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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番
章一迷上了摄影。缘起数码小白差阳错进入了学校摄影协会,熏陶之后,发展到现在,几乎每次出行都要带上单反相机以及镜头群。
广场上有很多鸽子,多是白的,悠闲踱步,有扑腾起来的,一只落在她肩头上,她偏头咕咕逗上两声,兀自停着,竟不怕人到这程度。方才过来,没有买鸟食,见着这只亲近,不免有些后悔。就在这时,广场那头一声哨鸣,满场的鸽子似得了令,全飞起来了,扑棱棱,漫天鸽白鸽灰的滑翔迹。她仰头望着,渐渐露出微笑,肩头还停留着小鸽爪的痕迹。她拿起手里的相机看看,反应快一点就好了,那样的一瞬间应该被镜头捕捉到的。
这里有很多流浪艺术家和街头画家。一家咖啡馆门前摆满雏菊,靠近广场的地方是露天座。一个男人靠在白色椅上,叠腿坐着,旁边的小圆桌上有一只咖啡杯和一只玻璃杯,杯下面是波西米亚风的桌布,垂着细细的流苏,他正往广场中心看着,等看过那一阵漫天滑翔和女孩的微笑,于是伸一只手执起了咖啡杯,袖口上是致的蝴蝶卷。
章一立在一位街头画家身后,画家正替一位客人素描。那画像和真人的相似度以及成像的速度她见着心喜,碍于语言不通最终放弃上前搭讪。广场深处有一座喷泉,是文艺复兴时期修建的,正中心是柱饰,上面有两个安琪儿的立体雕像,喷嘴喷出水来,从第一层的荷叶形圆顶漫下来,到了第二层,再漫下来,成了水池上的一圈水幕。一位女郎和友人坐在水池沿上交谈,披一条印花披肩,偏过头对身旁人一笑,梨涡浅浅,连隔在中间的清凉水幕,一瞬间也有了光彩。她慌忙拿起相机,飞快按下快门。眼睛还对着观景窗,渐渐的,手还没有拿下来,嘴角先垮下来了。她立了几秒钟,然后转身走开。
她走到一家咖啡馆,在一张小圆桌旁边坐下,端起饮料喝。对面的人问:拍了些什么
她差点没呛到,把相机护在怀里,说:鸽子和人。说完盯着他的脸看,似乎想找出什么端倪来。但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放弃了,眼睛又不自觉地往喷泉方向扫了一下,视野里多的是活动的人与鸽子,只好收回来,嘟嘴说:我想回去了。
是有一小下午了。于是说:好吧。他们回住的地方,她挽着他的手臂,相机挂在前,不肯给他,走不了多远就要回一次头。他问:怎么了她拖着他往前走,一面说:没什么。
趁他洗澡的时候,把拍的东西过一遍,翻到最后那张照片,手停在删除键上很久,最后还是拿开了。
今天要跟他回老宅,周末一大早就过去了。见着盛昌叫一声母亲,早没有第一次叫时的别扭和羞怯了,又叫一声父亲,盛昌笑着说:乖。拉了她的手到房里坐下。现在几乎每次都这样的,把那父子俩支开,她两个到一旁说话。她与盛昌,与其说是婆媳,不如说是忘年之交。盛昌一颗心似还留有童真,总爱听她说些校园趣事,新鲜见闻,甚至与她一起探讨新潮玩意儿,兴致高昂。
盛昌问:前两天还好玩
她说:好玩。到底跟自己国家的不同,偶尔去一次是不错的。
盛昌说:趁年轻,天南海北的多走走,长长见识也是好的。我是没机会的了。
她说:怎么没机会呢来去也方便,下次再要出去
倒贴ok?小说5200
,您跟我们一块吧。
盛昌摇摇头,我告诉你为什么不行。凑过来些,说,我呀,晕机。十来岁第一次乘,那回是去日本,多近。晕得,那叫一个惨痛,发了誓,此生再也不乘机。
没准现在好了呢
盛昌说:我是最怕井绳的人,挨过一回咬,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嗯那可以乘船啊。
怕是不行,海面上晃起来也是厉害的。除非是大的游轮,又嫌驶得太慢。
她呵呵笑起来,那我没辙了。
盛昌问:有什么新鲜的,你说来我听听。
她说:好东西从我嘴里出来就逊色了,我一路拍了许多照片,下次带来给您瞧瞧。
盛昌点头说:那敢情好。又问:闵儿没带你去见什么熟人他海外朋友也多。哪知一提这个,她有些黯了,不言语。
怎么了
她还是说了实话,有天在一处见到凯旋了。
盛昌来了兴趣 ,笑着追问:你们三个碰面了闵儿什么表现凯旋呢,她怎么样。
她说:就我一个见到她,其实,她没有看到我我还怕她发现,没久留。
拖着闵儿走了
嗯。
盛昌伸手刮刮她的脸,傻丫头,你怕什么这都过了三年了。
她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不如她。她那样的人
盛昌说:凯旋是很优秀,但你也不差,况且闵儿喜欢。
她声音低下去了,他以前也喜欢过凯旋的。
你原是在意这个。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您告诉我他们当年的事好不好,我想知道得不得了。
为什么不去问他
不想他再回忆一遍,也不想听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你能这么说,那就是明白这些都是过去。
她往下塌塌肩,可我还是想知道。心里总有个疙瘩,顺不平。尤其是这次见到凯旋,隔了近三年,说比以往更加光彩照人,一点不夸张。她怎么就能美成那样呢她看着盛昌,您也一样,一点不留时间痕迹,像玉一样,越久就越是从内往外地养人眼。
盛昌哧地一声,你这孩子。说好话也没用,因为他俩之间的事,别人一概不知。看,我才一这么说,你就不乐意。你要真想知道,自己去问他,知道了我就说你本事。
钟闵上床,看她侧身睡着,刚把手放在她肩上,就听她说:我肚子痛,别碰我。
完了还疼
谁说完了
他没再说什么,躺好,还是问她一声:关灯了
她不耐烦:唔。
黑暗里,过许久,还听见她翻来翻去,他没出声。
第二天,她醒过来,旁边哪还有人在,赌气地捶他枕头,一叠连声:臭钟闵,坏钟闵磨磨蹭蹭下了床,一眼瞄倒床头柜上放着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个女孩,穿一条白色挂脖的小礼裙,裙身腰迹收得极窄,有流苏垂下来,像清凉的细银雨丝。披着头发,哗啦啦一匹黑绸缎子,懒懒倚在白玉阶的扶手上,唯独眼睛,一眼就从那照片上望进人心里去。她呆在那很久。最后,打开房门,咚咚咚地下楼去,黑头发扬起来了,脸上是甜而静的笑,找到他 ,一个纵身,蹁跹落入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