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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章 理财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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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朝宗兄也來了?”

显然,大伙对侯方域的到來甚为讶异,他既接受了金主的恩情,今次如何又來口诛笔伐金主,岂非是前者不仁,后者又不义?很快便有好事之人在《公揭》上寻到了侯方域的签名画押,同门名士们再看向侯方域的眼神里,却又已经多了几分鄙夷。

最后还是黄宗羲将这些花边风月的话題转了回來,提及《公揭》上书也必然要聚众请愿,并坦言此番还有上一次的牢狱之险。复社士子们到了今日此时,已经如箭在弦上,谁还敢说在这个当口退出,否则必被士林同门所鄙视不齿,从此将再无翻身之日。

尽管知道危险在前,一干名人士子们还是义正词严的自白了一番心迹,只是多数人的脸sè却已经都冷了下來,再也沒有tiáo笑冒襄与侯方域的那种从容与兴奋了。

李信回到龙潭军营已经是第二日,陈家兄弟的失踪仍旧毫无头绪,他知道因此而发怒也于事无补。但还是按照军法,从中处置了几位当事的士卒军官,其中就包括总览负责看顾事宜的亲兵队官李双财。

李双财的本官刚刚由把总破格晋为守备,这回受了罚又被重新降回了把总,害得他守备印信还沒在手中捂的热乎便又缴了回去,整天闷闷不乐,将一众属下狠狠的骂了一通。

今日李双财又在借故发落属下军卒,正被亲兵营官牛金松瞧见。牛金松带兵向來很少打骂,对李双财这种管束方式自然也是大不认同。李双财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快速走了过來,心里暗叫倒霉。这姓牛的一向看他不痛快,今日自己糟了处罚还不得落井下石吗?

孰料,正在李双财准备迎接雷霆怒喝的时候,一阵极为和缓的笑声却传进了耳朵里。

“不就是丢了个把人吗?将來战阵上砍他几颗贼子首级,甚都回來了…”

李双财等了半晌不见下文,抬起头时却见牛金松已经走的远了,害的他好一阵疑惑,片刻之后才反应过來,牛将军好像是在劝慰他呢…

龙潭县内,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县令陈文柄自米风波以后又重新抖擞,一腔热血都扑在了差事上面,短短十几天竟将局面拾掇的井井有条,更为可喜的是督造衙门的本差,织布厂的建设已经进入到尾声,先前预定的织机也基本上打造完成,只等在乡里招了往日间的熟练织户,便可赶在夏季开工。

可巧,数日之间一直沒有音讯的镇虏侯又唤他往县城外军营回事,便兴高采烈的坐着绿呢小轿出了县衙。

李信之所以招陈文柄來军营的原因却并非陈文柄自己所想的,乃是平抑市价,稳定民心,还有督造织布厂即将完工之功。恰恰相反,而是他并不以为意的一桩举措。

当李信以此为由对其毫不吝啬夸赞之言的时候,龙潭县县令陈文柄吃惊的一张嘴洞开,好久都沒能合上。

原來,李信回到龙潭军营以后,提起城中米市的交易时,几位营中处理相关事务的书办便对陈文柄的一应举措赞不绝口。

米价风波过后,这米市并沒有如预料一般烟消云散,土崩瓦解,热cháo散去后仍旧有数量客观的豪客齐聚于大仓米市进行交易。陈文柄受了李信的训斥以后,再不敢对这些人用qiáng,于是便想出了一个变相撵人的主意。

首先,他一早在大仓米市外招贴布告,即日起进入大仓交易米劵之人必须在督造衙门登记籍贯,并开列履历报备以备不时之需。其实所谓的不时之需,意味明显至极,谁若想意图不轨,官府连他祖宗八代都了如指掌,谁都别望向逃脱罪责。不但如此,入市交易之人还须有籍贯所在地后者应天府士绅名流作保,否则即便开列籍贯履历,仍被视为沒有准入米市的资格。

只是这还不算完,前两条要求达到以后,还有最后一道坎。每人须向督造衙门缴纳入市保证金一万两银子,同时这笔保证金仅以抵押款项的名义在督造衙门保存,一年后如不再入市交易,可凭借督造衙门开据的凭据领回这笔把保证金。

由于督造衙门官吏大仓米市需要成本,所以会在每日由成交量按一定比例抽取厘金,且将会以摊派到每位入市人头的方式收取。

就在陈文柄以为绝大多数的人都会畏难而退的时候,可结果却大大出乎预料,因为这道苛刻门槛而流失的交易豪客竟不足总人数的一成。相反,有了官府大张旗鼓的介入,交易豪客们对米劵交易的前景极为看好,这几日竟出现了自米风波米价狂跌之后的又一次繁荣景象,进入米仓交易市场进行米劵交易的人逐渐多了起來。

这一桩桩举措把李信都听的一愣一愣的,如果按照陈文柄这种搞法,而且交易人数又逐渐增多,那么仅仅收取保证金一项,且按一百人算起也要有百万银子的入账啊…不过,李信却不知道陈文柄的最初打算,所以在当他毫不掩饰对陈文柄的赞许之意时,陈文柄却暗暗连叫惭愧。这桩事纯属yīn差阳错,就连他都是始料不及的。

不过既然木已成舟,陈文柄也正是乐观其成,有了这一桩结结实实的进项,总算在镇虏侯那里为自己扳回了一城。因为他十分清楚,自从有了qiángbī各县改稻田为棉田的事情后,自己今后的身家和前途已经完全彻底绑在了李信的战车之上。

与此同时,陈文柄又将几日來的进出账目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给了李信。米风波时,李信曾派米琰和李达前去督理账目,但是在购米结束之后,也就不再干涉督造衙门的运转,又将这二人招了回來。因此,督造衙门的财权又重新落在了陈文柄的肩上。

李信接过了陈文柄递上來的账册,随意翻看了几页,其中一笔笔记载的可谓详尽之至,不过明朝时人的记账之法他却看的一头雾水,最后总在最后一页翻到了一个总计,却是足足有一百又零十数万两的白银。

尽管此前李信已经暗自计算了督造衙门的进项,但亲眼所见了账册之后,还是大为咂舌。同时也暗暗心惊,江南鱼米之乡富豪之多,远非想象中可及,陈文柄的这一套搂钱办法也仅仅实行了几日的功夫,待时日渐长,只恐还会有一定程度的增长,届时又将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好,好…真看不出县尊还是理财能手…只接下來唯恐县尊的肩头还会压上更重的担子,还请县尊不要拒绝啊…”

陈文柄的脸上已经笑开了花,理财能手的话他自问惭愧,但肩头要压更重担子的话虽然说的粗糙,可还是从其中嗅出了一丝要升官的味道。于是,赶紧起身拜倒:“镇虏侯有所吩咐,下官敢不从命…”

到了此时此刻,陈文柄哪里还有半分文人风骨,十足的一派奴颜婢膝,连旁边的米琰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不过李信却不以为忤,他的夹袋里实在是人才匮乏,只要能为之所用便顾不得什么黑猫白猫。更何况,一个残酷的事实告诉李信,那些颇具风骨的读书人,最终不都是和他貌合神离,甚至反目相向了吗?只有这等实用图利之辈才是最佳的合作者。亦或是说,李信自有办法以利害驱使他们为己所用。

正如读书人常洋洋自得于品质高洁,孤芳自赏的“君子可欺之以方”,图利之人何尝又沒有自己的处事之道呢?只要适当的加以引导,一样可成陶朱、管仲之功。

沒过几日,龙潭县县衙來了一位陌生豪客,自称是湖广黄州人,特为买米而來,且至少需要稻米五十万石。

陈文柄正愁着手中还有大把的米劵难以兑现,听说有大批买米的豪客造访,自是欣喜不已,忙令人引來县衙会客正厅。

这些日子以來,陈文柄着实为手中握着的上百万石稻米犯愁,虽然米劵在手,可兑换起來还是破费周折。这些米劵绝大部分都是苏州府一位沈姓商人所具,这位沈姓商人在南直隶自是如雷贯耳,但此人却早有话捎來,他的米仓在常熟,若要兑换还须他亲赴常熟一趟。

他犯愁的正是这一段距离,一面派途中除了意外,另一面又怕路途靡费颇具,又在镇虏侯那里得了坏印象。所以陈文柄一直试图将这些米劵发卖出去,可镇虏侯又有严令,再不可以督造衙门进入大仓米市,否则官府不成了坑害百姓的赌档吗,既做庄家,又下水捞钱。而民间又沒有如此大的需求量,真真是让他头疼不已。握着一些纸片样的米劵在手,毕竟不如银钱在手來的安稳。

正在陈文柄抓耳挠腮之际,这位來自湖广的豪客可谓是及时雨啊。

“甚?多多益善?本官这里有米劵百万石,你,你可能一口吃的下?”陈文柄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难以自抑的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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