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船过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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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何腾蛟已经不辞而别,李信手撵着火漆封口的信笺,心中却涌起一股背叛的酸涩。他对何腾蛟不可谓不倾心结交,此人智计虽非上层,但胜在为人正直忠勇,是个肯做事又敢于为此得罪权贵的官员。这样甚少以权谋私的官员,在大明朝廷实属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但那又如何?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信心中了然,自己武人的身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哪怕已经贵至钦封镇虏侯,同样无法使文官集团与之交心做事。原因无他,在这些所谓的士大夫眼里,自己终究是个不读圣人之言,不学无术的兵痞军阀而已。尤其是这军阀二字,更是文官们倾其所能要打压的。自己一力保举他从区区一个下县的知县连升四级,官至正五品山东按察使俭事,又领着济西兵备道这种实权的差事。与他本人不过是个人恩惠而已,在所谓的大义面前仍旧不堪一击,张方严一道手书便可令其俯首帖耳。
李信的脸上忽然展开了一抹笑意,口中忽而用身边人听着都不甚清楚的声音说道:“所谓坚贞不可夺志不过如此…”
陆九见十三哥脸上忽而眉头紧促,忽而又笑了出來,担心他气出病來,便闷声安慰道:“十三哥不必懊恼,何腾蛟的事俺也听说了,若非十三哥焉有他今日的威风?就当养不熟的白养狼跑了,沒甚可惜的…”说到这,他的脸上忽而也露出了一副恨恨的表情,“说起白眼狼,谁都比不上顾十四那狗日的…”
顾十四的事李信早就知晓了,他奉令护送周延儒往京师去赴任,到了京师以后竟然取代司礼监太监方正化一跃而升为京营总兵,由此之后他自然不会再南返归队三卫军了。连李信都不得不感叹,周延儒好大的手笔,竟然一举收服了自己麾下的一名悍将,然后便急不可耐的将其推上了如此重要显赫的位置。当然,由此也看出了周延儒的短板,他夹袋里沒有知兵用兵之人,因此才不避嫌疑,将新近招募的顾十四推上了京营总兵的位置。
就在此时,张石头、牛金松、李双财联袂而至。
“三卫军全体人等列阵完毕,听后大将军将令…”
凤阳总兵贺成远远看着李信,他是何等的聪明,只从浙直总督张方严的连番处置中便敏感的觉察出,张方严在防备着李信,甚至还大有整治一番的可能呢。他不由得暗自庆幸,昨夜那一番投效说辞沒有表白出來,否则粘上这个已经失势的侯爷总兵岂不是亏到家了?贺成越想越是得意,口中也不自觉的哼起了小曲,他早就已经交割了总兵印信,又点齐了三千护兵,这就启程动身赶往江都去扬州府赴任。
贺成有点同情和怜悯的看着李信,心里暗自好笑,这厮也太过托大了,昨夜还说什么有困难只管说,他能一力解决……结果如何,现在还不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可是紧接着他便笑不起來了,鼓号之声交杂而又有节奏的骤然响起,集结待命的三卫军并沒有如预料中返回兵营,而是轰然开动浩浩荡荡的向城北淮河岸边的码头开去,淮河上停靠的的帆船早就纷纷将木帆扬了起來,远远看去大有遮天蔽日的架势。
“他nǎinǎi的,这,这是要造反吗?连总督钧令都,都敢不听……”贺成呆呆的看着眼前令他震惊又匪夷所思的的景况,木然自语又陡而警觉,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都说祸从口出,自己可不能太得意忘形了。他猛然又想起了李信年前不还是与凤阳巡抚朱大典因为贺一龙和那个陆九闹意气,一怒之下就攻克了凤阳城吗?连带着把朱大典都拉下了马去,而他自己却安然无恙,这等耸人听闻的事件国朝以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想到这里,他又禁不住有向抽自己几个嘴巴的冲动。懊悔不该一时疏忽漏算了此中关节,既然他要走总该与之辞别才是,否则这势利小人的名声肯定要落在李信那里了。可是很快他又懊恼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沒有机会了,李信的马队如狂风骤雨绝尘而去。
三卫军军乘船沿着淮河经洪泽湖向南转进大运河,一路直奔江都而去。抵达江都河道时,已经是正月二十五的事了。都说扬州繁华之地,李信立于船头暗叹此言果然不虚。但见河道里行船如过江之鲫,岸上码头熙熙攘攘,一派太平盛世景象,哪里有半分末世战乱的味道。山东境内的临清,繁华之盛已经让李信啧啧不已,但比起眼前的扬州却是不值一提了。
不过立于船头的李信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些许不协tiáo之处,表面上江都码头一切如常,但水道支流处停的官船快舰却是若隐若现其中,显然这是暗暗防备的态势。陆九同时也发现了这些不同寻常之处,提醒李信小心应对。李信则笑着安慰他:“你且放心,张方严不敢主动发难,只要咱们不主动招惹他们,他是断然不敢主动招惹咱们的。”
再说,李信也根本沒打算在江都下船,他的目标不是别处,乃是六朝古都南京…江都一段的河道由于各sè船只往來,极为拥堵,整支运兵船队用了将近半天的时间才彻底驶离。
李信并不知道,在扬州高耸的城墙上有一双眼睛神sè复杂的目视着他们的船帆直消失在大运河的尽头。大运河的尽头之处便是长江了,他们只要转道长江一日内便可抵达大明朝的南京城。
但见此人四十岁上下,身着一领青sè官袍,xiōng前绣着鹭鸶补服,颌下一缕短须,面目棱角分明,显然是久历风霜所致。又见他忽而喃喃自语:
“阁老此计乃是落了下乘啊…”
却冷不防身后一阵冷笑:“这等骄横跋扈之人,朝廷若不杀之,早晚必成我大明祸患…何兵宪,听你口气,倒是有几分向着那丘八呢?”
何腾蛟不用转身都猜的出來此人是谁,江都知府吴祯。他转过头來,只见吴祯亦是一身官服,急急而來,跟在后面的则是一众城中军卒。
“不是何某帮那李信说话,而是如此一來,阁老自外于李信,只怕此人记恨于心,往后便再难节制了…”
吴祯对何腾蛟的话大不以为然,鼻中仍旧是冷冷的一哼,“大明朝以文驭武,这贼厮不奉总督钧令,本府这就具本参劾他,看他还能狂横到几时…”
何腾蛟转而又看向运河河面,三卫军船队的帆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半晌他才缓缓的回道:“朝中参李信的人还少了吗?你见过有谁能遂了愿?他还不是顶着雪片一样的弹章一路成了我大明朝最年轻的侯爵?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那是因为这些都是他一刀一枪全凭战功杀出來的,凭谁都弹不倒的…除非……”何腾蛟忽然沉默了,竟久久不再言声。
吴祯等的焦急,便出言问道:“除非什么?”
何腾蛟却转过脸來似笑非笑的看着吴祯大有深意的问道:“难道府君沒听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吗?”这时,吴祯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继而又是曼联忧虑,有些不甘的说了一句:“难道,难道就拿这贼厮再沒一点办法了吗?”
何腾蛟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吴祯由此一问,显然是他内心里都不认为大明朝能有飞鸟尽绝,狡兔死光的那一天,这或许也代表了大明朝上下官员的一种普遍心态。随着局势一天甚过于一天的糜烂,就连他们这些朝廷的基石也都一点点的失去了信心。
“再过些日子,晋王郡主就要赶來南京,到时他身为皇亲国戚,只怕,只怕更沒人能动得了他。听说,圣上有意晋封新乐郡主为公主,这,你说说,这都说明了什么?”
待何腾蛟话音未落,却听吴祯嘿嘿的笑了起來,然后他又击掌道:“何兵宪说的好,这就是夺他兵权的大好机会啊…”时人谁都知道,不论多大的官,娶了皇家的女人都要卸下身上的一应官职,乖乖的与其他宗室一般,消消停停的养老。至于当官出将,此生那是休要再提。他不禁暗暗为朝中的阁老们叫绝,阁老们知道此子久而久之必然难以制衡,便早早的为李信挖好了坑,如今只等着此人引身一跳,然后皆大欢喜。
“再过些日子,晋王郡主就要赶來南京,到时他身为皇亲国戚,只怕,只怕更沒人能动得了他。听说,圣上有意晋封新乐郡主为公主,这,你说说,这都说明了什么?”
待何腾蛟话音未落,却听吴祯嘿嘿的笑了起來,然后他又击掌道:“何兵宪说的好,这就是夺他兵权的大好机会啊…”时人谁都知道,不论多大的官,娶了皇家的女人都要卸下身上的一应官职,乖乖的与其他宗室一般,消消停停的养老。至于当官出将,此生那是休要再提。他不禁暗暗为朝中的阁老们叫绝,阁老们知道此子久而久之必然难以制衡,便早早的为李信挖好了坑,如今只等着此人引身一跳,然后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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