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曾照彩云归(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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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其琛第二天没有来公司, 对外说是出短差, 到第三天才现身。西装笔挺,俊朗生风, 看着与平日无异, 但只有挨得近才能隐约发现,他嘴角处仍有极轻的伤痕。柯礼帮着传递重要事项,其他人非必要不准来唐其琛的办公室。他早上是问过一句怎么伤着的, 但唐其琛连敷衍的借口都没找,直接沉默以对。
陈飒这边,终于在一周内敲定新年新季度的节目冠名事宜。总共三档, 全是上星卫视台以及网络平台的王牌重点。冠名费总额逾越十个亿,还不算黄金时段的广告投放。陈飒人如其名,飒飒英姿给整个业内留下了光芒凌厉的年末收尾。
温以宁从当初名不副实的助理,终于成了真正的助理。陈飒带她在风雨刀刃里闯一轮,比任何时候都有用。当时有个意外。在h台的栏目招标会, 高明朗和文雅也在。位置还巧妙, 他们坐第二排,温以宁跟着陈飒坐第一排, 之间岔开两个座位。
他们仨的那点恩怨情仇陈飒是清楚的, 碍着交际礼貌点头之交, 再多的态度她也不可能表明。但还是留意着温以宁的表现。按常理就是交情散了归陌路的那种。
没想到的是, 温以宁竟主动的, 大大方方地跟两人打招呼, 眼角眉梢笑意刚刚好,没有半点露怯与遮躲。好似那前尘恩怨都已随风逝。
招标结束后,陈飒问她,对高明朗没成见了?
温以宁听后摆摆手,笑得牙白如贝,“哪儿敢有成见,我还得在这个圈里混饭吃呢。”
这话不是屈从,也不是怕谁。赚钱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温以宁不怕事,但也没必要去惹事。这跟她有没有后台无关,纯粹她自己拎得清,想得开。
陈飒听懂了她意思,也回了个笑,“忍不下去的时候也没必要,工作再努力一点,我这棵大树可能也愿意给你抱一下。”
大概是工作圆满完成让这位御姐心情不错,温以宁依稀从她眉目里瞧出了几分真心不假。
而离开校园后,这几年匆匆而过也从未回头和从前的自己打个照面。也就这一刻,温以宁突然发现,成为一个能屈能伸,能方能圆的人,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陈飒的老规矩,工作完满结束就是庆功宴。部门大小员工聚在一起吃个饭,连平日做保洁的阿姨也有这份待遇。唐其琛每年都参加,今年依旧。
温以宁没和他坐一桌,级别够不上。两人隔的也不远,空中餐厅的服务与装潢是顶级。顶上的奢华水晶灯一打光,气氛喧闹热烈,温以宁不太合适宜地想起一个词,隔山隔海。
唐其琛的姿态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冷淡。他不喝酒的,一杯温水也能敬得客气周全。温以宁也就这片刻的分神,唐其琛突然不着痕迹地看了过来。来不及躲,索性就不躲了。温以宁目光无所谓地聚在他身上,就像看一件门口摆设。
饭局结束后,三三两两地告辞。唐其琛和陈飒走在后边,很慢,说着工作上的事。温以宁被陈飒支去买单,办妥后再出来就落开了大队伍,倒和他们同节奏了。
柯礼喊她名儿,笑着说:“等会吧,陈飒跟你顺路,你搭她的便车。”
温以宁啊了声,点点头,问他:“晚上吃饱了吗?”
“没太饱,光顾聊天了。”柯礼说:“不过我吃了几口虾,很不错。”
“我也喜欢那个虾,芝士味儿好浓。”温以宁也挺轻松地闲聊。
有一搭没一搭的,快到停车的地方时,陈飒接了一个电话,没听几句,她脸色唰的变了,“哪里?”
那边重复了一遍,这次时间稍长。
陈飒握着手机,越握越紧,指甲盖儿都泛了白。挂断电话后,她神色极其焦虑,“唐总,抱歉,我得先走一步。”
“有事?”唐其琛敏锐,她状态不对。
陈飒说:“子渝出事了。”
唐其琛敛眉,“说。”
“他跟人打架,关了进去。”陈飒烦极了,一天的春风得意,这会全没了。
她身上这点事唐其琛是明明白白的,陈子渝就是一叛逆少年,不好念书,行事标准就一条,跟他妈对着干。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小打小闹,调个皮气一下你。
唐其琛对柯礼说:“一起去一趟,你开车,她这状态开不了。还有,你给小霍打个电话。”
都是好些年的老友,陈飒也不客气推辞。一辆车,唐其琛自然是坐后座,陈飒坐副驾,温以宁只得也坐进后排。空间虽大,但两人距离还是挨得近的,温以宁能闻到淡淡的香。自那夜对峙之后,两人本就贫瘠的交集,更是少的可怜了。车窗外的霓虹灯影快速掠过,忽明忽暗的,一人脸朝左,一人眼看右,谁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陈飒赶到地方时,陈子渝就被扣在走廊,蹲在地上面无表情。温以宁第一次见到这位小魔王,惊讶于他的清秀面相,最难得的是眉眼之间那股干净的少年气。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惹人嫌的祖宗。
柯礼稍晚进来,在外面一通电话打点了关系,没五分钟,值班民警通知家属补办个手续,将人放了。陈飒挺沉默,见着面到现在都没开口斥过一个字。陈子渝也没事人一样,还挺懂礼貌地跟唐其琛、柯礼打招呼。看到温以宁时,嘴上抹蜜似的:“漂亮姐姐欸!”
反正从头至尾也没叫陈飒一声亲妈。
车子开上大路大概五六公里,陈飒忽然开口:“停车。”
柯礼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想了想,还是靠了边。陈飒一脸冰霜地推门下车,直接掀了后座门儿把陈子渝给拎了出来。陈子渝扭着身体,妄图脱离桎梏。
陈飒没让他得逞:“大晚上的,这么多人没功夫陪你瞎疯。你逃课也就算了,还给我打架?啊?你什么脑子啊?你要真能耐,就别给我打电话啊。”
陈子渝吼回去:“不是我打的!警察叔叔打的!你怪我干嘛呀,你怪他们去!”
得,还有理了。
温以宁都给听笑了,什么小孩儿啊,奶凶奶凶的。
冬天的风割人,吹得陈飒眼睛干,她一垂眸,再抬起时,眼角都红了。陈子渝看见她这反应,表情还跟炸了毛的猫似的,但肢体反抗幅度明显减小。
陈飒说:“你再闹,我就把你送去美国。”
陈子渝的反抗又变剧烈了,也不知哪个字儿呲了他的毛,他情绪忽的激动:“你就知道这句话,你关心过我吗?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陈飒冷笑一声,凉飕飕地答:“什么日子?我一天好心情全给你破坏掉的日子。”
陈子渝转身就往马路上跑,温以宁离他最近,本能反应地去抓他的手。刺耳的刹车,此起彼伏的汽笛鸣叫,接着是司机疯狂的咒骂。
温以宁拽着陈子渝,力气太大了,两人是倒在地上的。陈子渝将近一米八,就这么压在温以宁身上。温以宁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一口气梗在胸口好半天上不来。眼睛都是花的。
所有人都吓着了,如果没温以宁那一拽,陈子渝铁定命丧车轱辘。
“姐姐对不起啊。姐姐你没事吧?”陈子渝自个儿也懵了,赶紧爬起来要扶她。
唐其琛猛地出声:“你别碰她。”
陈子渝蔫蔫儿地收了手,表情不知所措。
唐其琛就这么蹲了下来,觉得高度不够,又把腰伏低了些,“还好?”
温以宁摇摇头。
柯礼也说:“自己先缓缓,哪里疼么?这要摔了胳膊动了骨头,可千万不能乱挪动。”
唐其琛也是这意思,所以才不准陈子渝莽撞。
温以宁说:“我真没事儿。”然后站起来。但到底摔了这么一跤,没磕碰也是不可能。她力气没使上来,单膝跪在地上喘了下气,眼见又要坐去地上,唐其琛伸手撑了她一把。
男人的手是有力气的,握着她手腕,稍稍抬力不让她往下滑。温以宁本能反应地要挣开,唐其琛说:“我扶你。”
两人算是挨得很近了,一个能听见对方不平的心跳,一个能看见对方闪烁的迟疑。但温以宁还是说:“谢谢。”
站起来了,唐其琛也没急着松,等她适应了,才完全分开。
陈飒的内疚和惊吓全化成了怒气,她那一巴掌都举在半空了,陈子渝不躲不闪,直楞楞地盯着她,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那一巴掌生生停住,幻化成了内力,好似都甩在了陈飒脸上。
冬夜的风干燥而呼啸,没人再说话。
“你,过来。”唐其琛对陈子渝勾了下手指,双手环搭在胸口,依旧不经心的模样。
陈子渝像是扳回了一局,傲慢偏见又起死回生。他无所谓地跟过去,眼睛都没眨几下。唐其琛说:“道歉。”
他站在温以宁的身前,一声道歉说得重而又重,“她跟你非亲非故,没那个义务陪你不要命。”
陈子渝点头,坦坦荡荡的,“姐姐对不起。”
温以宁嘴角扯了扯,本能反应吧,虽然确实很危险,但她没觉得后悔。
唐其琛又对陈飒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对你母亲道歉。”
陈子渝这下不干了,脸一偏,我没错。
唐其琛问:“道不道歉?”
黑夜里,他的声音温淡依旧,但凝神专注时,气度就出来了,细密的刀尖齐齐站立,是泛着寒光的。陈子渝虽然心里犯怵,但宁死不从。
唐其琛就这么走过来,一句话也不说,对着他的腿窝一脚踹了过去——“给你母亲道歉!”
陈子渝跟面条似的跪在了地上,扑通巨响,膝盖都快磕碎了。他红着眼睛,咬牙不服。
唐其琛蹲下,目光与之平视,“她再多过失,都不能成为你这样伤害她的理由。今天你生日?生日怎么了?很伟大?很了不起?你妈妈在这个圈子里打拼,都是人吃人的社会,不进则退。她给你的一切,才是你今时今日能够恣意妄为的资本。她不容易,你没这个资格怪她。”
说这话的时候,唐其琛是平静的,不带个人情绪,仿佛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理,你不得不信服。陈飒站在一旁,沉默许久后,忽然就落了泪。
言尽于此,唐其琛也乏这种温情戏码,如果不是对陈飒的人生经历有所了解,他也不会去蹚这一趟浑水。没管后续,就带着柯礼要走。
经过温以宁身边时,柯礼说:“走吧以宁,送你回家。”
到了车边,唐其琛没上去,而是打开后备箱,手里拎着个小的医药箱。上车后,他把医药箱递给温以宁,什么话也没说。
刚才摔的那一跤,她手背擦出了血口,没多深,自己都没注意到。柯礼发了车,没动,说:“以宁你先消消毒,我不开,待会抖。等你处理好了我们再走”
温以宁沉默地打开箱,棉签沾碘酒,两只手都有伤,右手还行,换到左手就被动了。
柯礼约摸是怕她尴尬,挺自然地聊起天,“那天我开车办事,看见东城一路那边儿又在修路。上海这几年还有不修路的地方吗。”
温以宁说:“我前几天路过母校,也差点没认出来。”
柯礼说:“那边有家新开的川菜馆,听说还不错,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去试试。”
最亲近的感觉无非是他乡遇故知。温以宁这些年独自身处异地,尝过冷暖,品过心酸,一声家乡的味道倒格外让她动容了。
于是特别开心地说:“好啊!什么时候?”
柯礼也笑,“明天下班吧。”
下周行程安排宽松,难得的清闲,柯礼处在这个职位,甚少有什么假期,平日的放松也大都是工作之余的短暂时间。
就在这时,始终沉默的唐其琛忽然问:“你明天不加班?”
柯礼说:“明天没太多事儿,您就两个会是在白天。晚上也没应酬。”
唐其琛眼神平静,语气亦理所当然,“你明天要加班。”
柯礼和温以宁聊的东西太生活了,轻松又惬意的,他松了神,一下子也没往深里想。这会儿反应过来,老板心思来不及琢磨,总之不敢忤逆,点头应,“……好的,唐总,我明天会加班。”
又对温以宁抱歉道:“改天吧,第一次请你就放了鸽子。”
温以宁觉得哪哪儿不对,但又说不出个具体。而唐其琛已经头枕椅背阖目养神,从容淡定的模样,好似风度翩翩的局外人,而忘记自己其实是夺人所好的那个始作俑者了。
温以宁都给听笑了,这福利,够特别的,“单身的都有这笔钱?”
“那也不是人人都有,唐总就没有。”
大家哄笑一团。说到这里,话题的延展性就很强了。
“诶,你们说,唐总真单身啊?”
“对吧,从没听过有呢。”
“稚嫩。”一同事挑眉说:“以前那个上热搜的,叫什么来着?是唐总的车呢,那辆宾利。”
“嗨!你说安蓝啊?”另一个嘁了声,“不知道吧你们,跟唐总一块长大的,玩儿的好。两家有利益牵扯吧,好像安蓝的伯伯经常上新闻联播的。”
“嘘嘘嘘!别说了!”不知是谁提了醒,反应过来,陈飒出现得悄无声息,就站在办公区中间。
一个眼神扫过去,大家低着脑袋各做各事。
陈飒站了十来秒,这十来秒是很有震慑力的,终于,她脸转向左边,对温以宁说:“你跟我来。”
温以宁起身,跟在陈飒后面。陈飒推开办公室的门,把包丢在沙发上,进来一个电话,她把手机搁脸颊和肩膀之间,腾出手看这两天的文件。
五分钟后,她放下手机,头也没抬地说:“你准备一下接待工作,明天有一家国外的公司过来考察。”
温以宁点头,“好。”
陈飒签完待办的文件,才抬头看她,“宴请就放金茂,秦副总和林副总作陪,位置你安排一下,别弄错顺序。”
交待了重点,陈飒说:“把事办好。”
虽然还是打杂的活儿,但分量和性质还是不一样了。这部分的工作对温以宁来说不算陌生,在义千传媒的前期都是这么干过来的。
人生你说不准,十二年一轮回这说法也不作数,起起伏伏,任何一个阶段,可能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陈飒忙着招商引资,也物色了几支卫视台明年的重磅综艺节目,筛选着投资冠名。温以宁看到明天来访的公司名字时,惊了一跳。也难怪陈飒的态度要郑重些。
虽然时间紧,但温以宁的工作还是做得周全。第二天,陈飒说:“你跟着一起。”
她今天着装是隆重的,红唇提气色,大气的很。就这样,温以宁看到这位国内人脉鼎盛的美女老总,在人际交往上游刃有余的那一面。真真的名不虚传。
考察团一行十来号人,温以宁跟在最后头,听得多,看得多,其中有一名日籍男士,年龄偏长,双鬓发白,走在最后。陈飒作报告的时候用的是英文,那人翻着资料,偶尔看一眼陈飒,目光里有迟疑。温以宁坐在会议室靠门的地方,作用也就是递递东西,添添茶水。她注意到这位,然后查了一下手里的名单,年龄,国籍,偏好,这些信息是提前准备好的,就这人,唯独职位后面是空白。
台上的陈飒正介绍亚汇集团在智能领域的发展计划,能力中心的建立已经扩散至战略资源丰厚的地区。这些专业术语是绕口的。那人疑虑的神色更甚。温以宁就是这时候走上前,微微伏腰,用日语轻声招呼:“需要帮助么?”
对方递了个欣然的眼神,温以宁就维持这个恭顺礼貌的姿势,把陈飒说的,用日文复述一遍。她的语感和语速是非常流畅的,几近同声翻译。
陈飒目光落到她身上,状似无意但有力道,会议时间还长,进行了大概十分钟,会议室门从外推开,柯礼走了进来。他动作轻,挑的也是在播放影像资料的时刻,极少人发现。
柯礼把手上的椅子,放在温以宁的身后,然后拍了拍她的肩。温以宁侧头,眼有惊讶,柯礼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冲她笑了下就出去了。
会议室靠门的一面是整片落地窗,温以宁又顺着看了一眼,柯礼跟在唐其琛身后,两人西装色系相同,撑着姿态,连背影都是带风的。
一天流程顺利结束,考察团走时,那名日籍男士在上车前,特地对温以宁比了个赞扬的手势。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名老人,是对方公司在亚太地区即将上任的负责人。
陈飒为这事儿斥责了相关部门,前期调研工作不细致,重要人物的信息全给遗漏。她训人的时候,眉梢眼底裹着凌厉,话也重,温以宁瞥见身边的主管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
到了下班的点,气氛稍缓,温以宁也收拾东西准备打卡。陈飒从办公室出来,经过她座位时,忽说:“下班回家?”
温以宁愣了下,“对。”
“走吧,坐我的车。”陈飒留下话,也没等她回答就朝前走了。
温以宁新住处的位置有点偏,从浦东开过去一小时有多,又是下班高峰期,两人直接给堵在了立交桥的出口。陈飒等得不太耐烦,从储物格里摸了包烟,一支衔在指间,开了窗过风。
问她:“抽么?”
温以宁说:“不抽。”
陈飒轻缓吐气儿,左手搭着窗沿说:“我也没瘾。”
几句不痛不痒的问答,你来我去的便没了继续。一支烟毕,陈飒拣了颗糖放嘴里融了融才问:“我看过你的简历,学的是英语,怎么会讲日文?”
“读书时候时间多,什么都学一点。”
这话听着谦虚,蜻蜓点水似的带过,但就她今天那一番表现,可不止是“一点”能概括的。学得精,反应能力快,算算时间,也是毕业四五年的人了,还能有这份功底,不容易。
但陈飒也没接她的话,只问:“你为什么要改行?”
温以宁平静道:“趁年轻,体验不同的生活。”
又聊了几句,陈飒问她:“我带的人里,年轻的多,做事儿是有冲劲,这是优点,不过也容易大惊小怪,聚在一块,能谈论的,不能谈论的,没个分寸容易忘形。你刚来,肯定有很多不明白的东西,跟她们聊聊也好。”
这话表面无风无云的,但温以宁听得出,阑珊之意,深藏不露。
静了几秒,她对陈飒说:“我知道您对我的看法。”
一句话就这么直白地撕开了隐匿的试探,陈飒收起了刚才的笑意,平平静静的神情才是她真的情绪。
温以宁说:“我是从义千传媒出来的,能走到亚汇,柯助理的确劝过我。但我不是为着谁的人情脸面,也从没仗着谁的势而心存侥幸。我就是来工作的,拿一份薪水,做一份事,我不需要走后门,别的话我不敢说。但从前、现在、以后,不管在公司留多久,我对得起我自己。”
这种表现的方式还是稚嫩了,但温以宁觉得,任何一段际遇,能聚也能散,没个定数的东西,就犯不着担这份被误解的委屈,信与不信,至少态度是得立起来的。
这正正经经说话的样子,倒让陈飒格外留意了,“你就没想过抱怨?”
温以宁认真想了下,承认说:“那也有。我之前不是为了安蓝那个代言的案子忙活过吗。其实我很不喜欢接这种。”
陈飒打断:“哪种?”
“啊。就是,不按合同执行的。”温以宁笑了下,“为着一件礼服,闹得这么坚决,其实犯不着。但我没办法呀,工作就得做。我还托人联系明星的经纪人,花了不少功夫,见不着,最后是她的一个级别特低的助理。那助理脾气也大,我都那么求他了,人家没个好脸子,还得说我是臭傻x让我滚蛋。”
陈飒嘴角浅扬,一个极微小的弧。
温以宁努努嘴,“不说了,在您面前小巫见大巫了。我可能没什么能力,但你看到我是什么样的,我就是什么样的。”
陈飒嗤声一笑,好像她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背书,平平无奇,不足以动念。她眉间神色挑了下,淡淡地留一句——
“你没跟我说实话。”
汽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尾灯也交错地亮着,前面通车了。陈飒转动方向盘,打向右边,“下个月我要去一趟浩亚台,落实明年一季度的广告投放工作。”
车已右转,道路比刚才直行时通畅得多,她说:“这一次,你跟我一起去。”
——
把温以宁送到地方,陈飒又返回了亚汇。
ceo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柯礼和唐其琛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见陈飒进来,柯礼挪了个位置,招呼她坐。
唐其琛叠着腿,办公室暖风阵阵,温度适宜。他就穿了一件羊绒衣,里头是白衬衫,喉结处解了一粒扣,衬得脖颈线条是好看的。
他把手里的文件递给陈飒:“你看看。”
陈飒阅了几行,笑容就接上了,“这么快?”
亚汇集团明年于海外市场的宣传推广的其中一条重要渠道,历经数次谈判斡旋,终于拿下了。
“他们内部开会的时候,山本泉郎先生投了赞成票。”柯礼说:“陈经理,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