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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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华云龙吩咐店家整理酒菜,祖孙二人梳洗过后,便在上房饮酒谈心。白啸天显然别有用意,他是有意要将华云龙琢磨一番了。他首先问起华云龙奉命离家的经过,然后又问起来到洛阳以后的种种遭遇。华云龙不厌其烦,也都一一说了。
白啸天微笑谛听,一句不漏,华云龙讲完以后,忽然摊开左掌,往前一伸,道:外公,龙儿旁的都不在意只有娘在龙儿掌心刺下这一个「恨」字,不知是何用意
白啸天朝他左掌瞥了一眼,道:你对这一点很介意么
华云龙眉头一皱,道:不是龙儿介意,而是此举太无意义
白啸天截口道:你那祖母大有须眉气概,我也自叹弗如,她吩咐做的事情,哪里会没有意义。
华云龙双眉一轩,道:什么意义啊我就是想不出其中的意义,有时忍不住要去想它,想来想去,心中老大一个郁结。
白啸天微微一笑,道:大人物心要宽,些须小事,常挂心头,不但蒙蔽灵智,而且有伤身体,想不出来,最好不用去想
华云龙怨声接口道:唉,您和口吻完全一样嘛,您不想想,这副担子落在龙儿肩上,其中该有多少讲究临行之际,娘又在龙儿掌心刺上这个「恨」字,龙儿怎能不想
白啸天一拂长髯,含笑道:你怎么想是想那字痕与血案有关么
华云龙蹙眉道:是啊,若与血案无关,刺字之际,何须那么严肃您不知道,当时娘有不忍之心,是逼着刺的。
白啸天忽然肃容道:龙儿不可胡说,你祖母女中豪杰,见解与手腕,俱都超人一等,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妄论长者的
按下去当是「是非」两字,然后如何如何。华云龙格不羁,不耐听「训」,仗着深得白啸天的宠爱,撒赖道:什么道理嘛,总不能讲,那是叫龙儿心头常「恨」,「恨」天,「恨」地,去「恨」天下人吧
白啸天沉声喝道:胡说。喝声出口,心头忽然一动,不觉目光一凝,呆呆地发起愣来。
华云龙怔了一怔,讶然道:外公,您怎么啦想出道理来了
白啸天挥一挥手,道:你不要吵,让我仔细想想。华云龙眼睛连眨,暗暗忖道:对啦,外公当年威名显赫,乃是领导一方的人物,对那「玉鼎夫人」必有所知,我何不趁此机会,问一问她的往事。他念头刚刚转完,白啸天已自目光凝注,道:龙儿,当年有个「九教」教主,你曾听人讲过么
华云龙忍着要问的话,将头一点,道:据说那「九教」教主是个女子,武功极高,为人诡谲多智,心狠手辣
白啸天「嗯」了一声,道:你那叔祖母原是「九教」的「幽冥殿主」,与你司马叔爷
华云龙讶然接口道:什么那「九教」不是邪教么
白啸天点一点头,道:「九教」是个邪教,但那「幽冥殿主」与你司马叔爷打了一仗,由于两人年纪相当,武功相埒,芳心之中,却是念念不忘,后来你司马叔爷遨游天下,在那六诏山中再次相遇,两人同游了几天,感情甚为融洽,终至难分难舍,「幽冥殿主」使私自脱离「九教」,陪你司马叔爷到了中原,由你祖母作主,结成了夫妇。
华云龙暗暗忖道:原来叔祖母乃是私自脱离「九教」,怪不得常年不出大门一步,便连咱们家也是少去。他心中在想,口中却道:您是讲,杀害司马叔爷的主谋之人,是那「九教」教主么
白啸天道:是与不是,尚得往深处查究,但总不失是条有力的线索。
华云龙想了一想,道:不对啊,暗示,好像与那「玉鼎夫人」有关,凶手留下的表记,便是一个碧绿晶莹的小鼎。
白啸天道:我之所以作此推论,也是因那「玉鼎夫人」而起。
华云龙恍然一「哦」道:原来您们的推断不谋而合,外公请讲,「玉鼎夫人」怎样
白啸天道:我也是听那慈云大师讲的,当年你父亲、你姨父、你司马叔爷,都曾受过「玉鼎夫人」之恩,后来「玉鼎夫人」有难,你父亲与你司马叔爷同往曹州营救,据慈云大师讲,那时「玉鼎夫人」正受「火炼魂」之刑,那刑罚惨绝人寰,你父亲见了痛不欲生,激怒如狂,一心只想杀人
讲到这里,华云龙的眉头皱了一皱,暗暗忖道:那「火炼魂」之刑,既称惨绝人寰,便我见了,也要激起满腔义愤,爹爹受人之惠,自然难免激怒如狂,但这与司马叔爷的血案,或是与我掌心的「恨」字,又有什么关连呀
白啸天道:那「玉鼎夫人」原是「九教」的属下,当年对你父亲爱护备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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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姐弟,「九教」自从「子午谷」一战再现江湖,一直与你父亲为敌,谋夺你父亲的玄铁重剑
华云龙聪明绝顶,闻弦歌而知雅意,接口说道:各方谋夺玄铁重剑之事龙儿知道,那是因为「剑经」在重剑之中。这样讲,那「九教」教主酷施「火炼魂」之刑,目的是胁迫爹爹啦
白啸天微微颔首,道:那时你爹爹已经获得「剑经」了。想你爹爹重情尚义,那「九教」教主酷施毒刑,加诸「玉鼎夫人」身上,在她意料之中,你爹爹倘若见了,便是叫你爹爹屈膝投降,那也是三言两语之事。那「玉鼎夫人」不是凡俗女子,她宁可自己受尽千般痛楚,也不愿你爹爹受委屈。
华云龙微微一怔,道:既然如此,血案的主谋,多半是那「九教」教主了
白啸天眉头一皱,道:追查血案主谋,不能光凭推测,你听我讲下去。华云龙又是一怔,目光凝注,满脸俱是怀疑之色。只听白啸天喟声一叹,道:据慈云大师讲,那「火炼魂」之刑,是在口涂上一种名叫「灭绝磷」的奇毒,然后用一盏含有碧蜍之气的特制「炼魂灯」吸住明磷之毒,这样赤身露体烧炙七日七夜,受刑之人始才毒气攻心而死,龙儿想想看,未死之前,受刑之人身受的苦痛,该是多么惨重。华云龙默然无语,目中显见愤怒激动之色。
白啸天道:你父亲当时柔肠寸断,愤怒至极,大有杀尽「九教」的属下,与「九教」教主舍命相拼之势,慈云大师心地慈悲,不忍眼见「九教」的属下血横飞,急急叫你父亲速挥定力,你父亲怨气淤积间,又不敢违背长者之命,就像负伤之猛虎,大声吼叫道:「大师开恩,晚辈好恨。」话声倏然一顿,目光深深凝注华云龙,然后接道:龙儿,你知道那个「恨」字,是怎样出口的么
华云龙眼睛转了一转,道:当然可恨啊,那「九教」教主以人为质,大施酷刑,我爹爹既要救人,又不能辜负「玉鼎夫人」的情意,用那「剑经」换回人质,便连杀人拚命也不能够,处处受制,而人在必救,怎能不恨呢
白啸天寓意深长的问道:这样讲来,你深有同感了
华云龙坦然说道:受人点滴之恩,理当涌泉以报。当时若是换成龙儿,龙儿的怨恨,怕要超越我爹爹了。
白啸天浩叹一声,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倒也未可厚非。突然脸色一整,肃容接道:龙儿,如今你可明白你娘在你掌心刺一「恨」字之意了
华云龙点点头,他有些明白了,问道:外公,您讲讲看,眼前的「玄冥教」,是否就是当年的「九教」
白啸天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九」、「玄冥」,字意相差不多,按理总该有点渊源。
华云龙将头一点,一本正经道:龙儿也是这样想。外公,您知道当年「九教」的总坛设在何处
白啸天想了一下,道:五十年前,「九教」不容于江湖,被迫隐去,当年「子午谷」之战,「九教」重视江湖,声势浩荡,手下徒众,俱各擅长行舟、驶船等水上工夫。自从九曲掘宝以后,你父亲深受武林同道拥戴,俨然成了武林盟主,那「九教」又复倏然远扬,不知所终,总坛设于何处,至今也无一人知道。
华云龙眉头一皱,道:擅长行舟、驶船等水上工夫那是隐迹南方了。
白啸天恍然接口道:正是,正是,你司马叔爷正是在南方重逢你那叔祖母,想来必在南方。
华云龙点一点头,忽然问道:外公,您离开洛阳,准备到哪里去
白啸天微微一怔,道:我无羁勒,到处遨游,怎么样可是想叫外公陪你走一趟江南么
华云龙将头一摇,道:不敢劳动外公,尤儿准备到南方去。
白啸天白眉轻蹙,道:走一趟原无不可,不过,你当真要到南方去么
华云龙缓缓说道:司马叔祖母既然是私自脱离「九教」的「幽冥殿主」,这次血案之发生,纵然与「玉鼎夫人」无关,那「九教」教主也脱不了干系,况且「九」、「玄冥」两教又仅一字之差,龙儿走一趟江南,好歹要弄个水落石出。
白啸天年事已高,不复有当年的雄心壮志,闻得华云龙蓄意要去江南,大是放心不下,但他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一帮之主,纵然放心不下,却也不便加以阻拦,想了一想,道:也好,我要走了,你要好自为之。朝门外走去。
华云龙问道:如此深夜,外公还去哪里
白啸天道:我去白马寺,先将司马夫妇的灵柩妥为处理一下,你既然决定南行,那便尽早动身,不必在洛阳多耽搁了。华云龙连声应「是」,一直将白啸天送出店门,始才怅然作别,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