上满是疲惫,心里却是一块大石落地。

“现在可好了,镇虏侯的折子一來,谣言不攻自破,万岁爷总也可以宽心了,老奴,老奴也……”司礼监大太监王承恩说到此处竟然有了几分哽咽,随即殿外隐隐传來爆豆般的响声,在漆黑而又空寂的殿中回荡着。

朱由检心头这才陡然一颤,今夜一过便是崇祯十三年了,这等一家欢聚的喜庆节日,竟只有一干宦官在身边,他扫了眼案上堆积的奏章公文,xiōng膛里好似吁出了一口无声的叹息,再次提起已经冰凉的笔杆。

说实话,凤阳巡抚朱大典的弹章里将李信的谋逆行径说的有鼻子有眼,朱由检尽管在朝臣面前对李信百般回护,可心底里终究好像有了一些异样的变化,这就好像沉寂了一冬的小麦种子在开春的那刻陡然复苏一般。

按照体制与历年故事,朝廷都会在新年举办各种仪式,但今年却被朱由检以朝廷恰逢内外战事,一切从简为由取消了。不但如此,就连正与初一到正月十五各府署封衙,不再办公,所有官吏一概放假的旧例都取消了。

正月初一,内阁首辅周延儒以下各内阁辅臣纷纷入宫觐见皇帝。他们心里也惦记着李信被参造反一事,因此竟连这个年都过的聊无趣味。

让大臣们所沒想到的是,与李信奏章一同到來的还有凤阳城中一众官员的联名奏章,指凤阳巡抚朱大典勾结革左五营贼首贺一龙,祸乱凤阳城,镇虏侯无奈之下出兵平乱,朱大典更与那贼首贺一龙结伴弃官而私逃。

双方各执一词,这一回就连一向到李信最为活跃的李侍问都不再跳出來指责李信了。他们忽然意识到,这其中必然大有蹊跷,若是李信果真无罪,朝廷上对其施加压力,岂不是正中了贼寇下怀?这还在其次,倘若时候果真证实了此位无稽之谈,他们如此鲁莽行事,皇帝又岂能再容其留在内阁?

存了自保之心后,几位倒李信最活跃的阁臣也纷纷缄口不言了。一向君前积极发言的刘宇亮这一回也只是冷眼旁观,最后还是周延儒看不过去,试探着提出了几点意见。

“既然有地方大员弹劾,这事也不能当作沒有,不如派一员资历人望皆重的大臣前去tiáo查一番,再做处置。”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就算谋逆一事子虚乌有,这地方文武失和总是免不了的,动辄就刀兵相向,久而久之必然体制崩坏,因此老臣建议必须加qiáng以文驭武的国策,纵观历史,武人拥兵祸国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切不可有一时半刻放松……”

冷眼旁观的刘宇亮暗道周延儒这厮果真yīn损狡猾,一句不提李信,却句句都如刀子一般指chā李信的要害,只怕这一番话到了皇帝心里,也由不得他不动心吧…想到此处,刘宇亮抬起头來偷眼瞥相丹墀之上的朱由检。奈何外面天sèyīn沉,殿内烛光寥落,在一片昏暗的yīn影中竟是瞧不清楚那张脸上的喜怒哀乐。但是,他仍旧感受到了一股寒意直透xiōng腹。

“先生此言甚是,不过这件事容后再议,今日只说该如何处置朱大典与李信…”朱由检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來,再次启用周延儒后,皇帝言必称先生。刘宇亮心暗暗叹了口气,看來皇帝还是在回护着李信,眼下哪里是什么以文驭武的问題,李信身受这支总督节制,只需后方掐断粮草,身为客军的李信只有饿死的份,如果他要造反,在山西时或可勉力而为,如何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江淮才造反,这么浅显的道理谁都懂,只是这殿中各位都各怀心思,竟都好似集体看不清楚一般。

如果范复粹在,应该能仗义执言一番吧…刘宇亮又是暗叹,可惜这老家伙太过耿直,周延儒入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此人排挤出京,发到山东总督军务去了。山东一地本是手杨嗣昌节制的,再弄个对兵事一窍不通的范复粹过去,这等叠床架屋的处置,怎么看都是祸国殃民的tiáo子。

刘宇亮又将目光投向了周延儒,这厮也极是jīng明老辣,早就将一切都编排好了极为妥当的说辞,直言朝中吏治崩坏,实为历任首辅不作为所致,因此他一经履职,便大刀阔斧对内阁以及各部进行了大刀阔斧的tiáo整,京师官场自是jī飞狗跳。但也由此,各部上至尚书下旨各司堂官,竟然空前的听话了,行政效率也因此有了不小的提升,一时间大有新气象扑面而來的感觉。

其实这不过是打击异己带來的副作用而已,刘宇亮心里暗暗冷笑,如今不过个把月的功夫,朝廷上下几乎成了周延儒的一言堂,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不管在百官严厉如何看待,至少在皇帝的眼里,这不是一件坏事。至少,皇帝一道谕旨交代下去,周延儒一声令下,各部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阳奉yīn违,虚与委蛇了。有一次,皇帝甚至当众表示,若早些启用周延儒,此前轰轰烈烈的大借款也不至于,闹的jī飞狗跳还胎死腹中。

小宦官忽然來到朱由检身侧,小声道:“万岁爷,镇虏侯有急递过來,说是抓到了朱大典和那贼首贺一龙,不敢擅自处置,已经派了人押解上京,此刻当是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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