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比利吃完午餐和她一道回学校时对她说:“你一定会被选上,紫衣。你是个很出色的女孩。我想我该陪你去,给你叫好。”
“不用了,谢谢你。你只要坐在这儿,为我加把劲就行了。”
“什麽?在这儿加劲?”比利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惹得紫衣大笑。
从紫衣认识比利起,他就在她身边转,一道吃午饭,有时放学後一起回家。虽然比利有缺陷,但紫衣仍然和他建立了很深的友谊。拿紫衣的说法,她视他为自己的弟弟一样。
“谢谢你,夥计。我喜欢自己一人去,以免落选後不自在。”
比利没有坚持,然而朱迪、玛里琳和艾莉森一定要陪她去。
“你一个人可不行,那就像丹尼尔陷入了格兰托毒蜘蛛一样。”
玛里琳总爱把事情戏剧化,艾莉森也点头称是,她是玛里琳的影子。大眼镜在那双近视眼里露出关切的神色。
“你感觉行吗?”艾莉森问。“你脸色很不好。”
“谢谢。”
朱迪说:“别紧张,我们在你身边。你一定会进入试演赛的。”
“试演赛?”紫衣一脸的迷惑。
“上帝,你都要选拔了,难道还不知道细则?”
“没有人告诉我呀。”
“杰伊没对你说麽?”玛里琳言问。
紫衣摇头说:“这两天我都没见到他。”
朱迪阻止玛里琳开口,说:“现在是紫衣的重要时刻,不要说别的。紫衣,我来告诉你细则。《怀念亡子之歌》的角色由本校的恩斯先生和市芭蕾剧团的伊丽莎白小姐审核选拔,而後再由中央芭蕾舞团的马尔莫特.基做总评定。”
“马尔莫特.基是什麽人?”
艾莉森说:“他是世界级的大编舞家。现在任中央芭蕾剧院的艺术指导。”
玛里琳接著说:“这一次的选拔只是预选,等下个月马尔莫特先生回国後,才算是正式评选演员。”
“只是校庆,为什麽搞这麽大的动静?”紫衣不明的问。
朱迪解释说:“这次的校庆是为了纪念本校创始人英吉利先生诞辰一百周年。英吉利私立学院在世界上都是很有名望的院校,现在的市长也是本校毕业的。你说,盛大不盛大?”
紫衣呼口气,说:“太复杂了!我来了个了不得的学校呀!我不想再知道其它什麽,否则更紧张了。”
紫衣换好衣服,走进体育馆,椅子摩擦地板声和兴奋的唧喳声迎面扑来。每个年级都有人来,来的男孩子差不多全是大学部的。
紫衣见朱迪她们三人坐在後排,便向她们走过去。却看见梅丽莎站在体育馆正中,紧挨著杰伊,正仰脸对他笑著。
紫衣抓住冰冷的金属椅背慌乱的想:“我到底来干什麽?”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想逃出体育馆的冲动,可她拼命控制住自己。死死的坐在椅子上,决心不管发生了什麽,都要坚持到底。
事後当别人谈起选拔时的情景,紫衣发觉自己记不起多少了。她只模糊的记得旧钢琴的声音和玛里琳对每个表演者打趣的评语。
另外还有两件事她记得最清楚,馆内弥漫的运动员遗留下来的汗臭味以及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她的心跳得那麽厉害,好像要从膛中蹦出来,正如电视剧中的汽车从纸墙中破墙而过一样。
紫衣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就沿著台侧的阶梯走了上去,边走边心里数著共有七个台阶。到了台上,她发觉站在台侧的杰伊为她做了加油的手势,她浅浅一笑,笑容呆板,活像商店橱窗里的模特。
“好,紫衣,”恩斯先生在台上说,“你表演的舞曲是《海贼伯利安》。”停顿一下,又问:“准备好了吗?”
她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当钢琴的序曲开始时,她再次深吸了一下,暗暗鼓励自己:来吧,紫衣,这不正是你热爱已久的吗?
她抬眼望望杰伊,莞尔一笑,看到杰伊回报的微笑,她怦然心跳。
当她起舞之後,每个人都像被催眠了般。
刚开始,她的舞有些僵硬,但随著音乐的深入,她的舞姿渐趋平稳、柔和,越来越娴熟。
一曲终了,观众都报以热烈的掌声。紫衣明白自己发挥了最高水平。
杰伊称赞道:“太了!”
回到座位上,紫衣激动的浑身发热,好像陷入了梦境。一会儿,她冷静下来,看著接下来的舞者──
恩斯先生从座位上跳起身来,拍了一下手说:“好了,夥计们,今天到此为止。别忘了通知所有人明天放学後还要进行选拔。我需要更多的人参加演出。”
紫衣换回衣服後,正欲出教学楼,却被恩斯先生唤住了,他旁边还站著伊丽莎白小姐。
恩斯先生从眼镜框的上方望了望她,说:“伊丽莎白小姐有话跟你说。”
紫衣眼睛转向那位三十余岁的气质美人。
伊丽莎白小姐对她微微一笑,问:“以前你学过芭蕾吗?”
紫衣连忙否认,问:“我的芭蕾很差劲吗?我也知道,因为我是跟著电视学的。”
“有兴趣到本团接受正规的训练吗?”
“诶……我没想过。这次选拔,我并没抱多大希望……对不起,我朋友还在等我,再见。”
恩斯先生看著自已远去的背影,对伊丽莎白说:“怎麽样?是个很难接近的女孩吧?”
“是的,但却是个可造之才!从她舞姿来看,她以前一定学过芭蕾。她的基非常牢固。但为什麽要隐瞒呢?”
“她的背景很复杂,转到这学校也是很偶然的。当我第一次从远处看到她,便知道她跳过芭蕾。学芭蕾太久的人,走路也会不知不觉中走出舞步。”
“那个女孩……云紫衣的脚……由她脚背的高度来看,舞鞋里的大麽指和中指是一样长的,对不对?”
“不错,是任何舞蹈者都希望拥有的理想脚趾头……伊丽莎白小姐,你眼睛真锐利呀!”
“这是我的职业嘛!”
紫衣神情恍惚的走下学校门前的石阶。
杰伊擦身而过,然後他停住脚,转过身来说:“我用车稍你回家好吗,紫衣?”
她犹豫了一下,不想撇下玛里琳和朱迪。
“去吧,紫衣。”玛里琳说著把她推下石阶,朱迪默然点头赞成。
紫衣希望朱迪别那麽严肃,这场面有点让人发窘。
“你刚才跳得真不错!只是中间有几步走神了。”杰伊向停车场走去时说。
她耸耸肩,做出无动於衷的样子,好像选拔时试跳成功只是小事一桩。
汽车开出停车场紫衣觉察到杰伊几次看她,可她打不起神来进行愉快的谈话。
“你怎麽了,紫衣?”他问道,声音中透出关切。
紫衣低头看著手指,又抬头望望车窗。
杰伊手臂无意中碰到了紫衣,她忽然很想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可以借你的肩膀用用吗?”
杰伊似乎没料到她会说这句话,虽惊讶,但很快便放开左手向她伸展,并搂住了她的肩膀,眼睛仍然不离公路。
紫衣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觉得自己瞬间轻松多了。
杰伊轻抚著她的脸庞,使她感到一阵甜蜜的颤栗。
“到我那儿去坐一会儿吗?”杰伊问。
她在他肩膀上摇摇头。
“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麽心事,并无其他意图。”
他迅速的解释,令紫衣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这个喜欢她的大男孩,一直都对她十分呵护、温柔,她为什麽还要摆出一副受辱的样子?为什麽不接受他善意的帮助呢?
“你真的想让我去你那儿?”她从倒视镜看著他问。
“真的。”
“那好。”
对於杰伊的住宅自已并不陌生。进到屋里,紫衣第一动作就是拿起电话打回家中。等杰伊把盛著三明治的盘子、坚果及餐巾纸从厨房端出来,紫衣已放下电话。
紫衣接过盘子放在蒙了玻璃面的餐台上说:“迪恩还没回家,不过我留了言。”在黑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听点音乐好吗?”
“好的。”她点点头。
杰伊蹲下身查看著唱片架,“我想你不喜欢重金属乐器演奏曲吧?”
“不喜欢,你有没有影视歌曲?”
“当然有。雷文常听,在这儿呢……这张行吗?”
“很好,听这个你不介意吧?”
“不会,”他放好唱片,转身到酒吧台前问:“你喝可乐还是七喜?”
“谢谢,喝七喜吧。”
他倒了一杯七喜放在她面前,自己也到了一杯,然後坐在沙发上靠近紫衣的地方。
紫衣啜了一口,她并不渴,只是要找点事来做。接著她放下杯子,杯里的冰块轻轻碰想一下。
杰伊望著手中的玻璃杯出神。紫衣发现他发颜色较深,发梢却被夏日晒得有些发白了。
她喜欢他低头时长发拂面的姿态,也喜欢他用手轻轻将头发向後撩的动作。因为他太像她心底深处想的那个人。
杰伊抬起头来,看见紫衣正盯著他。紫衣的脸一下红了,心跳到了嗓子眼,跳的象《捉鬼队》那支曲子的节奏那麽剧烈。
杰伊向後靠在沙发上,透过玻璃杯望著她说:“能告诉我吗,紫衣?为什麽你总是不开心?”
“这……因为……”
“嗯?”
“我只是很讨厌自己。”她别过身子,垂下头低喊著。
听出话里的不对劲,杰伊把身子朝她移去,揽著她,把她的手握的好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