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嫁衣裳
听到皇后如此说.周延儒的心里哆嗦了一下.心道要坏.这口风怎么有点要召见入宫的苗头.但是.李信已经被抓起來了.一旦放出牢笼.此人还不得疯狂的报复自己.
“请恕臣直言.天子重病不能理事.殿下在这种时候实在不宜召见领兵在外的边将.否则将不知生出多少麻烦和事端來.”到了这等时候.周延儒也豁的出來.无论如何都要阻止皇后召见李信.否则他们在背后使的手段就都得露馅.万一皇后再是个耳朵根子软的主.情形就大大不妙.如果能安然度过这次危机.皇帝的中风对满朝的大臣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大明天子朱由检刚刚继位之时.的确有些中兴之主的气象.铲除魏忠贤一党.勤政简朴.与自己的父祖相比.怎么看都是个合格的好皇帝.然而世事真是无常.大明江山却偏偏在他手中日渐一日的败坏了.天子的脾气也一日坏过一日.尤其是崇祯十年以后.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经天子处死的封疆重臣已经连两只手都数不过來了.执政短短十数载.换过的首辅居然要用两双手才能数过來.如今在京的官员每当上朝都会与家人作别.也不知这一去是否便会成为永诀.现在好了.天子中风不省人事.太子尚未加冠.掌权的便一定是皇后.而皇后又是个仁厚的人.肯定要比她的丈夫qiáng多了.非但如此.压在周延儒头上的巨石.也终于卸下去了一半.至少皇后想要顺利掌握朝政.只怕离不开他这个有拥立之功的内阁首辅.果然.皇后声音低回难过的答道:“既然周卿说不宜见.不见便是.”谁知一直在旁边默默流泪的太子却突然chā了一嘴:“常听父皇说起.普天之下能与东虏一战的非镇虏侯一人莫属.儿臣真想见见我大明第一猛将.”太子朱慈烺的话又让周延儒的心肝尖尖突突乱跳.刚刚按下葫芦.怎么又起來瓢了.未成年的太子对李信有这么浓厚的兴趣.和这么好的印象.可不是个好兆头.如果那帮人将李信杀了.将來太子登基以后.只怕这谋害忠良的罪名.要扣在自家身上了.好在皇后轻声斥了一句.太子便再不做声.周延儒暗暗擦了一把额头冷汗.皇帝中风毕竟是大事.皇后命人分别去请内阁中的几位辅臣.但她却只说出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被排挤多年的刘宇亮.另一个却是以脾气臭闻名的范复粹.李侍问与洪承畴.竟只字未提.周延儒提醒了一句.皇后却轻描淡写的搪塞过去.
“此二人.一个老迈.一个资望甚浅……”两位重臣不到半个时辰便匆匆进了紫禁城.皇后、太子、三位辅臣在皇帝身边一守便是一夜.几位太医lún流诊治之后都是一脸的如丧考妣.就算他们不肯说出病情有多严重.但任谁都都看出來.皇帝的病情怕是恶化了.偏偏漏屋又逢连夜雨.天刚蒙蒙亮.便内阁堂官送來了加急军报.杨嗣昌已经下令驻屯在商丘的山西新军渡江南下.以追击李刘叛逆余党的名义进攻湖广.看到这份奏报以后.周延儒手抖了好一阵.这厮何时胆子这般大了.敢不经圣命便擅自动兵.继而又心中一动.难不成杨嗣昌早就得了皇帝的授意.看了一眼病榻上面sè惨白的皇帝.周延儒暗暗叹息.现在这些都将随着皇帝的中风而再难知晓了.他不敢擅专.便将杨嗣昌动兵的消息告知了皇后与诸位辅臣们.第一个反应大为激动的是范复粹.
“这.这不是要天下大乱吗.”继而又对皇后道:“殿下.须得立即制止杨嗣昌渡江南下的行动.”与范复粹并肩的刘宇亮则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周皇后听说刀兵再起.而且其中言辞闪烁.似乎涉及到镇虏侯.便一转脸看向周延儒:“以周卿之见呢.”周延儒肯定不想杨嗣昌再立新功.否则他以数次大胜之威势还朝之后.自己这首辅的位置只怕也做不长了.早晚的拱手让贤.这时周延儒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不假思索的赞同了范复粹的提议.必须停止对江南动兵.同时.将杨嗣昌由开封tiáo回北京.问道刘宇亮时.刘宇亮却只淡淡的答道:“一切全凭殿下做主.老臣无异议.”周延儒也赶紧补充道:“圣上不能视事.太子尚年yòu.臣等请殿下听证.”周皇后在得到几位重臣的意见后.便道:“我是个妇道人家.外廷一切都要靠几位卿家相助.现在天子病重.不宜再起刀兵.可以下旨杨嗣昌令他立即收兵.至于回朝一事.还要视情形而定.毕竟河南、陕西的流寇还并未彻底肃清……”尽管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一介女流.但一条条分析下來.连周延儒都忍不住暗暗叫好.周皇后之见识不输他丈夫多矣.谁知周皇后竟又话锋一转.提起了李信.
“既然军报之事涉及江南军务.镇虏侯又有镇守南京之责.当立即召入宫中问对.”闻听此言.周延儒再次叫苦不迭.这次他沒有借口和理由阻止皇后召见李信了.但是李信尚在诏狱之中.又该如何向周皇后解释呢.侍立在侧的内侍宦官竟突然开口道:“殿下.昨儿晚上万岁爷曾亲口下旨捉了镇虏侯.此刻.此刻怕是人已经在诏狱中了.”周皇后的确不知自己的丈夫曾下旨捉拿李信.小嘴都惊讶的张圆了.迟疑了半晌后才缓缓道:“你说.这是不是皇帝病兆之后的乱命.”被如此一问.那宦官慌了神.赶忙跪了下來.回忆了一下才道:“奴婢实在不知是不是乱命.但奴婢知道.这是万岁爷摔了跟头以后下的旨意.”周延儒万想不到.周皇后竟然连乱命之言都敢说出來.可这宦官的回答显然为乱命的说法夯实了基础.他心中懊悔连连.难道自己辛辛苦苦的连横捭阖.竟然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