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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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人异口同声的讲,华云龙内心确是激动不已,但他并非狂妄自大的人,此刻的心思也未放在领袖群伦上面,因之讪讪然道:三位兄长太抬举我了,我自忖德鲜能薄,不足以担当重任,况且这也是想像中的事。那「玄冥教」教主这般重视我,自然与我的武功、才能、意向等无关,其中的道理,令人莫测高深,三位兄长还得先帮我想它一想才是。
蔡昌义道:不必想,反正与令尊令堂有关就是。一边寻思,一边喃喃道:第五第五头脸一抬,忽然叫道:没有了。
华云龙微微一怔,李博生接口道:你不是说,「总括起来,不外五点」么
蔡昌义道:零狗碎,那不能算。
余昭南道:什么零狗碎讲出来参考参考也是好的。
蔡昌义道:没有参考的价值。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你说他们闭门密谈,商谈为非作歹,制造杀劫的事,但我听到现在,尚未听见一点较为具体的事实,这是什么道理
蔡昌义眉头一皱道:事实如此嘛听到的我都讲了,若有未讲的,那也不过几个人的姓名而已,还有什么道理不道理。
华云龙道:什么人的姓名呢
蔡昌义道:什么刑纣啦,任玄啦,慈云头陀啦,天乙老道啦,黄山瞿天浩啦,他们提过的姓名不可胜计,讲得又复时断时续,我一时也记不清楚,纵然记得清楚,也辨别不出对是不对。这些怎能归结成一点,叫我讲出一个道理来
他认为没有道理,认为是零狗碎的事,所以不讲,殊不知这些人的姓名,听到华云龙的耳中,华云龙却是心神俱震,暗暗忖道:这就是谋了,他们提到这些人的姓名,谅来不是蓄意笼络,定是计划暗杀,就像杀害司马叔爷一样,不然的话,这些人归隐的归隐,失踪的失踪,提他作甚
不过,这是他心中猜想,表面却未流露震惊的神色。他顿了一下,觉得事无佐证,还是不要说出为是,免得徒乱人意。于是,华云龙展颜笑道:这就讲来,所谓「窃窃私议」之事,也就是这么多了,是么
蔡昌义道:我是归纳起来讲的,其实他们边谈边饮,直到午夜才散席。
华云龙道:散席以后呢
蔡昌义意兴阑珊地道:走啦。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散席以后,「玄冥教」的人定是走啦。
蔡昌义一愕,道:怪事,你怎么知道的
华云龙笑道:这还不简单么我那高叔父大概不久也就到了,「玄冥教」的人设若在场,那该是一场大战,「九教」教主便不致于回老家去了。
蔡昌义一掌拍在腿上,高声叫道:有道理,你听我讲。他兴致来了,未容华云龙开口,抢着说道:酒宴过后,「玄冥教」的人告辞而去,「九教」教主好像心事重重,遣散了部属,独自一人在那庭院之中踯躅不已,我便趁此机会转了一圈,搜查你的影子,等我再回前院,「九教」教主的面前却已多了一人,那人便是你那姓高的叔父。
华云龙道:我那高叔父为何半夜去找「九教」教主
蔡昌义眉头一扬,道:找你啊。话声一顿,倏又接道:「九教」教主的气派倒也不小,等我回至原处,只见她寒着脸孔,冷冷喝道:「阁下何人为何夜闯民宅」你那高叔父干脆得很,朗声答道:「高泰,来向教主讨个人情。」哈哈,这两句话答得妙极,我蔡昌义恐伯一辈子也学不像。
华云龙唯恐他岔开话题,连忙接道:后来怎样「九教」教主如何回答
蔡昌义道:「九教」教主先是一怔,接着冷声一哼道:「名不见经传,向我讨个什么人情」你那高叔父确实是干脆得很,他答道:「在下固然名不见经传,华天虹之名教主当不陌生吧我来向教主讨还他的公子。」他这样一讲,不但「九教」教主当场怔住,便连我也怔住了。
华云龙道:难怪她要发怔,那时我已走了,但不知她怎么说
蔡昌义道:她怔了半晌,你那高叔父更妙,他也不回答,抬臂一抡,轻轻向左挥去,我正感不解,忽听「九教」教主骇然叫道:「困兽之斗,你是什么人」你那高叔父道:「不错,当年叫困兽之斗,如今是孤云神掌。」他这里话声刚落,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左侧那株高逾五丈的榆树,已经贴地折断,倒在庭院之中了。
他顿了一下,然后接道:「九教」教主倒也干脆,冷声说道:「我有一句话,怕你不肯相信。」你那高叔父道:「你是一教之主,只要你讲,在下全信。」「九教」教主道:「傍晚时分,华云龙已经不告而去,你信么」若说不告而去,谁能相信当时我便在暗中骂她「鬼话连篇」,不料你那高叔父楞了一下,却是抱拳一拱,说了一声「打扰了」,随即转身而去。
余昭南接口问道:就因高大侠一掌折断一棵榆树,「九教」教主便回老巢去了么
蔡昌义道:当然不那么简单。高大侠的气派,我是万分心折,但那「九教」教主却是怒塞臆,见到高大侠转身便走,当即冷冷一哼道:「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你太目中无人了」。高大侠闻言之下,顿时止步道:「教主可是心中不忿,想要指点在下几手武功么」那「九教」教主冷然道:「你且接我一掌,再走不迟。」高大侠坦然说道:「在下候教。」于是,两人便交换了一掌
余昭南急声问道:结果如何
蔡昌义道:我是看不出来,但他二人掌风相接,高大侠退出半步,「九教」教主摇幌了半晌始才站稳。等她站稳,高大侠早已道过「承教」,飘然离去了。
余昭南道:这么说,「九教」教主并未落败啊
蔡昌义道:我也不知道,但等高大侠离去以后,「九教」教主忽然喃喃说了两句「老了」、「老了」,然后又在庭院之中踯躅起来。
余昭南追究底地道:那也不能断定「九教」教主回老巢去了啊
蔡昌义道:话是不错,还有下文哩。他顿了一下,始才接道:「九教」教主一边踯躅,一边思虑,半晌过后,突然步向大厅,传来了堂主以上的徒众,当即宣布将那教主之位,传给「幽冥殿主」梅素若,她自己便将克日南归。至于其中的细节,那也不必细述了。
余昭南听他作了结尾,乃道:嗯,这也算得「一掌将她打回老家去」,不过
蔡昌义浓眉一皱,道:还有什么「不过」
余昭南目光一抬,道:这似乎谈不上「魔劫已兴」四个字。一般讲来,老魔功力深厚,心肠比较狠毒,小魔接任,无论功力与手段,总该比老魔稍逊一筹,以咱们的立场而言,那该是一个喜讯。
蔡昌义眼睛一瞪,道:喜讯你道梅素若是位温柔多情,心地慈善的闺阁千金么你问华兄弟,那女子该有多冷有多狠谈到武功,恐怕华老弟也不是她的敌手哩。余昭南凛然一惊,不觉目瞪口呆,答不上话来。
华云龙听说梅素若接掌了「九教」,心中五味翻腾,也不知是苦、是甜、是酸、是辣,总之惘惘怅怅,怎样也不是滋味。他情烦躁,不愿多想,因之找个借口,道:昌义兄,这事不谈了,咱们走吧
于是众人相继随行,默默地上了官道。此刻已是申牌时份,艳阳斜挂在天空,那燠热的阳光,辐在人们身上,令人有一种焦躁烦闷的感觉,心头杂乱异常。到得城中,华云龙因为已见着他们,所以也放下了心,遂与他们告别。
华云龙在那定远城中寄宿一宵,次日天色未明,他已出城往南驰去。这一日到得赤镇,只见街道尽头一座茶楼,悬着一块「宜兴楼」的招牌,他心中一动,当即紧行几步,进入那茶楼之中。这「宜兴楼」兼营酒食,生意兴隆,打尖的时刻虽过,进出的人却仍不少。
他一身劲装,腰悬古剑,臂上搭着一件披风,伟岸的身躯风神飒飒,登上茶楼,立时便将全楼的目光引了过来。他选了一处临窗的座位坐下,一个店伙哈腰走了过来,歉然道:小店的人手不够,怠慢公子了。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别客气,随便弄点酒菜来,再泡一壶茶,回头在下有话请问。那店伙连忙应「是」,再哈腰,转身退去。
霎时间,私语之声窃窃而起:谁家的少爷啊顶随和的。
嗯,气度不凡,定是豪门子弟。
看他英气逼人,秀逸中别有威严,怕是少年侠士哩。
小地方嘛,几曾见过华云龙这等人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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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难怪他们窃窃私议了。须臾,店伙计送来酒菜,端上一壶茶,替华云龙斟了一杯,道:公子辛苦,请先用茶。
华云龙端起茶怀,呷了一口,见那店伙计并无退走之意,心知是在等侯自己问话,于是微微一笑,道:在下请问,贵镇有客栈么
那店伙计连忙陪笑道:不伯公子见笑,敝镇总共不过六七百户人家,又是穷乡僻壤,过往的行人少,哪儿有客栈不过,公子想投宿,小的可以替您设法。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接口道:够了么那该招呼咱们了。清脆的声音宛若银铃,回肠震耳,华云龙不觉一惊,急忙循声望去。
但见左墙角下,靠近楼梯之处,赫然坐着一个白衣纶巾的少年文士,另外一个十四五岁的书童陪侍一侧,正自眉目含笑,朝他这边望来。那文士相当俊美,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只见他眉黛远山,目如朗星,挺秀浑圆的鼻梁,红若涂丹的嘴唇,那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线形若编贝的牙齿,丰盈的双颊,居然还有一对深浅适度的酒涡,脸上的肤色晶莹如玉,无邪的稚气尚未褪尽,但那无邪的稚气当中,却又隐含刁钻顽皮的慧黠神情,令人见了,顿生舒坦喜悦的感觉,恨不得要去逗他一逗。
可是,这时的华云龙其感觉又自不同。一者由于那少年来得突兀,话声震耳,再者,那少年虽在全楼茶客目光凝注之下,却能神色自若,坦坦然毫不在意,足见非是泛泛之流。眼下乃是多事之际,此处更是穷乡僻壤,他不是心大意的人,乍然见到这等人物,也就不觉暗暗警惕了。
这片刻间,茶楼的空气,好似突然间凝结起来,沉寂得落针可闻。华云龙瞧着瞧着,忽然心中一动,暗暗忖道:噫,此人好生脸熟,好象在哪里见过究竟在哪里见过呢这一发现,顿时令他挤眉蹙额,目光如电,一面凝注,一面深深的沉吟起来。
忽见人影晃动,那店伙计颠着屁股,走到那少年文士的面前,哈腰陪笑道:怠慢,怠慢,少爷要什么敢请吩咐。
但见那少年眼角一挑,道:你好势利啊,称他公子,称我少爷,可是见他身佩长剑,是个武人,欺我一介书生,手无缚之力,不敢揍人么
那店伙啼笑皆非,只得作揖陪礼,涎脸笑道:公子说笑了,您请
岂知话未讲完,那少年已自「噗哧」一笑,朝那书童道:麒儿啊,这年头当真要凶一点,你看他改口多快
那书童以袖掩口,忍住笑声道:小少爷说得是,一声「公子」,听起来挺新鲜的。
华云龙不觉暗暗失笑,忖道:这是谁家的小少爷看起来比我华某还要顽皮古怪,哈哈,我且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要知华云龙本身便是调皮捣蛋、灵古怪的大孩子,眼前这位美少年与他的情不谋而合,那是多么畅心悦意的事。霎时间,他那佻达不羁的顽童之抬起头来,顿时就将警惕的意念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听那少年说道:我娘讲的不错,车、船、店、脚、衙,这些人见风使舵,最是滑头,你说是么
那书童点头笑道:可不是,这伙计滑头得很,想必就是夫人讲的所谓「店」吧
他二人一搭一挡,有说有笑,弄得那店伙满脸通红,哭笑不得,却又不便发作。那店伙计无可奈何,只得涎着脸孔,可怜兮兮地道:公子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
美少年脸庞一转,笑眯眯的道:我又何尝记你的过
那店伙计身子一躬,道:是的,小的乃是一时疏神,怠慢了公子,您老量大福大,自然不会与小的计较。您老请吩咐,要些什么小的这就去办。
这伙计巧舌如簧,能说会道,美少年想是被他捧得心头软了,将头一点,道:好吧,送一份酒菜来。那店伙计如逢大赦,急忙应一声「是」,躬身退去。
讵料美少年突又叫道:伙计。那店伙闻声一震,连忙回身站定。
只见美少年含笑说道:知道我要什么酒菜么
那店伙早已七荤八素,愣愣然道:你要什么酒菜
美少年抬起手臂,朝华云龙这边一指,道:照他的来一份,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什么,短少什么,唯你是问。
华云龙凛然一震,暗暗忖道:来了,原来他转弯抹角,果然是冲着我来的。他岂是怕事的人,同时气派也爽朗得很。只见他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遥遥一拱,道:既然相逢,便是有缘。兄台的胃口与在下相同,在下的酒菜尚未动过,若不嫌弃,何不索移驾一叙嘴上这样讲,心里却在暗暗盘算,忖道:任你刁钻古怪,我不相信华某斗不过你。哼,好好歹歹,我华某总要清你的底细。
那美少年果然像是有所为而来,只见他眉头轻扬,道:听说你子豪迈,如今一见,倒也不虚。站起身子,扭头一顾那书僮,接道:麒儿,咱们过去叨扰他一顿。步子一迈,翩翩然领先走了过来。
华云龙已经打定主意,决心以不变应万变,瞧瞧他的花样再说。因之一面吩咐那店伙计增添杯盏酒菜,一面延请他们主仆入座。那店伙计倒也乖巧,一听吩咐,顿时行动如飞,须臾已将酒菜杯盏准备齐全了。被称「麒儿」的书僮端起酒壶,为他二人斟满了酒,华云龙本想客套几句,岂知那「麒儿」放下酒壶,人未坐下,却自一本正经的道:喂,咱们小少爷不会喝酒,这可是应个景儿。
华云龙端起酒杯,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不敢相强,我是先干为敬,见台随意可也。一仰脖子,首先干了一杯。
美少年执杯在手,果真沾了一沾唇,意思了一下,然后笑道:公子,你倒爽朗得很。不过,我却认为你太过份了。甫一开口,即便伤人,华云龙不虑有此,一时无法适应,不觉怔住。
美少年见他发愣,突又柔声道:你说不是么咱们算是初次见面,你也明明知道我是有所为而来,是敌是友呢我敢断言,你并没有弄清楚。可是,你不问我的来意,也不问我的姓名,端起酒杯就喝,那酒是麒儿斟的,倘若我是你的敌人,麒儿在那酒中做了手脚,你也这般爽朗,这般毫不在意么
词意固然有理,词锋却不留情。华云龙暗暗一哼,忖道:既知是初次见面,你不也太过份了我华某如果怕你做什么手脚,那也不敢招惹你了。想归想,却不能讲出口来,当下将计就计,微微一笑,道:兄台教训得是,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美少年好似认为「孺子可教」,十分畅意地展颜一笑,这一笑,华云龙不觉愕然一愣,原来他那笑容天真而妩媚,便是明媚的少女,也要逊色三分。只听他咭咭呱呱的道:我姓宣,宣布、宣扬、宣誓、宣诏的宣,我是从母姓,单名一个威武的威宇。听清楚了么毕竟是年轻人不怕噜嗦,一个名字解释半天,还怕别人听不清楚。
华云龙暗暗皱眉,表面却是微微颔首,道:小姓华,表字云
话犹未毕,宣威已自截口接道:我知道,表字云龙,不必说了。顿了一下,忽又接道:你不问我为何来找你么
华云龙见怪不怪,展颜笑道:正要动问。
宣威爽利地道:我们在滁县遇上余昭南兄,他说你往这个方向来了。
华云龙哑然失笑,暗暗忖道:你也太恶作剧了,既然是自己人,为何不开门见山,爽爽快快的讲,偏要故作神秘,惹人紧张一阵唉,娇生惯养的孩子,此刻还要开玩笑哩。他暗自慨叹,却是无以解嘲,想了一想,端起酒壶,替自己斟满一杯,又为宣威添了一点,然后擎杯在手,微微一笑,道:俗语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只要志同道合,是不是一家人,那都没有关系。我比大,斗胆喊你一声宣兄弟。来,宣兄弟,小兄敬你一杯,算是向你道劳。
宣威天真得很,眉头一扬,道:刚才不是敬过一怀啦
华云龙朗声一笑,道:这叫做「礼多人不怪」,我先干啦。脖子一仰,径自干了一杯。
宣威词穷,只得皱起眉头,呷了一口。华云龙道:好啦,咱们算是一杯订交。
宣威顿了一下,突然嚅声道:龙龙哥。
华云龙先是一愣,继而欢声道:对,喊龙哥,再喊一声。他为人心怀坦荡,无隔宿之怨仇,耳听宣威怯怯的喊了一声「龙哥」,顿时就将满腹的懊恼抛到天外去了。宣威不知何故,脸上竟然泛起一片红晕,不但未减,并且垂下头去。
华云龙哈哈大笑,道:咄,你看你,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告诉你,你龙哥最重情义,喊我「龙哥」,一辈子不会吃亏。宣威闻言之下,脸更红,头更低,迎面望去,只见后脖子也都红了。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算了,我们也该找地方歇息了。于是三人人下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