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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鸡笼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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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20

这时候,早有渔船赶回了鸡笼湾,把洋轮到来的消息送了回来。

吴磋林乘坐的渔船刚刚靠上码头,鸡笼街总理林国善已经在那儿等候着他的回来。

到吴磋林已经上岸,林国善立即挥手赶走身边的杂人,迫不及待的问道,“吴掌柜,那洋大人是怎么说的?”

总理是清代后期乡治组织中的重职。道光以后,满清为了弥补保甲制度的不足,在保以下则实行联庄总理制,由官方给总理谕帖戳记。其所拥有的职权很大,几乎把揽了乡村和地方的一切自治事务,在官治职务方面包括行政和司法上的两种职务。

从表面上,很容易误认为总理为为乡保长的下属。实际上,保长为在官人役,根据满清的法律,保长属于贱民,总理则为基层行政组织的领,通常由平民或生员充任。各保之内在行政上居于领导地位的人物为总理,保长通常只是协助总理办理公事而己。

林国善是鸡笼街的脑人物,整个鸡笼的煤炭生意,都有他的股份。面对着强大的利益诱惑,对于官府的煤禁,他采取的是阳奉阴违的做法。明面上他是坚决拥护煤禁,私底下则是要暗度陈仓。

听到吴磋林的回话,林国善相当满意,黑黑的脸颊顿时充满了笑容,“好啊,这两艘洋轮需要两万担煤炭。我们这码头边上的煤炭,几乎可以清空了。”

想到码头上这堆积如山的煤炭就要换成银两,联庄总理林国善满眼都是小星星。

担是清朝时期的度量,一担约合60公斤,两万担相当于200吨。

吴磋林连连称是,“是啊,是啊,不过得需要好多的船只,否则一个晚上送不完。”

“没事,整个鸡笼大大小小的渔船有一百多条,让他们全来。”

“这动静是不是太大?这四面八方人多嘴杂,会不会有个意外?”吴磋林有些担心,“本来在八斗子岛外面交煤,那就最为安全的。只可惜现在已经刮起了季风,港外风浪很大。”

“怕什么!”林国善脸一黑,“这是鸡笼人共同的财路,谁敢胡说八道,我宰了他。”

说着,他转头吩咐,“快快有请林千总!”

林国善要想对抗官府的禁令,把煤炭生意继续做下去,除了要收买~官府衙门里面的公人,大鸡笼汛的千总也是绕不开的一个关键。

林千总是大鸡笼汛的千总林文察。

大鸡笼汛归艋舺营管辖,艋舺营归北路协管辖,北路协隶属台湾镇管辖。

满清绿营兵在编制上分为标、协、营、汛四级,全国绿营兵全部分散驻守在各个州县,平均每一两个州县就有个营的绿营驻军,营以下又分汛防守,通常全营分散到十多个塘汛,遇有重大战事再临时从各塘汛抽调兵力以应对。

林文察本是台湾雾峰人,去年小刀会进攻鸡笼,林文察带领雾峰林家家护院的200人,跟随北路协副将曾玉明消灭小刀会。林文察凭借军功捞上了大鸡笼汛的千总。

鸡笼街一带聚居的主要是漳州人,林文察祖籍也是漳州。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林国善又给了一个干股,林千总自然就成了自己人。

鸡笼湾口外的海面上,定海舰从南而来,缓缓了降下速度,驶入鸡笼港。

远处外洋的海面上,杜南舰见四下里没有一艘樯帆的影子,指挥无人机从高空慢慢的降了下来。

“呜~~”定海舰拉响汽笛,在仙洞鼻外面抛锚停船。

正在戏鸟的马克惇一惊,手中的草棍也扔了出去,“什么声音?哪儿传来的声音?”

很快就有衙役前来报告,汽笛声是从鸡笼湾方向传来的,可能有夷船进港。

“糟糕,洋人真的来了!”艋舺县丞马克惇不由得在后脑门上用力拍了一下。

他来鸡笼多日,天天遛鸟唱曲,早就忘了自己来鸡笼的差事。

马县丞带着人感觉爬到石围边上,他手搭凉棚朝海港方向,海港内只有零零散散的渔船。

定海舰停泊在仙洞鼻外面,有仙洞岩挡住,鸡笼街方向自然是不到停泊的军舰。

夷人来了,就在港湾门口,他们想干什么?!

马县丞顿时有些六神无主,他立即整装,准备带人前往鸡笼街码头,实地查况。

一个老书办模样的人从外面进来,他迎头拦住了马克惇,“东主,夷叵测,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到老书办,马克惇顿时像见到了亲人,“沈先生,夷人随时可能要进港,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沈先生是他从大陆带过来的师爷,秀才出身,地道的绍兴人。

马克惇是八旗子弟,遛个小鸟,唱个小曲还行,办理差事只能是仰仗一帮师爷、书办解决。

沈先生是个挺精明的小老头,“东主,无需惊慌。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今第一要务,须得探明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已经让鸡笼街总理林国善,派人先去打探消息。”

马克惇顿时安心了一些。

“呜~~~”

没过多久,港湾方向又响起了汽笛的长鸣。杜南舰在海上收回了无人机,也驶了过来,和定海舰会合。

夷人怎么没玩没了的拉响汽笛,马克惇顿时又浮躁起来,他们想干什么!

马克惇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面乱转。沈先生着马克惇的心浮气躁的样子,也不吭声,只管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很快,大鸡笼汛千总林文察和鸡笼街总理林国善等人一同跑过来了。

林文察先报告说,二沙湾炮台现仙洞鼻外面停泊了两艘咪唎坚夷船。

千总林文察是大鸡笼汛的最高军事长官,他是凭军功才捞上了这个的官位,虽说林文察十分不起马克惇这个草包,但在马克惇前面,林文察显得十分的恭敬。

千总是正六品的官职,比马克惇品级还高。但满清向来是以文制武,小小的七品县令就能够保举六品的军职,何况马克惇还是满大人。所以林千总在马县丞前面,什么也不是。

接着林国善也向马克惇报告说,有渔船从港外回来,据渔民回报,这咪唎坚夷还是来买煤的,不过夷人天色已晚,准备明早天大亮,再开船进港。”

“不行!”马克惇尖叫起来,“不能让他们进来,买煤,那更是不行!”

马克惇一阵气急,嗓子一阵痒,不由得连声咳嗽起来。

下人赶紧送上茶水。他喝了一口茶,定定神继续说道:“朝廷三令五申,严禁私下与夷人交易。当此粤匪、会匪作乱,贼氛不靖,夷人一再来鸡笼买煤,难保不萌觊伺之心。”

“大人高见!”大鸡笼讯千总林文察连连点头,“大人,洋轮现在停泊在外港,难免他明天就要进港生事。属下已经嘱咐二沙湾、三沙湾严加防范,以防洋轮挑衅。”

“这洋轮要进来,咱决不能先挑衅,开炮拦截。只能是怀柔!”马克惇满脸愁容,期盼的目光投下沈师爷,“虽说这鸡笼不是通商口岸,煤炭又是台湾严禁开采的物件,可这夷人没有一个是好说话的。如何才能明白开导,让他们知难而退呢?”

沈师爷捋着颌下的胡须,笑道:“东主,某虽不才,但也添为东翁的师爷。受人之托必当忠人之事,这与咪唎坚夷交涉的事务,就由我去了。”

他脖子一扬,傲然的说道,“吾必当不辱使命。”

“好、好、好!”马克惇十分的欢喜,他着林国善,“这送给洋人的猪羊瓜果,你们赶紧准备齐全。”

“放心吧,大人,这些都是现成的。”

“这就好了。”马克惇窗外的天色,“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千总,你准备派谁送沈师爷去跟夷人交涉。”

林国善马上说道,“大人,还是用渔船吧。渔船是民船,夷人不容易找茬。鸡笼街水上功夫了得的渔民很多,夜间行船绝无问题,必包沈师爷安然无恙。”

“大人,我去二沙湾炮台观察夷人动向,让大鸡笼汛的兵丁做好因应准备。”

沈师爷、林文察和林国善三人一同出了石围,三顶轿子把三人送到鸡笼街海滨。

海滨码头云集着很多的渔船,码头东边靠近田寮河方向,堆了一堆堆高高的煤山。

吴磋林见三人过来,赶紧迎上前与沈师爷、林文察见礼,然后向林国善报告,说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天完全黑下来,再出。

一旁有人悄无声息的把一包银元送进了沈师爷的怀中。

“没必要待到天完全黑透,现在就准备出。”沈师爷对林国善说,“不要忘记,县丞大人说的礼品一定得带上。”

“真要给洋轮送上猪羊瓜果?”林千总有些不以为然。他是自小喜欢摆枪弄棍,对这摇扇子的酸秀才很是不上。

“嗳~~”沈师爷连连摇头,他手指码头上的那些渔船,“这些船主要是去送礼物,怀柔夷人,煤炭只是附属而已。我等行事要正,对上对下,全有交代。再说,那些是夷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小心谨慎方为上策。”

本来只是听听而已的林国善猛然一惊,他对沈师爷深施一礼,“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师爷真是高人啊。”

林国善有些踯躅,“这礼品一时半会备不齐啊!”

“呃,幌子而已,不需要备齐,意思一下就好!”

“哈~”林国善、林文察两人的手指一齐指向沈师爷,三人会心的笑了起来。

这时月亮已经升了上来,海湾内一片银白。

码头上,一筐筐的煤炭被抬上了渔船。很快,满载着煤炭的渔船,借助着明亮的月光,一艘艘的驶向仙洞鼻外面。

仙洞鼻外港,定海舰、杜南舰各有三个高高的桅杆,上面挂着的电弧灯出刺眼的白光,把这一片海面全都照亮。

一艘艘的渔船来回穿梭,一筐筐的煤不断的从渔船上卸下,倒进货舱。

马克惇在石围内,等着沈师爷回来禀报况,等得心焦。下人送上来的晚饭,他也全无食欲。几次登临到石围上往海湾方向去,夜色朦胧,什么也不清楚。

就在马县丞坐在房间里面手足无措的时候,沈师爷回来了。

沈师爷一进大厅,就笑容满面的抱拳施礼,“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他禀告马克惇,这咪唎坚夷人虽远隔重洋,但也敬畏中华天威,加上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夷船表示愿意明早就离开鸡笼。

“哈~哈~”马克惇顿时兴奋起来,“此乃圣上之佑,朝廷之福!”

说话间,只见他双手向北抱拳,神极为恭敬。

“当然,也是先生的功劳!”马克惇十分亲热的拍拍沈师爷的肩,“来,我们摆酒庆贺。”

“不过,夷人还提了一个条件。”

马克惇顿时心一沉,“什么条件?”

“咪唎坚夷说,他们火轮船存煤已经不多,无法开往香港、上海,所以~~~”

没等沈师爷把话说完,马县丞就把话接了过去,“咪唎坚夷人想买一点煤是吧?咱们不卖,送他们五十担好了。”

他手一挥,“让林国善现在就派人送去!”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鸡笼湾的渔船来回穿梭了一个晚上,舟山舰、杜南舰的枪帆部门也忙碌了一个夜晚。天亮之前,两舰总算把煤炭全都装满。

陆辉天十分的疲乏,他走进船台,“海鹰扬,让他们开始搞早饭吧。已经五点了,想睡也睡不成了。”

海鹰扬与张信轮流值班,下半夜是他守候在船台。

“通知两舰开始备航!”王铁锤还是十分的精神,“等吃完早饭,开船之后再睡。”

不一会,张信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这什么世道,咱们可是洋人啊,还受这么个折磨。”

昨晚张信虽然是和海鹰扬轮流值班,但舱面甲板上面叮叮咚咚的,让他无法入睡。

海鹰扬也深有同感,“队长,像这样整煤,实在是太辛苦了。”

“就是啊!人受苦不说,还要花费大量的金钱,依我之见,干脆拿下得了。”张信一边说,一边偷偷的观察王铁锤的表,“

王铁锤这时候也有些犯嘀咕,是不是要先拿下鸡笼?原计划是十二月底攻占鸡笼,要不要提前到十一月?

兵力问题、码头问题、卫生防疫问题等等,王铁锤想着想着,觉得有些头晕,一个晚上没睡觉,早饭也没吃,他知道自己有些低血糖。

算了不想了,他摆摆手,“备航吧,咱们回去之后再研究。”

月2日早晨,两舰拉着长长的汽笛,起锚回航。

鸡笼石围子里的马克惇听到这汽笛声,禁不住热泪盈眶,“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这帮咪唎坚夷人总算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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