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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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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献身以报赴江湖

这日午后,一辆长行马车,驰入了云中山内。炎阳下,那赶车的满头大汗,长鞭挥动,喝叱连声,不住地策马前进。片刻之后,马车驰入谷内。「落霞山庄」已然在望,那赶车的兀自挥鞭不歇,催马疾行。蹄声雷鸣,惊动了庄中之人,但闻那赶车的扬声道:南阳府司马小姐。

车声隆隆,那马车长驱直入,闯进庄内。这时,门前台阶上出现了几个人,当先的一位中年美妇正是秦畹凤,几名仆妇跟随在后。眨眼间,马车冲到阶前,马缰陡然一拉,一阵马嘶,马车定住。只见车帘掀动,跃下了两名孝服女子,随即挽扶一位双眼红肿、全身重孝的少女。

秦畹凤凛然一惊,步下阶台,道:世妹,发生了什么事故原来这位全身重孝的少女名叫司马琼,乃是武林名宿司马长青的独生爱女。司马长青与华天虹的父亲是八拜之交,所以司马琼年纪虽轻,却与华天虹同辈,两家系属世交,彼此早就见过。

司马琼一见秦畹凤,顿时泪珠泉涌,俯身下拜,哭喊道:大嫂言犹未了,突然晕倒在地。那两名孝服女子急忙上前,挽扶起昏厥中的司马琼。

秦畹凤身形一转,举手一招,道:随我来。甫至内堂,廊下转出一名婢女,道:启禀夫人,老太君有话,请司马小姐舍待茶。

这时,司马琼业已悠悠醒来,秦畹凤领着众人,绕过回廊,通过一条长长的幽篁小径,步入一座苍松环绕、静谧异常的舍,舍乃是华天虹之母文太君的居处。这时,白君仪也在门前迎候,司马琼一见,心头大为激动,眼望白君仪,叫了一声「大嫂」,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白君仪和秦畹凤忙将司马琼扶入静室。文太君文慧芸坐在一张檀木椅上,未及开口,司马琼已经拜仆下去,泪落似雨,嚎啕大哭。

文太君戚容满面,镇静地道:琼儿,你身着重孝,莫非

司马琼仰面哭嚎道:伯母啊爹爹突又昏厥过去。

秦畹凤睹状,扶起司马琼,安置椅上,屈指轻弹,连点司马琼前三处大,司马琼呼出一口长气,悠悠醒来,早有婢女奔到后房,取来一颗宁神顺气的药丸,秦畹凤亲手喂与司马琼服下。这时,众人已知司马家一定发生了奇惨变故,人人忐忑不安。

文太君道:琼儿,事情究竟发生在何人身上你要节哀顺变,定下心来,先将此中经过告知老身。

司马琼饮泣道:爹爹和娘两人都都惨死了。

文太君瞿然一惊,道:什么司马琼口齿启动,但却泣不成声,不禁捶顿足,又嚎啕大哭起来。众人虽是早已感觉司马家必有不幸,这时听司马琼亲口说出噩耗,仍有不胜震惊之感。霎时间,人人垂首,静室之中,但闻一片唏嘘饮泣之声。

司马琼倏然挣扎下地,跪在文太君的面前,哭道:琼儿父母同遭惨死,万祈伯母顾念两家情谊,替侄女做主。

文太君老泪纵横,沉声叹息,道:仇,势在必报,老身定然为你做主,只是你悲恸过分,却非所宜。

司马琼哭道:侄女痛不欲生

秦畹凤双目之内,泪光转动,道:妹妹节哀,先将经过情形,详细述说一遍,咱们共议报仇的大计。

司马琼想起父母的死状,心如刀割,泣声道:娘睡在内室,爹爹睡在外间,两人同时遇害,一夜之间啊。

文太君暗暗忖道:这孩子悲伤过甚,已是语无伦次了。当下喟声一叹,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司马琼举袖拭面,哽咽道:四日之前。

司马琼恨声切齿道:伤痕同在咽喉之上,那那伤处齿痕历历,好似好似被一种兽类咬伤。

文太君白眉紧蹙,沉吟道:九命剑客何等身手,区区兽类,焉能伤他的命

司马琼听文太君语气之内,颇有怀疑之意,放声哭道:爹娘的灵柩尚未落葬突然记起一事,话声微顿,接道:哦凶手有一样表记留下

文太君瞿然道:什么表记

司马琼垂泪道:是一个小小的碧玉鼎。说话中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直径寸许、高约两寸、碧绿晶莹的袖珍玉鼎。

刹那间,文太君、秦畹凤和白君仪,不觉耸然色变,神情之间,激动不已。这片刻间,静室中沉寂如死,落针可闻,文太君等三人面面相觑,六道目光,不时朝司马琼手中的玉鼎瞥视一眼,神色中流露着忧虑、迷惘、焦急、骇异,似是这一瞬间,三人的心情矛盾万分,复杂之极。一片神秘而沉闷的气氛,笼罩在这静室之内,其他人不明真相,又不敢出言动问,不禁惴惴难安,大为紧张起来。

突然间,司马琼放声哭道:什么道理啊,难道武林之中,还有华家畏惧的人么说罢之后,无助的悲哀顿袭心头,越发哀哀痛哭不已。

文太君柔声说道:孩子,老身曾经答应过你,为你的爹娘报仇雪恨

司马琼哭着嘶声道:伯母告诉琼儿是谁这玉鼎代表什么人啊

文太君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江湖中事,波谲云诡,险诈重重,单只据这小小一件信物,实不足认定凶手是谁。

秦畹凤蔼然道:她老人家一言既出,纵然毁家赴难,也要替司马叔父昭雪冤屈,报仇雪恨。

司马琼突然意识到「天子剑」华天虹没见着,不由问道:怎么没见着大哥

文太君黯然一叹,道:你大哥命薄,十年前突发重病去了。

什么司马琼呆住了,「天子剑」华天虹居然在十年前就去世了,这对她又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啊,静室又陷入了沉默。

白君仪突然一顾秦畹凤,道:凤姐姐,你能确定这玉鼎是否赝品么

秦畹凤微微一怔,道:琼妹,将那玉鼎借给愚姐瞧瞧。

司马琼忙将「玉鼎」递了过去,秦畹凤接过,仔细看了一看,将那「玉鼎」放置几上,突然咬破右手中指,一股鲜血泉涌而下,注入了「玉鼎」之内。那「玉鼎」直径不过寸许,容量有限,顷刻间,鲜血注满了鼎内,秦畹凤目不转睛,凝视「玉鼎」。

在座之人,见秦畹凤将鲜血注入鼎内,俱都不胜讶异,一个个目凝神光,紧紧盯在那小小「玉鼎」之上。良久,那「玉鼎」的外表仍然碧绿晶莹,毫无异状,可是,秦畹凤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身子竟然微微颤抖起来。原来那玉鼎外面,逐渐显露出几行细细的红丝,逐渐地,那红丝愈来愈为显著,终于变成四行殷红刺目、每行五字的诗文情是仇恨,宝剑慰芳魂;一掬伤心泪,寄与薄幸人。

秦畹凤看清诗文,说道:不错,是真的。

这时静室中鸦雀无声,文太君闭目而坐,陷于沉思之中,其余的人也都是思潮起伏,只是各有所思,谁也不开口讲话。

突然间,司马琼芳心一沉,一种幻灭的感觉,倏然袭向心头。以往,她将华天虹母子二人看作神明一般,在她想象之中,华天虹母子是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因此当她父母双双遇害之后,未及下葬,就兼程赶来「落霞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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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想来,只要见到华氏母子,为父母报仇之事,定然迎刃而解。

可是,如今她犹豫了,「天子剑」华天虹居然早逝,而且事情好像并非如她想像的那么简单,虽然一时之间还猜不透其中的道理,但却隐约感到,报仇之事一定甚为渺茫,绝非一举便能成功。忽见文太君双目一睁,两道寒电般的光照过来,缓缓说道:琼儿,我华家与你司马家的交情,你知道得详细么

司马琼微微一愣,嗫嚅道:侄女知道爹爹与华伯父是八拜之交。

文太君沉声道:那是说刎颈之交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三十余年前,正邪两派有「北冲会」一场决战,结果正派侠士伤亡殆尽,你华伯父也在那一战中不幸丧命。当日,老身含悲忍痛,负伤突围,此后十年中,老身与你华大哥隐伏湖山,卧薪尝胆,母子二人,苦练绝艺,十余年后复出,再与群邪周旋,直到「子午谷」一战,我白道人士始才重见天日。

司马琼凄然道:伯母与华大哥的侠行义举,侄女早已听爹爹说过,爹爹在世之日,是极为敬佩的。

文太君淡淡一笑,道:敬佩二字,那也休提。老身只望你能明白,我华家没有贪生惜命之人。

司马琼点头道:这一点侄女早就知道了。

文太君肃然道:那就好了,一年之内,老身负责将凶手的首级交付与你,你就在「落霞山庄」安心学艺。司马琼连连称是,盈盈拜倒。

但听文太君道:你连日悲恸,神伤过甚,加以车马之劳,再不歇息,恐有大病临身。转面一望华美娟三姐妹,接道:尔等一起退下,陪同琼姑姑安置居处去吧。司马琼闻言,只得行礼退出,华美娟也领着两位妹妹退出舍,陪同司马琼而去。

静室之中,只剩下文太君婆媳,文太君沉默了片刻,突然长长一声叹息,自语道:这万斤重担,只好落在龙儿肩上了。

秦畹凤和白君仪俱是大吃一惊,道:娘

文太君戚然说道:除此之外,别无良策,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白君仪呆呆坐在椅上,眼泪如断线珠子,簌簌不绝,顺颊而下:娘,龙儿顽劣成,让他一人独闯江湖,那是太危险了。

文太君深深浩叹一声,道:龙儿虽是顽劣成,但他身兼数家之长,以他的年岁,也该闯荡天下、有所作为了。

白君仪泣道:此事不能让媳妇去解决么

文太君戚然道:唉,你能解决得了,我作婆婆的也能解决了。目光一转,朝秦畹凤道:你去将那副软甲取来。秦畹凤转身出门而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件护身软甲回来。

不一会儿,一阵步履之声,传入了室内。只听一个清朗欢畅的声音,高声叫道:召唤我么龙儿回来了。语声甫尽,一位轻袍缓带、俊美无俦的少年手摇折扇,笑吟吟走了进来,自然就是华云龙。这时,华云龙兴高采烈地走入室内,忽然发觉情势不对,白君仪脸上尚有泪痕,不禁暗暗心惊。

文太君道:龙儿,南阳府你司马叔爷家中,发生了重大变故,你尚不知么

华云龙微微一惊,摇首道:不知道,孩儿与小莲她们在后面山峰玩耍,听到有人说在找我,就匆匆赶来了

文太君似有无穷感慨,唏嘘良久,始才喟然一叹,缓缓说道:龙儿记住,你那司马叔爷与叔祖母,两人在睡梦中遇害,伤痕同在咽喉,齿痕历历,似是被一种兽类咬死。

华云龙剑眉耸动,骇然存疑道:有这等事司马叔爷成名数十年,以他的身手,武林之中,已是难有敌手

文太君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难有敌手这句话,讲得过于武断。龙儿,天下之大,奇人辈出,在江湖上活动的人物,不过是一小部分,并非整个武林,你日后在外走动,千万要将这一点谨记在心。

华云龙点一点头,应道:龙儿记下了。接着眉头轻蹙,又道:司马叔爷不是等闲之人,何等兽类,能够害他的命呢

文太君道:事实如此,不由人不信,这是你琼姑姑亲口所讲。

华云龙满脸迷惘,问道:琼姑姑今在何处

文太君道:现在庄内,她悲恸过甚,我命她下去歇息了。

华云龙剑眉轩动,眼珠一转,朝木几上那「玉鼎」望去。文太君缓缓说道:那鼎是凶手留下的表记,这也是追查凶手的一条线索。二十年前,武林中有一位女中豪杰,姓顾名莺音,江湖人称「玉鼎夫人」,你所见到的碧玉小鼎,便是她的信物。当年她与你父亲有一段情感纠葛,具体详情可以问你姨娘。那位玉鼎夫人有一封绝笔书信存在此处,据此信,咱们当然认定她已经离开人世。

华云龙微一沉吟,道:如此看来,杀害司马叔爷的凶手,若不是玉鼎夫人的传人,那便是有人利用这件信物,企图蒙骗世人的耳目。

文太君叹息道:唉,那就很难断言了,总之,这件事情决定让你去办。

华云龙蓦地一震,听说要让自己重入江湖,他当然也有些兴奋,扬名立万,那也是自己从小就有的梦想,但是怎么舍得家里这些千娇百媚的女人呢。文太君叹口气道:龙儿,我也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家,但是这件事情我和你娘她们都有不便,主要是因为「玉鼎夫人」,回头你就知道了。说着,取过护身软甲对华云龙道:这软甲回头你就穿在身上,这件软甲,是你周岁时,江南的武林朋友联合赠送之物,一则可以防身,二则冬暖夏凉,你不可等闲视之。

文太君缓声说道:今日之事,关系咱们华家的荣辱祸福,也关系咱们华家的生死存亡,这万斤重担落在你一人身上,你若掉以轻心,咱们华家可就毁了。

华云龙心头一沉,悚然道:龙儿不敢大意。

文太君叹息道:唉,君仪,将宝剑给我。

白君仪人微微一怔道:我自己来。说着走到华云龙身边道:龙儿,将左手抬起来,手掌竖在前,娘不会伤你重的。

华云龙满腹疑云,左掌一竖,讶然道:娘,你要干什么

白君仪哀声道:娘只是在你掌上刻一个字

华云龙柔声道:娘只管刻吧,皮之苦,孩儿还不在乎。白君仪双目噙泪,手执宝剑,剑尖直指华云龙掌心,定了定神,突然咬紧牙关,皓腕微微一振,只见那宝剑寒光一闪,白君仪已是弃剑于地,掩面低泣起来。华云龙感到手心一凉,翻转手掌一看,血迹殷殷,赫然是个「恨」字。这时,秦畹凤走了过来,在华云龙掌心涂了一层药膏,然后用一块白绢将那手掌包扎起来。

华云龙脸色苍白,悚然道:娘,这是

文太君道:此中的用意,你自有明白之日,如今不要多问。此去江湖,你得自力更生,若有厄难,咱们可是救不了你。

华云龙道:龙儿理会得,龙儿知道照顾自己,龙儿什么时候动身。

文太君微一沉吟,道:当然是越快越好脸色突然一红道:但是我知道你娘还有你姐姐她们,一定不会舍得你这么快走,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别耽搁太久误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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