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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返京
经历了昨日惨烈的攻城,虽然契兵的攻城被击退,但鹿回关中的楚兵却不敢懈怠,一夜枕戈待旦之后。天色微明,休整一晚的将士就埋锅造饭,预备抵御契兵的再次攻城。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一片白色莽原之上,泛着刺眼的光。
没有风,空气却似都冻僵了一般,鹿回关外的一片空旷。契兵没有攻城,让严阵以待的楚军官兵,有些不知所措。
齐青溪本是亲自上城督战,可是,如今,他也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冰冷沉重的关门打开,几队斥候轻骑出关,疾驰而去。
午时,一片白茫茫大地之上,终于出现了数个黑点。
斥候回来了。齐青溪身后的齐戍远惊喜道。
只是,很快的,城楼上的将士就察觉到了不对。出城的斥候不过五个小分队,六十余人,那朝着鹿回关而来的队伍,却渐渐清晰,那一片黑点聚集成的墨云,足足有四五千人
鹿回关城楼之上的将士,无不诧异,各自猜测关外的军队隶属何方。看人数,虽不是回程的斥候,却也不像契军攻城。
猜测无果之下,只好屏息以待。
大雪初晴,尺余的积雪,使得军队行程颇为缓慢。但是,如此严寒之下,关外的队伍却军容肃整,队列严谨,行动阵列纹丝不乱。
渐渐地,队伍越来越近,终于,不知谁惊呼道:契国汗旗
几乎与此同时,城关之上的将士们也大都看清了来军前方的飘扬在凛冽风中的旗纛。那纯黑色绣着赤金狼头的大旗,正是契大汉的王纛。
只是,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契大汉王纛旁边,还有一旗,却是明黄刺绣金龙的楚军御旗那是大楚兵马大元帅才有资格打出的旗帜
众人惊愕之中,不由地就看向站在城楼之上的征西大将军安国侯齐青溪。意在询问,却很意外地在齐青溪的脸上也看到一片茫然。
齐青溪眉头紧皱,目光定在渐行渐近的队伍,面色沉静,心中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昨日契军攻城之时,大元帅楚泠月祭出惊雷击退契军,已经让他又喜又惊。喜的是,楚泠月行事果断老辣,又早有谋断,对上四十万契军无疑多了几分胜算。惊的是,这大元帅表面一副文弱,暗里却熟知军事,更治出利器惊雷,一举击退四十万契军。
虽说,早在楚泠月经理户部之时,齐青溪就知道其擅理事,所管税赋兵饷统筹之事无不卓绩,但他对擅朝事的文臣就能统理军务,更对楚泠月出任兵马大元帅不以为意。但,经历了昨日一战,他的这种看法已经彻底扭转,心中对楚泠月已从青眼有加,迅速地转变为仰慕。
对,就是仰慕。不止是齐青溪,就是曾经对援军看不上眼的边军将士,也无不改变了看法。若说,原来齐青溪在边军中是主心骨,楚泠月在她们心中,简直被当成神迹膜拜了。
此刻,看到她们崇拜如神的大元帅与契族大汉并肩而来,这个冲击,那就犹如当头霹雷,诸人无不震惊了
不管城楼上将士作何想法,关外的军队仍旧渐行渐近。
只觉得须臾,城外的军队已到关下。
鹿回关上下十余丈,却也将来军队列看的清楚。
黑色汗纛与金黄龙旗之下,一赤黑面色的高壮女人与一银甲女子并骑立于阵前。赤黑脸膛的女子众人不识,但银甲女子那副比男儿还俊美几分的容颜,她们却熟悉的很,正是大楚兵马大元帅楚泠月。
大元帅行止关下,却不见开关门,自有跟随之人上前喊话。
齐青溪这里疑惑万分,尚有迟疑。楚泠月虽为兵马大元帅,出关却未曾与他知会,且又是与契汉王相携而来,不由得肩负着守关使命的齐青溪犹豫。
楚泠月那里自然明白,正自措辞,那赤黑脸膛的中年女子却已甩蹬下马,蹬蹬蹬几步行至关下,对城楼上的齐青溪抚胸一礼,朗声道:老妇未能约束族人,致使黑力束融两部作乱犯边,特来请罪
齐青溪看向楚泠月,见她点头,这才下令大开关门
及至队伍进关,齐青溪才看到,在楚泠月身后,尚有一黑衣男子,金发蓝眸,惊艳绝伦。
稍事安置之后,齐青溪来至楚泠月中军帐前。正待使亲兵通报,楚泠月已经笑着出声,招呼他进账。
楚泠月正在吃饭,在她的身边左右各坐一人,一名金发蓝眸,一名妖娆妩媚,各有不同,却具是美艳惊人。
见齐青溪进来,楚泠月笑着招呼他一起入座。齐青溪性子直爽,恰也饿了,也不推辞,在楚泠月对面坐了。
这时,楚泠月方才介绍她身旁的人。原来,那金发蓝眸的男子,就是楚泠月在京中迎娶的平夫契国皇子呼延墨璃。另一位,楚泠月未介绍其身份,只是称之漓洛公子。
齐青溪与二人颌首致意之后,四人无声地用了饭菜。亲兵撤下残席,奉上茶水,齐青溪这才将刚刚从斥候处得到的契军消息禀告。
楚泠月笑笑,指指一旁的墨璃、漓洛,此次能够大胜契兵,二位公子功不可没。
接着,楚泠月示意下,漓洛将二人带三千楚兵千里奔驰,绕行雪山出关,袭击后方空虚的草原部落。加之有呼延墨璃在,收束草原牧民,直击牙帐驻地,解救出被拘于王帐的大可汗。并将黑力束融两部残余一举歼灭。断了契兵退路。这才逼得契军突然攻城。
齐青溪稍稍解惑,随后又问及契兵营帐的异样。楚泠月也不瞒他,简单说了。虽说她只是寥寥几句,齐青溪却惨白了脸,听得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衫。
想不到,四十万大军,竟因营啸之变,一夜消亡。让他这个多年带兵之人也无法不为之变色。
再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他的眼神与他的心一般,迷茫渐退,只剩下钦佩和仰慕。
漓洛微微一笑,墨璃则是冷哼一声,相携而出。偌大的帅帐之中,只剩下楚泠月与齐青溪二人。
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是大元帅的亲兵皆知,元帅与侯爷大帐恳谈,一夜灯火未息。
第二日,楚泠月升帐论功。
全军将士,据军功各有封赏。令老弱病残兵丁发饷荣退。立功之人,不但犒赏银钱,提升军衔,更根据功劳大小,分军功田数亩至数顷不等,且据军功所得的封田,十年免征赋税。殉国、伤残将士,也各有抚恤封赏,银钱田地,例比同等又优厚一等。
随即又传令,犒军三日。
一时间,鹿回关内外无不欢腾鼓舞。
十日后,楚泠月将带来援边的三万兵马留守,自带从边军换防的人马,启程返京。契部呼延大汗随同。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楚京城,安州。大兴十七年秋七月,西疆契族束融黑力两部烦乱,拘契族大可汗呼延木叶,率兵四十万侵边,时内阁大臣楚泠月临危受命,司天下兵马,掌兵马大元帅印,率三万军征西。十月至鹿回关,仅十日,大元帅请下天雷,一击退敌,并灭黑力束融,收服西契,至此,大楚疆土括一倍余。并扬威西疆,至此后三百年无胡夷之乱耳。
西边大捷飞报传来,举国欢庆。
大兴十九年元月,兵马大元帅楚泠月率军载誉而归。
元月十六日,元宵节后六部开印的第一天,大元帅返京,王侯百官出京跪迎,赐大元帅亲王仪仗。
当日,大楚皇宫。
大元帅入宫陛见。大兴帝于凤藻宫病榻相见,君臣相聚摒弃了内侍闲杂诸人,君臣间说了什么,君臣相见的情形如何,外界不得而知。只是奉命守候在凤藻宫外的侍卫内宦见大元帅觐见前,虽旅途疲惫,却仍难掩满脸喜悦。陛见出宫,大元帅脸色苍白,双目赤红,显见是情绪激动,哭过了的。
又是当日,大元帅刚刚回府,圣旨即至。
一张圣旨,兵马大元帅楚泠月的身份遽变先太女楚濉溪之女。寻得先太女遗嗣,圣心大慰,封楚泠月为恭王,立为储君。
叩谢圣恩,从传旨内侍手中接过圣旨,楚泠月的脸上却看不出悲喜。
那传旨内侍完了差事,哪里还敢像平日索要好处,忙不迭的上前叩头行礼,恭喜连声。
楚泠月默默地挥手,旁边跟随接旨的芳景命小侍鸾儿上前打赏,将传旨内侍送走。再回来,就见楚泠月握着织金圣旨,无声地默立在窗前。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年有余。楚泠月竟一时有些恍惚,现代的一切,似乎就在眼前,却又同做了一场梦,她如今是身在梦中,还是美梦已醒
凤藻宫中,华丽的宫殿,金玉珠翠之中,那躺在凤床之上织锦帷幕之中的人,就是当今的女皇大兴帝。只是,那曾经威严不乏俊美的容颜,竟已干枯如朽木,只有那目光深邃的眼睛,一如往昔,却又多了一些了悟,一些释然以及,看向床侧那绝世男子时,那毫不掩饰地欢喜和温情。
楚泠月觉得,她似乎漏了什么
一别近半载,楚府之中,却几乎没有什么欢喜。
泠儿温柔的呼唤,将楚泠月从一片迷茫中唤醒。回头,芳景嘴角微弯,眼睛中带着关切站在她身后。
眼前的男子,水眸潋滟,容颜如玉,楚泠月微微一愣。
泠儿你怎么了芳景几步上前,伸手抚上楚泠月的前额,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出了他的担忧。
微凉的小手抚在额上,涨的生疼的头,一下子舒适了许多。
现代,她求一而不得,这里却有不止一个全心守护,她又何必执着呢
哼,万里锦绣尽入囊中,还装出那副死样子给谁看鄙夷的冷哼声,凉凉地从头顶落下。
楚泠月无奈地笑笑,抬头看看那个毫无自觉的某人,正一手执壶,一手握杯,自斟自饮地惬意。
你啊楚泠月眉梢微挑,难道,这一次黑力束融得的宝贝还不够
蠢笨的黄白之物,谁稀罕墨璃再一次喝下一杯,随手将空酒壶顺着窗户丢出去。
哎哟
啪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房中三人微微一愣的功夫,窗外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道:哎哟,疼死了
芳景微微变色,墨璃也是一怔,只有楚泠月浑不在意地走向房中备好的浴桶,宽衣,准备沐浴。这半年的功夫,虽说作为兵马大元帅,她吃用不会匮乏,但总比不上在家里的舒适。能够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地放松一下筋骨,一定惬意地很。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随即,是房梁上一声轻哼,房中的几声脚步
一片寂静之中,突然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抚上了楚泠月的肩背
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一僵,一声轻笑,暖暖的呼吸覆上楚泠月的颈后。
啪
仿佛排蚊子一般,将那只毛手打掉,漓洛抚着微红的手背,哀怨出声:楚楚,人家看你那么累,帮你揉揉肩膀松快松快嘛
楚泠月轻阖双眸,眉头微微一蹙,随即平展开来,淡淡道:谢谢。公子也是一路劳累,楚某就不劳烦公子了。
漓洛嘟着红艳艳的唇,水眸含雾,长长地睫毛眨啊眨,好一副我见犹怜。只见他缓缓后退了一步,颤颤的声音带着泪意,低声道:人家只是我知道,楚楚是看不起漓洛的出身
唉,洗个澡也不得安宁。
不过,这一次对上四十万契军,能够一击而胜,还真的仰仗了漓洛背后百晓生的消息。这刚刚用完了人家,她即使有点儿不自在,却也拉不下脸来说出太过分的话。
楚泠月无奈地揉揉眉头,再开口,声音中的冷淡已经温和了许多。
漓洛公子,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只
啊,真的么你没有嫌弃我的出身么不待楚泠月说完,漓洛就打断她的话,只不过,说出口的话,仍旧声音颤颤地,似是带了一份惊喜,又带了一份不敢置信的祈求。
呃,是的,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什么楚泠月再次开口,话却仍旧未能说完。
一双手再一次覆上了她的肩颈脊背,慢慢地揉捏着
这力道拿捏得确实好,她只觉得整个身体似乎都被这双手柔化了,成了一汪潋滟明快的水
楚泠月微微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天亮之前,夜色正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楚大兴十九年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年份。
继征西大军一击完胜,将契族辽阔的大片疆域划入版图之后,毫无征兆的,又出一条爆炸新闻内阁大学士天下兵马大元帅楚泠月竟是先太女楚濉溪遗嗣,女皇以下旨立其为储君,承皇嗣
朝中百官乍闻,无不惊骇变色。
此消息太过突然,又太过惊悚,惊闻之后,不少人心中惊疑。于是,大小官员纷纷而动。几位内阁大臣府前车马如龙,人流如梭。
皇嗣废立乃国之大事,按惯例,是需要皇上提议,交由内阁复议通过方可明发圣谕,昭告天下的。是以,百官心中惊疑之下,为了打探消息,自然就首先想到了诸位内阁重臣。
而位列内阁的六位大臣之中,楚泠月是这个消息飓风的风眼,却没有人不长眼去楚府求证。余下的几位,论起资历和朝中势力,自然首推安思粟安丞相。是以,前往安府打探的官员自然最多,竟占了朝官的半数。由此,也可见安思粟在朝中二十年,权势之重,竟有半朝之势。
不过,这些人赶到安府,却未能探得任何消息。因为,安丞相闭门谢客,众人压根儿连丞相府的门都没能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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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安府,书房。
红木大书案后端坐一人,赭红锦袍,玉带上的碧玺螭龙钩光华内蕴,气度雍容,正是闭门谢客的丞相安思粟。
此时,她单手支颐,眉头深锁,眼见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让她失了平日里的从容。
众多官吏登门,她自然晓得因为什么。但皇上立嗣之事太过突然,事前又毫无征兆,就连她也没有得到半分消息,这让她对登门的官员如何说
难道说,圣上立嗣,她这个当朝宰相一无所知
那样的话只要说出去,她这个宰相也就没有任何威信了。
楚泠月非池中物,她安思粟早在其出征前,甚至其刚刚入朝之时,就已经看准了的,要不,她也不会主动请旨将自己的独子许嫁与她。只是,虽说她早已看出楚泠月必有蛟龙出渊之日,征西完胜,她也只是想到其会权倾朝野,封王拜侯也不意外,却独独没想到,她竟是先太女之女,又被突兀地立为皇储。
楚泠月横空出世,入朝即为三品内苑卿;半年升户部尚书;之后,入内阁,掌天下兵马,军政大权集于一身这一步步走来,从手机至权倾朝野,竟仅仅用了短短两年时间
另外,皇宫大内也遽变连连
极少见于人前,据传已绝圣宠的皇夫,突然转性,女皇独宠不说,内宫大权也被其重握掌中。随即,就是女皇圣体违和,三位皇女出京就藩就连,她安思粟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也全数消失
此时再细想之下,先前的点点痕迹,竟让她越想越是惊心
主子
随着恭敬地一声低唤,一个黑色的身影跪在了书案前。
安思粟面色沉静:此次可属实
回主子,未时末,御前大内侍胡顺儿亲往楚府传旨。圣旨详情不得知,属下只打探到,胡顺儿宣旨完毕,对楚大人行了大礼叩拜。
御前大内侍,虽然只是一个三品内侍,但因其即为皇上的近身侍卫,又掌管内宫,自然非比寻常,就是她这个丞相也不敢得罪。而能够让御前大内侍亲自出宫的旨意,自然也就非比寻常。加之,宣旨之后,御前大内侍即刻行叩拜大礼
这圣旨内容虽然不详,却已是昭然若揭。
黑衣人久候不见吩咐,终于忍不住抬头,就见安思粟目光虚空,显然正在冥思,只得再次垂首静待。
不知过了多久,安思粟终于恍然回神,无声地挥手将黑衣人打发下去。
翌日,凌晨,寅时。
丞相府书房中的灯火仍旧未熄。
安思粟仍旧端坐书案之后,脸上一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彻夜不眠的举动,似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书房外脚步声响,眼睑半合的安思粟倏地睁开眼睛,望向门口的目光耀耀如炬,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疲惫。
管家在门口停住脚步。
大人
嗯,怎样安思粟声音平和,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竟是心跳如鼓。
回大人,公子房中,恢复了旧例
哦得到了自己期望的答案,安思粟淡淡地答应着,只觉得紧张了一夜的身心突然之间松弛下来。但是,也就是瞬间,她入朝二十几年,为相十余载日日抖擞的精神,也突然疲倦下来,浑身的无力感,让她疲惫的简直就想就此睡过去,再不理会外界的风风雨雨。
没有等到丞相回应,管家不敢离开。她在门口等待良久,方才听得屋内丞相疲惫的声音传来:吩咐下去,今日开始,整理田产铺面府内物品
管家闻言大惊,这些都是相府财政根本,如此大动,莫不是
大人管家简直不敢往下想,她下意识地出声想要再次确认,出口,声音竟是颤抖的不成样子。
去吧,今日就开始,按我吩咐的去办。安思粟此时静下心来,反而没有了紧张,神情声音都恢复了平日的镇定。
凌晨,寅时末。
楚泠月入宫上朝,平日约莫两刻钟的路程只走了一半,轿子就已经停下。
楚泠月察觉有异,正欲开口询问,就听得随从小厮报,主上,前面车马壅塞,主子少待,小的们这就派人上前开道。
虽然接了旨,已经身为储君,但时间太过紧迫,皇太女的仪仗车撵都未曾备齐,所幸楚泠月并不在意这些,依旧坐了原来的四人轿上朝。其实,即使内阁和兵马大元帅,楚泠月的轿子也可以用八抬,只不过,她一贯不愿招摇,也就还坐着当初户部副官的四人轿罢了。只是这样一来,那些聚集在宫门外的官员以及随从就没有人注意到,新立的储君就被她们挡在了御道街口。
大楚朝每月初一十五为大朝日,平日里每逢一、五小朝。只是,若遇有紧急军务、重大灾情、或者其他重大事务时,也会临时召集大朝会。只是,今日并无召集,上至内阁重臣,下至八品书胥小吏的百官却空前自觉地齐聚皇宫之外,除了王师大胜还朝的引子外,更重要的就是突立储君之事,让百官齐聚了。
宫前御道,车马骡轿壅塞不通,焦躁紧张了一夜的官员们无不火大。但,此时,变天在即,还不知即将面对的是艳阳高照还是暴风骤雨,即使平日里脾气再火爆的官吏,此时也无人敢生出什么是非来。眼看着上朝时辰渐近,大小官员也只得放弃车轿,徒步而行。
如此以来,平日里往来亲密的官员就渐渐聚集,相伴而行。当然,一边走着,一边也在谈论着彼此的猜测推理。
如此熙熙攘攘,议论纷纷,不久之后,百官也都齐聚宫门外,按照官阶品位列队等候,宫门开启,上朝议事。
东边的天色渐渐泛白,卯时渐尽,辰时将至。
一名官员,身穿绛红一品官袍,施施然而来。
乱哄哄的百官队伍随着这名官员的到来,霎时肃静了下来。众人就像一群被一只无形之手捏住了脖子的鹅,齐刷刷地目光,聚焦在那绛红色的身影之上
很抱歉,这几天没能更新。
老家弟弟娶亲,粟粟不得不回去,投入最头痛的接待三姑六婆工作中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凑到一起,几千上万只鸭子聚集在一起的盛况粟粟还不得不挤出一脸的笑来应对默
今日,终于把新娘子娶进门,功德圆满,功成身退粟粟已经是笑僵了脸,跑细了腿,脚也痛得要死呼呼,强打精神码出一章发上来,亲们将就着看,明天,粟粟再尽力多码,以为补偿躬身,爬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楚官员着裳,以紫色、黑色为贵。其次是红色,其中又分绛红,大红,绯红,再其次是青色,宝蓝。
对应品秩,女皇正服为明黄,织金绣日月江山,前后背绣五爪盘龙,常服则有紫色、黑色,偶有其他颜色。
皇太女正服也为明皇色,绣纹与女皇同,规制降一格。
皇女皇子诸王侯正服为紫色、黑色蟒袍;
超品、一品文官官员为绛红色袍,前后绣孔雀;
超品、一品武官官员为绛红色袍,前后绣麒麟;
三品以上为大红,五品以上为绯红,七品以上为石青,末品及不入流者着宝蓝。
如今,百官瞩目之下,新鲜出炉的皇储太女楚泠月居然依旧穿着大红孔雀朝服,让本来就暗自猜测的百官惊疑不已。众人太过震惊,反而让喧闹如集市的宫门前,瞬时肃静下来。
楚泠月穿行在目光丛林,目不斜视,神色坦然淡定。就仿佛,那密集如织的目光都不存在一般。
没有了如常的问候,没有了以往的寒暄,百官不约而同地避向两侧,拥塞的宫门前,一条人形夹道自动形成。
夹道并不宽,只有两米,但楚泠月还是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立。
无限风光在险峰。可也有高处不胜寒。
刚刚被立为皇储,还未登上那至高的权利巅峰,她已经感受了不同。
楚泠月暗暗苦笑,脸上却平静无波。她没有刻意回避投注过来的目光,看到站在人群中的熟识官员,也微笑颌首。靠近宫门处,是几位权重的内阁大臣,楚泠月自然地走过去,拱手致礼。
不待寒暄,卯时到,宫门轰隆隆打开,两列禁卫军鱼贯而出,列位宫门两侧。
文武官员收拾起满腹猜测,按品秩列队而入。
钟磬声中,百官踏入香烟缭绕的正乾殿。
楚泠月依旧按例站在内阁队列,刚刚入殿站定,两个内侍匆匆上前,恭请楚泠月入后殿见驾。
正乾殿后殿,女皇寝宫。
楚泠月一边随内侍入内,心里也在暗自琢磨。昨晚见驾,还是在凤藻宫中,看情形,女皇病情甚是严重,今日挪到正乾殿,是为了大朝么还是,女皇的病情好转了
后殿很静,除了前殿隐约传来的钟磬之声,再无半点声息。回廊玉阶之上的侍卫内官仿佛木雕石刻一般,几乎连气息也隐匿了。
两内侍引着楚泠月直驱后殿,连通报都省了。
踏进后殿,迎面的上位上端坐着一名宫装男子,神情落寞,容颜憔悴。一见她进来,眼神一亮,暗淡的面孔似乎也瞬间恢复了绝世的风华。
月儿,你来了。
父泠月拜见君上,给君上请安男子脸上那种无法掩饰的喜悦和孺慕,让楚泠月心头一颤,一声父亲几乎脱口而出。幸好记起身在何处,开口的瞬间换了正常的称呼,并俯身拜倒。这一跪,是她发自内心的一礼。不知何时,这个牺牲太多的男子,在她的心里已经不再单单是一国之父,也不再单单是那个初见时那个凄清的绝世男儿,或许真的是血缘相连,或许是他对她毫无保留的关爱,让她真的产生了一种对于父母的敬爱和孺慕。
好,好,本宫安,免礼吧程清秋起身离座,亲自上前将楚泠月扶起。楚泠月起身,他却仍旧握着楚泠月的手,舍不得放开。
目光在楚泠月的脸上周身细细打量,仿佛许久未见一般。
楚泠月微微含笑,任他打量。好一会儿,程清秋才收了视线,含笑点点头。楚泠月扶着他上位坐了。
一旁自有内官托着一套衣袍冠带上前。
不用细看,那明黄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楚泠月在程清秋的殷殷注视下,任由内官更换了衣冠。明黄色龙袍,抢龙紫金冠,玉带金钩,就连脚下也换上了金线刺龙纹的靴子。
程清秋含笑看着,楚泠月张着手,在他面前打了个转儿,见他满意点头,这才大发伺候更衣的内官退下。
走吧程清秋起身,牵了楚泠月的手,走出后殿,直趋正乾殿。在他们身后,内侍总管捧着一卷圣旨亦步亦趋,紧紧相随。
是日,大兴帝病重,皇夫程清秋代为上朝。当殿宣读立嗣圣旨,既而,太女率百官趋天地坛和宗庙告祭天地祖宗,并昭告天下。至此,立储之事尘埃落定。
随即,皇夫因需在女皇床前侍疾,朝政交由太女处理,由丞相安思粟,文渊阁大学士程绪鸿,安远伯齐行远协理。
立储仪式之后,太女楚泠月携三夫搬入皇宫东宫。除大朝会外,处理日常政事就在东宫蕴秀殿。
早寅时起,一个时辰的早课,由大学士程绪鸿讲授;
卯时入宫给女皇皇夫请安。
卯时中,回东宫用早膳。
辰时,召见大臣,处理政事。
入宫第一天,楚泠月就感受到了当一个勤政的帝王的辛劳。当晚,各地呈上来的折子,就被楚泠月交给了芳景,由他筛选紧急,普通和请安折。普通折子和请安折子直接由芳景处理。紧急或重大的,才交给楚泠月处理。
五天后,凤藻宫。
大兴帝握着程清秋的手,眼里有愧疚,也有释然,有不舍种种不一,却只能化作痴痴地凝望。
这一生,为了你,我背叛了至亲的姐妹,背负了十几年的精神枷锁,但我不悔
眼前这个人,杀害至爱之人,谋夺属于爱人的帝位他十几年忍辱活下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杀了她报仇,能够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取代她登上帝位。
只是,为什么,就在他即将大仇得报之时,她竟然是一片释然。非但未作任何反抗,甚至,程清秋都怀疑,他对于她做的一切,楚弘昫完全知晓。她竟是任由他下毒,任由他算计,任由他一步一步为楚泠月铺就登极之路
大兴帝楚弘昫崩。至死没有放开皇夫的手。
仇恨了近二十年的人死了,程清秋却没有丝毫喜悦。
握着他的手渐渐冷却,那已经阖上的眼睑,遮住了那曾经殷殷的目光
他突然扑在她的身上大哭
二十年前,他们初见,她与先太女一起,在见到他时同时眼睛一亮。
相对于太女的稳重端庄,他与调皮活泼的她似乎话更多些。只不过,作为大学士之子,他最终被指婚给太女。大婚之夜,她黯然神伤。
不管是他嫁给太女之前,还是太女薨逝之后,她对他可谓百依百顺。
即使,他对她不假辞色十数载,她对他的宠溺纵容依旧如一。
他早就应该想到,他突然转性对她温柔以对,她欢喜的眼神后是一抹了然
他对她的好,其实就是动手报仇的预兆,她其实都知道吧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于纵容他,习惯宠溺他,习惯对他百依百顺哪怕,他要的是她的性命
大兴十九年元月二十二日,大兴帝楚弘昫崩,在位十九年。
当日,皇夫程清秋殉。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太女楚泠月即位,改年号泰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