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予番外:一身一命,有卿不负平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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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时景予已经颇是引人注目。
虽然文举仙尊待他还是冷漠,但昆仑掌门的广昊仙尊时常会问起他的状况,广昊仙尊的得意弟子原微师兄待人更温和,有时修道之时遇到困难,景予觑着师父神色不佳不敢相询时便去问原微,原微往往耐心解惑,却比师父还尽职许多。
偶尔遇到菱角儿,她总是蹦蹦跳跳随在她师父身边,乖巧玲珑的模样,自是人见人爱,——便是不爱,眼见皑东仙尊胡子一翘一翘得意洋洋地说她种种趣事,也不敢说她的不是堕。
皑东仙尊已经注意到景予,这样和菱角儿介绍他:“我记得这小子。他应该比你大两三个月,但比你晚入门一个月。这么算来,他其实是你师弟呢!菱角儿,当师姐了,你开心不?植”
菱角儿亮晶晶的眼睛便看向他,声音清柔软糯,说不出的娇稚好听:“啊,你叫景予啊,景予师弟好!我是你叶菱师姐!”
景予看着比自己矮了快一个头的小丫头,捏了捏拳头,再捏了捏拳头,然后低沉着嗓音恶狠狠地说道:“我比你大,请叫我,景、予、师、兄!”
菱角儿便愣愣地盯着他,扁扁嘴,再扁扁嘴,还没来得及哭出来,景予已经丢开她大步走了。
小小的身板,已经挺直得和大人无异。
菱角儿呜呜哭起来时,皑东仙尊已把她搂在怀里,心疼地安慰她:“菱角儿别理他。那臭小子脾气倔,看我回头告诉你五师伯,重重地打他一顿。”
景予冷着脸没回头看这对师徒一眼,默默走回自己房间时,却差点掉下泪来。
如果皑东仙尊告状,文举仙尊无疑会重重责罚。
他不怕责罚。横竖他被责罚惯了,也不差再多这么一两次。
但他受再大再多的委屈,可曾会有人安慰他一句,甚至多看他一眼?
这小丫头真讨厌,呆在昆仑山就是为了刺他的心,扎他的眼。
皑东仙尊果然很快来到抱一仙居,却没有找文举仙尊,而是找到了他。
“小家伙,闲着时可以去找菱角儿过过招,练练剑。”
“嗯?”
“打架会不会?”
“打叶师妹?”
“额……就当是吧!”
“为……为什么?”
“因为有狼追着的鹿才跑得快。”
“……”他好久才能问,“师兄弟们那么多,为什么找我?”
皑东仙尊诡谲地笑了笑,“因为就你怨气重,敢真打;而且拳头小,打不疼。”
真打不疼吗?
景予跳起来便去找菱角儿。
菱角儿眨巴着眼睛迎上前喊他“景予师弟”时,已被他迎面一拳打在小脸上,三五下便给揍趴在地上滚了一头一脸的尘土,哭得惊天动地。
皑东仙尊忙上前抱她回去,嘴里还不忘挑唆:“菱角儿,他是你师弟啊,你这个做师姐的怎么连师弟都打不过?来来,师父这就回去教你,明天一定把景予师弟打趴了……”
菱角儿呜咽几声,便伏在师父肩上恨恨地瞪景予。一向精致洁净的面庞全是黑灰,又被泪水冲得花了,愈发显得脏兮兮的,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犹有亮晶晶的泪意,却依然黑白分明,说不出的好看。
景予始终阴郁的心头忽然间便敞亮了许多,转头走回抱一仙居时脚步便格外轻快。
他的生活终于不是那么枯燥苦涩,因为他也有了自己的休闲方式:痛打菱角儿。
尤其在菱角儿喊他师弟时,他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小许多的小丫头,心底便越发地痛恨不已,拳头也便下得格外狠,不把她打得改口叫景予师兄绝不罢手。
那时候,他便知道他的六师叔决计不是好人。
皑东仙尊总在菱角儿被打得满地找牙时才钻出来,横眉竖眼地把他臭骂一顿,再把她劝慰一番,便带她回去练功。
他在菱角儿跟前做了十足十的好人,却让景予做了十足十的恶人。
更可恶的是,他必定在教菱角儿时又好一顿挑唆。因为菱角儿被打成那样,第二天还会很有志气地喊他“景予师弟……”
皑东仙尊心照不宣地很少过问爱徒被打之事。
有几次菱角儿被打得凶了,捂着肿得不能见人的脸在屋里大哭大闹,他才装模作样去找文举仙尊告状,不过出去转悠一圈,回来便告诉菱角儿景予被罚了,再设个障眼法使她看到景予同样鼻清脸肿的模样,让她消了气,才好继续练功,以便第二天斗志昂扬地继续挨打……
景予费了七八年的时间才把菱角儿打得服服贴贴,只敢叫他“景予师兄”了。
而他也渐渐知晓,整个昆仑山数百弟子,资质最好的不是原微,不是他,而是这个总被人亲昵地称作“菱角儿”的叶菱师妹。
她无疑是个懒鬼。
他在辛勤修炼时,她总在吃美食、捉狐狸、逗鸟雀、睡大觉、挑新衣等等。皑东机尊又一味地纵容宠爱,她更是懒洋洋不思进取。
八岁前,她向来有一天没一天地练功,和寻常弟子那样庸庸碌碌,修为平平,并无出奇之处,才会一照面便被景予打得落花流水。但自从有个景予在后面撵着,她不得不加紧练功,于修道之上的悟性便很快显现出来。
景予如此努力,在后期居然偶尔有被这懒鬼师妹打败的时候,差点难保师兄之位。
如此打着打着,也能打出习惯来。
景予一天看不到她就难受,哪怕她已乖乖叫他景予师兄,他还是忍不住过去找她练招。只是听着她喊师兄喊得甜甜的,出手便没法像小时候那样狠毒,只当作师兄妹间寻常过招了。
菱角儿给逼着练功练出习惯来,也不计较还会不会挨打,照旧每日乖乖练功、每日陪他练剑。至少修为高了,再被打起来便不至于输得那样惨了……
文举仙尊依然不给他好脸色,哪怕他是他弟子里最争气的一个。偶尔看到他表现优异,还会罕见地流露一丝悲伤,黯然地叹息几声。
但自从和菱角儿天天打架,文举仙尊的冷漠已经不会再让他那么诚惶诚恐。
他喜欢和菱角儿在一起的时光,感觉很安心,甚至很开心。
那时候,他便已知道菱角儿对于他是不一样的。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始终说不上来。
他知道她是他的师妹,但他从没有思考过师弟与师妹到底有什么差别,也没思考过他和菱角儿有什么差别。
直到那一日,她忽然胆大包天,又唤他“景予师弟”,他意外之余,理所当然地再度出手教训,直到更意外地扯出她的裹胸……
他真的不认识那是什么。
满院那么多师兄弟,衣衫晾晒得四处都是,他就没见过谁缠过那玩意儿。
而文举仙尊待他虽冷淡,那样大动肝火却还是第一次。他在满腹疑惑中,终于觉出些不对来。
莫非他真的做了什么罪不在赦的事?
听文举仙尊的口气,原来大约想亲手掐死他的,但后来不知为何只把他丢入了忏过院,让他悔过十年。
可问题是,他真的不知道他犯的过究竟是什么……
后来又是好师兄原微过来探望他,却是受了皑东仙尊嘱托为他解惑。
原微一惯的温和亲切,却笑得格外诡异。
他指着景予鼻子问:“老实交待,是不是故意拿了菱角儿的贴身私物调戏她?”
他似懂非懂地摇头,却不由地红了脸。
原微忍不住指着他狂笑,“你啊,你啊……咱们昆仑莫非教出了一群呆子?连这都不懂!”
那晚,原微在忏过院住了一晚,和景予说了半夜的话。
之所以只有半夜,那是因为原微兴致勃勃和他说了许久人世间儿女情事后,偶尔间提到他未曾修仙时的见闻,景予忽然间对这个无所不知的师兄好奇起来,便问起原微曾历过的情劫,原微便忽然间沉默了,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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