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快乐的感受
约翰一个箭步,冲到楼梯口。凯蒂吓呆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们的话一
定被人听到了。她刚才的声音那么大,一定被他们听到了。
「是妳自己下来呢,还是我们上来?」这是劳尔的声音,轻蔑、傲慢而总是
那么不紧不慢的,英国口音很重。
「我下来,」约翰轻声说。把钥匙放到地上,跳了下去。
凯蒂松了一口气。他们还不知道她在这儿,他们没理由无缘无故地上来,她
一定要保持冷静和镇定。
她听到脚擦地的声音和一阵哄笑。有人在嘀咕什么。凯蒂忘了自己的处境,
感到一阵内疚的刺痛。他们本来是要上来抓他的,所以他跳下去了,为的是保护
她。
她听到他们下了楼梯,一直走下去,肯定是要把他带到地库里去。谢天谢地,
幸亏她把自己的湿衣服拿走了。
凯蒂的心蹦到了喉咙里。她听到嘈杂声,模糊不清的谈话。时间很快过去了。
他并没有尖叫。他一直保持镇静,没有尖叫。一开始他吼叫了几句话,后
来开始呻吟,有一两次撕心裂肺的痛苦的叫声。但她始终没有尖叫。
凯蒂呆呆地坐着,她的心在撕裂,四肢不停地发抖。她甚至没去取回地板上
的钥匙,只是坐着,听着远处传来的折磨人的声音。
他们离开了,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走。但她听到劳尔的声音却是恼怒的,用
法语讲着什么。那么他并不感到快活了。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他们最终还是没
有得逞。无疑,皮尔,扬。马克和艾米尔,鲁西安的笑声说明了他们已经各展招
数摆弄了一番约翰,但劳尔的目的没达到,所以很愤怒。当然,他不是个容易对
付的人。
她站起来,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了。她轻轻地走下楼梯,一直朝
下走去。
像个梦游者似的,凯蒂爬在楼梯上,一步一步往下爬。墙上的壁龛里点着蜡
烛,还没有熄灭,凯蒂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进行了多长时间。等到她站到了地面
上,她的心顿时停住了。
他被高高地吊在墙壁上,头低垂着,整个身子的重量只靠绑起的手腕支撑着,
膝盖弯着。
「不!」凯蒂说。他可不能死啊。
她走到他身边。他的衬衫撕开了,膛上有血。他抬起他的脑袋——沉重不
堪——他微微动了一下,眼睛无神起张开了。
他无力地想要摆脱她的手。「是我。」她哭泣着说,「他们已经走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皱皱眉头。凯蒂过去抱住他的身体,以减轻
他手腕上的负荷。他斜靠着她,头搭到她的肩膀上。她发现他正试图把重心移到
双脚上。
凯蒂手忙脚乱地给他解手铐,但没用,它们已经被锁起来了。
她把手放在他的腕上,尽可能地举起他,轻声说:「我太难过了。」热泪已
经打湿了她的脸。
他有气无力地说:「那边有个机关,那铁。」他说,口齿混浊不清。
「在那儿,把那***玩意儿从墙上取下来。」
她轻轻过去,按他说的做了,他被慢慢放下来,双脚着地。她一阵轻摆。
她扶着他上了楼梯,举步艰难地穿过两个房间,回到了他们的小阁楼上。他
几乎已经不能动了,全是凯蒂把他拖上来的。
他躺下了,脸色发灰,看上去苍白极了。他一直咬着嘴唇,嘴上血已经流出
来了,双颊淤青。一只耳朵里也正在流血,膛青一块紫一块的。「我们一起走。」
「等一会儿,好吗?不是说我不想走……」
「只能今晚走,白天我们不可能走掉的。如果他们又回来怎么办?我再也不
能忍受了。」凯蒂的声音高了起来。
「嗨,嗨,别这样。我会以为妳很关心我的。」他停下来,令人难以置信地
咧嘴一笑,尽管他还很虚弱。「放心吧,我会帮妳的。我们来计划一下。」
凯蒂把他的头放在垫子上。她小心地洗洗他的脸,发现耳朵上的血是从耳垂
那儿流出来的,而非内出血,一阵轻松。她不敢碰他的膛,上面伤痕累累。她
解开衣服,靠墙坐着,两手抱着他,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软软的脯上。他深色而
糙的皮肤与她白皙的肌肤构成鲜明的对照。她抱着他,他睡着了。
她也睡了过去,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猛地醒过来,饥肠辘辘。不知不觉中他
的头已经挪到了她的膝盖上。一只苍蝇在房间里嗡嗡直叫,停在了她的膛上。
她赶走了它,一不小心把他弄醒了。他睁开眼睛。
「嗨!」他说,嗓音仍然很细弱。凯蒂伸手拿过水,给他喝,润润喉咙。
她看看表,「才五点。」她说。「我不知道外面怎么这么暗了。」
「我还以为只有我才这样觉得呢。」
「我想问—个比较傻的问题:妳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真的,我从不为明天担忧。妳怎么看上去这么漂亮?」
「妳真缠杂不清。」凯蒂说,声音不自觉又抬高了。
他坐起来,脸色一阵发白。他低头看看自己。「哦……看来情况不妙。」
「是的。妳需要医疗护理。」
「妳认为安娜是个护土吗?」
「有两条路可以离开这儿。一条从门那儿走。另一条是从地牢里走。就是我
进来的那条路。」
「地牢?」
「那儿有个活门。塔底并非严严实实的,下面是通过石阶才到水面的。在那
儿,我想是在水下,有一条拱道,妳可以从那儿到湖面去。我上一次不是这样去
的,当时,我跳进水里,纯属偶然发现了这些秘密。唉,当时的情形真是可怕,
只是我一发现了石阶,我就猜想它一定是通往什么地方去的。现在的问题是,如
果我们从那条路走,他们就会发现我们的踪迹的。而如果我们趁天黑跑出去的话,
即使给他们抓住,把我们的钥匙拿走的话,我们还有另一个机会。」
「好主意,看不出妳还有这一手。不过遗憾的是我现在行动不便。正常情况
下我是很喜欢游泳的,但在这个时候我真的不能指望靠它。妳哭什么?」
「妳老是开玩笑。」凯蒂吸着鼻子说,「我以为他们会杀了妳。」
「差点儿,还没到时候,呃?」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什么时候算是到时候了?」
「到他们满足的时候。哦,他们想套间我所知道的一些东西。」
「妳知道什么?」
「哎,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他们坚持这么认为,当然,都是我的错。」
「我不明白。」凯蒂无打采地说。
「我想妳是真的不懂。妳对考古有研究吗,孩子?」
「不,没有。」凯蒂吸口气,擦擦鼻子。他们的手绢都用去给约翰擦身了。
「而我却略懂一二。他们以为我知道一个宝藏的地点。问题是,即使这些宝
藏真的存在,我也不知上哪儿找呀。我也希望我知道呀。」
「他们怎么会认为妳知道呢?」
「是我放的风。妳不知道,我们是竞争者。」约翰看着凯蒂,讥讽地说。
「我们都偷古玩。劳尔有一个庞大的组织,而我是单枪匹马干。我得到一桩大买
卖的信息,劳尔想从我嘴里挖出来。」
「我在可佛遇到妳时,妳就知道了么?」
「是的。我本来打算把它卖给劳尔和他手下,但后来我发现他并不想付钱。
不诚实,呃?这样可爱的男孩比实质上更坏。」
「我遇到他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凯蒂说。
「女人的直觉不灵了么?当然妳也知道我不是个好人。」
「没他那么坏。」凯蒂含混不清地说。
「那么,他威胁说要杀掉妳了?」约翰似是不经意地说,但他扬起眉毛等着
她的回答。
「是的。」凯蒂哑声说,「噩梦一场。」
「呸呸呸,简直不可理喻。」
「妳干嘛老是这个样子?我们需要彼此信任,彼此帮助,一起逃脱。劳尔折
磨妳,我受不了。」
他拿过她的手,把手心转过来,吻吻,接着又吻她的手腕、胳膊。最后看着
她的眼睛。「他怎么妳了?」他说。
「妳知道的,」凯蒂痛苦地说。
「告诉我。」
她扭过头去。***这个混蛋。她定定神,转回来,咧嘴—笑。「当然是
了。最开始,和妳在山上的那些日子真是有趣,而遇到劳尔的时候我还意犹未尽,
所以……妳是我平生最想杀掉的一个人。命中注定妳是我的克星。」她耸耸肩,
笑笑。
「他们全都占有了妳么?」
她不想装腔作势,便单刀直入了:「我和劳尔还有鲁西安睡过觉。其他人是
暴风雨那天占有我的,确切来说,是皮尔和扬。马克。也许还有艾米尔,谁知道
呢,当时我只顾着反抗,也本看不见。
他用手背打她的脸。她惊讶,高兴地发现他还是那么强壮,他们可以依赖他
的力量。她斜靠着墙,冲他笑笑,脸上还热辣辣的。那么,他是在意了,尽管他
强硬,他的确很在乎她。她有伤害他的力量。
他走到窗边。「暴风雨就要来了,天空黑压压的。过会儿会亮起来的,我想
我们该走了。我相信我们只能如此。」
「但他们都在屋里。他们可以包围住整幢房子。」
「我很抱歉表现得不够英雄气概。我宁愿跑出去,冒一次被抓回来的风险,
也不愿意乖乖地等在这儿等他们用新的刑罚来折磨我。」
「对的。」凯蒂说。脸色猛地又白了。恐惧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到头?
他打开门。如果到处有人守卫的话,他们本就找不到出路。凯蒂距约翰有
一段路,以防万一他被抓住了,她还可以逃跑。
他们轻手轻脚地到一间屋里,俯视着露台,上面没有人。天空黑压压的。他
们躲躲藏藏地走,随时提防着被人发现,气氛紧张极了。天色很令人害怕,一想
起在这样的天气下游泳,凯蒂也觉得很恐惧,但这是他们的惟一希望,而且,这
暴风雨也能够掩护他们。这次没有露台上的丑态百出了,凯蒂想,惟一的问题,
万一他们又想出什么花招来对付约翰,回到地牢的时候,也许会发现情形不对。
他们偷偷地穿过长廊,走过许多房间。忽然凯蒂想起来这儿是哪儿了。
她抓住约翰的手,把她带到一个房间里去。对了,她小心翼翼地掀开那块木板,
从上往下看,就是安娜的房间了。知道她在哪儿是很有用的。当然她可能在厨房
里做她的拿手菜,但也可能在这里。
她在这儿。凯蒂看见她了。不止她一个。
一个类似楼梯的架子斜靠在墙上,有一个赤裸的男人趴在上面。架子与围成
的那个叁角区中间,安娜坐在那儿,腿分得很开,衣服被鲁地撕开了,露出赤
裸的脯,整个身体全落在趴着的那个男人视线以内。屋里还站着一个一丝不挂
的男人,正是那个体格强壮的鲁西安,那个漂亮的男孩,情人,运动员,猎手。
「
鲁西安手里握着一鞭子,他用它抽打趴着的男人的屁股。安娜轻抚着这个
男人。
「叁人都在,真会找乐子。」约翰低声说。「可惜破坏了这种好事。」
无疑,劳尔已经在想新花招折磨约翰了。凯蒂把木板放回原处,浑身在发抖。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发现劳尔是个变态者了,但和约翰一起看这种事,她觉得心理
不太踏实。她想告诉约翰她从未参与过这种事,但她知道这更容易引起他的误会。
当然,这只是她历险经历中的一个极小的部分,不久就会烟消云散的,如果
事情进展顺利的话,她和约翰还来日方长呢。等到她到警察局去指控这一切的时
候,她一定得编造一些事情,不要把她牵扯进去,要装作是自己一个人逃出来的。
他们退回到走廊里,这儿也是似曾相识。哦,对了,鲁西安和她当时就是在
这个走廊上做爱的。然后他们走到楼下。
他们小心地走着,因为凯蒂比较熟悉地形,由她带路。他们下了一层楼,来
到卧室的那一层,想看看其他人都在哪儿。约翰手里拿着地牢里那铁,似乎
还很称手。凯蒂只希望无论遇到谁,约翰都能出手快些,不要引起太大的动静。
她还记得鲁西安带她走过的那些上上下下的楼梯,可似乎都成了一种幻觉,
她现在本找不到了。
从厨房到外面一定还有另一道门,不可能没有。他们知道安娜是忠心耿耿的。
他们走进了厨房。约翰抓起几片面包和一块,匆匆在厨房里找着,先是打开了
一个冷柜,后又找到一个酒瓶柜,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找到由厨房通向外面的一
道门,门外是一个长满杂草的花园。凯蒂觉得这一切太妙了:他们已经出了屋子,
自由触手可及,而约翰在她身边。
他们迅速穿过花园,走出了花园的大门,猫着腰跑过一片绿地,这时大滴大
滴的雨落下来了。
凯蒂跌跌撞撞地跪着,像个醉汉似的;最后,他们终于来到湖边,但凯蒂不
由自主地升起一种畏缩心理。
水面是灰黑色的,映照着天空的颜色。雨滴落在湖面上,泛起一阵阵的涟漪。
风向不定,从各面方面吹来。雨下得越大了,多少可以掩护住他们,但在这样的
湖里游泳毕竟是件可怕的事。
湖边的树荫替他们挡住了雨。约翰开始脱衣服,脱鞋子。凯蒂也跟着他做。
他们把鞋子放进她的塑料袋里,再把衣服卷得紧紧的塞进去。凯蒂抖抖索索的,
但约翰似乎并不紧张。
「妳能拿着它么?」他怀疑地问。他们都知道约翰不可能把袋子放在他受伤
的膛上的,只有让凯蒂拿着它,光用腿仰游进去。
在这湖里的感觉真是可怕。水彻骨冰凉,波浪起伏。凯蒂抖抖索索的,约翰
抓住她的手,带她向前游。
「从这边走。」他说着,指指远处一道石壁。
「不,最近的路在那边。」
「不,沿着这个方向游吧,抓紧时间,我会和妳在一起的。」
这水冰凉彻骨,刺得凯蒂直疼。那个袋子真是碍手碍脚,晃动着的波浪一阵
一阵扑打在她脸上。说实话,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样的水里游泳,并不算太困难,
只是太不舒服了,凯蒂游啊游啊,腿越来越疼,头几乎要裂开了,一阵闷,呼
吸有些不顺畅。有些时候约翰抬着她的头,带着她走,有些时候则要完全要靠自
己。他在前面带路,她跟在后面,忽然她的头碰到了一块岩石,约翰把袋子取过
去。她浑身又冷又僵,疲力尽,继续向前游,跟着约翰,似乎眼睛和耳朵都失
去知觉了。一道闪电闪过,湖面泛起一阵绿幽幽的光。雨无休无止地倾盆下着。
他们来到一块岩石下。
「这儿没地方穿衣服。」约翰大声对着她的耳朵说。
「为什么要在这儿?」凯蒂虚弱地说。
「我们要爬过这块石壁,进入西班牙。」
「不。」她惊恐地叫了起来。
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从另一条路走了——那条最近的路。「
「因为他们认为我们不会蠢到做这种舍近求远的事。」
「妳不介意爬墙吧?」
「我很介意。」
「太遗憾了。这是一种很好的经验,我们将从布莱克。德。罗兰走。」
「那是什么?一条隧道么?」
「一个洞。直接通往西班牙。我想妳会喜欢它的。」
「我想回家,」凯蒂说着,忽啜泣起来了。
「我们都不能回去。」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苦痛。凯蒂举起了手,雨还在下。她应该赶快穿上衣服,
把自己弄暖和些。「妳没有家。」她残忍地说:「别再干妳的那种买卖了。」
「不。」他温和地说。
「好像有谁逼着妳非得这样干不可似的。妳完全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妳游
手好闲,不肯用诚实的方式获得幸福。」
「我想妳是对的。我是天生的坏胚。其实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也愿意在某
个大学里做考古学家,去发现齐姆古罐,而不愿意在这样的暴风雨夜里冒险,身
边还带着一个无辜的女士。」
凯蒂打开包,取出已经湿透了的衬衣,用它把身上擦干。「什么齐姆古罐?」
约翰把衬衫拿过去,给凯蒂擦背。「严格说来,应该是莫彻古罐。莫彻人在
齐姆人之前出现。约一千年以前,他们制造了这种圆圆的罐子,在上面雕刻,十
分漂亮。他们简直是天才。在那时候居然就能刻出叁维图案来了。」
「怎么样呢?」
「他们的图案是取材多样的,连也描绘了许多。如果这图案是他们真实生
活的写照的话,他们那时候简直成熟得令人咋舌,男人和女人,男孩和女孩,大
家都在做游戏。他们也喜欢吮吸。他们和动物做这种游戏。而且他们还把这种
行为直接用罐子的外形表现出来,真的,他们把酒壶做成男生殖器的样子,妳
喝一口,就是吮吸了一次。另外也有些是做女生殖器的样子,妳吮过女人吗,
凯蒂?我可推荐给妳试试。现在我知道了,妳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美丽的一员。
妳是多么漂亮的一件作品啊。」
他用力擦着她的背,他感到身体渐渐暖和过来了。「妳既然这么看不起我,
为什么要跟我来?
「我料到劳尔喜欢引诱妳,把妳带到这儿来了。如果妳是条狗的话,他做这
些事便轻而易举了。顺便提醒妳,他是把妳当作我的人带过来的,他的目的是我,
所以妳大可放心,不要这么绝望。而事实上并不是我选择了妳,而是命运的安排
让妳遇见我,然后我胁迫着妳,利用了妳。」
「妳去爬那墙吧。我要回拉兹。」
「甜心,妳得和我一块儿走。」
雨已经停了,太阳重又露出笑脸,湖面波光粼粼。他们站在峭壁下的影里。
凯蒂面对着约翰。
「妳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让妳选择。妳本没有选择。」
「妳以为我会被抓到吗?我用得着妳关心吗?」
「不,我想妳会逃脱的,妳是个意志坚强的女人,凯蒂。如果妳到了拉兹,
会做什么?妳将去看谁?」
「哦,妳说的是那个。听着,我不会去告诉警察妳的事的。妳应该知道,我
曾经就这样做过。不要再侮辱我了。我憎恨妳老是这样疑神疑鬼。」
「我这样说完全是为了自卫。我是如此的想要妳,我以为妳知道呢。而且,
我也不希望妳告诉警察劳尔的事。不管怎么样,现在还不能说。」
他膛上的伤口已经被泡得发白了。「为什么不能说?」
「也许我还和他做生意。」
「妳是说,妳要和他一块干吗?不管他对妳都做了些什么?」
「我偷窃只是为了钱。而他能扩大我的财源。我一个人应付不了我找到的那
些东西,太多了。我需要一个组织的帮助,而他正合适。这不同于一般的盗宝。
这是一桩特别的生意。」
「妳说过妳不知道他想要的东西。」
「我是不知道。但是,我有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在我干其他事以前,我会先
去证实它的可行。我可以卖一个东西,卖一块地皮,当然也可以卖一个主意,
不过像他那样的硬刑强逼我是不会说的。不管怎样,他偷走了我的一些东西,我
想在警察去到那儿之前想法弄回来。所以妳得跟我在一起,亲亲,不管妳真的不
喜欢。」
「妳不能强迫我爬上那块峭壁!」
「妳没有听到我说的其他话吗?」
「什么其他话……」凯蒂的声音顿住了。她听到了。「我要妳。我为妳疯狂。」
他的嗓音的,「妳一定要知道这一点。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像妳一样对我有这
么大的影响。我不能忍受妳和他在那儿耳厮鬓磨,和他做爱。妳难道还不明白吗?
妳让我又爱又恨,我恨妳与想妳的欲望是同样的强烈。妳竟让那些狗狼养的都在
妳身上做爱,妳太恶心了,女士。可是妳的身体就像酒和玫瑰花,妳属于我,就
像雪属于山一样。可是妳居然跟他去了,那个杂种,而且我打赌妳还会有下一次
的。」
她浑身发抖。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澄明清静的湖水,暖暖的阳
光,情绪激动的他和她。
「妳误解我了。在我遇到妳之前,我并不喜欢这种事。是妳改变了我。」
她顿住了。他的眼睛正闪闪发亮。她的身下是湿湿的草和藤类植物。他把她
推倒,压着她,热热的嘴唇在她脸上和脯上狂吻。
不能这样,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不能跟他走。他会把我变成他的囚徒的,可
是她需要他。她的身体渴望他的亲近。她对他来说其实是毫无益处的,他对她也
一样;在彼此感情的漩涡里,他们都是无助的。
他不用任何技巧就刺进了她体内。原始的本能足以盖过任何事情。凯蒂身子
略抬,和应着他。他从来不曾甜言蜜语过;在他们自己的本能面前,他们都是
傻子。所有的思想都不存在了,他们都跌入了情欲的海洋之中。
她的身体有节奏地和应着他的,像一曲奇妙的旋律。她的心涨满了快乐,
知道她终于拥有他了。不管其他事怎么变化,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他轻轻地动
着,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引起她莫大的快感。她躺在湿湿的草上,身上还有一
些小石块。湖水似乎在喃喃低语妒忌着她的幸福,岩壁高高耸立着似乎威胁着他
们连在一块儿的身体。他轻柔地扶起她,她觉得所有的恐惧怀疑在那一刻都消散
了。
他注视着她。她张开眼睛,看到了他神色中的那份真情。那么这都是真的了,
他的确是动感情了,像她一样?她这是和他在一块,手抓着他,颤抖的体在他
的触下燃烧,感受着他的力量他的炽热。
她抱着他的头,吻住了他的嘴唇。「对我好些。」她乞求说。
他抓住她的手腕,吻吻它。「我必须得抵抗住妳的诱惑。」他用一种奇怪的
声音说。「妳懂得这一点的。否则我将不可自拔。」
他们穿上湿湿的衣服和鞋子,吃了一些面包和,从湖里舀上水来喝。
「我们得在天黑之前离开。」约翰说,看看太阳和他们上方的岩壁。
「妳是说走完所有的路程?」凯蒂很惊恐。
「不,我们不可能这么快的。不过首先得离开这儿。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
不见了的。」
「黑暗中我爬不了。」凯蒂嘟嚷着说。「我连天亮时都不一定能爬上去呢。」
「不,不是在黑暗中爬。而且我们还可以垫些东西,没妳想象的那么糟糕。
妳知道,人们是为了找乐趣才会像妳想的那样爬,而我们则不同。我们还可以用
绳子。谢天谢地妳穿了合适的鞋子。」
他们隐隐约约听到湖那面响起一声什么声音。「嘘!」约翰警觉地说。他把
他们所站过的地方都整理了一下,不露出他们来过的痕迹。他打量地看看凯蒂的
背包。那本来是纯白色的,现在已经是脏乎乎的了。他挖了一个洞,把它埋进去,
再在上面填上土,压上岩石。然后,他抓起凯蒂的手,小心冀翼地走到岩壁墙角。
过了约一个小时,天黑了。四周已经有些发暗,但他们还在慢慢往上爬。
岩壁的右边有一些枝节横生的树,约翰不时爬过这些树,接着又到岩石上,凯蒂
觉得他这种动作毫无意义,但他坚持如此。万一有人真的查到了他们的踪迹,那
么树上的痕迹至少可以起一点迷惑作用,最好把他们的跟踪者误导到树丛中间。
这是命攸关的事,他不能不做最坏的准备。
他们爬得很慢。凯蒂的惊恐则越来越强烈。他们走过的地方,大多人迹罕至,
间或也有些野兽的足迹。
「我们到哪儿了?」凯蒂喘着气问。
「艾贝克斯。」
他们继续爬。石壁湿湿的,残留着刚才那场雨的雨水,以及山间溪流的水滴。
它全是糙的岩石构成的。有一段时间他们爬得很顺利,约翰教她,要手脚并用,
叁点固定好身体,一点向上移。她不敢往下看,知道只要一看她就会完蛋的。
岩石上方有一大块空地,凯蒂终于可以躺在上面休息一会儿了。她躺下,想
像着这是在平地上。约翰建议这个晚上就此为止了,因为天色已经暗得什么也看
不见了。
凯蒂抬头看看到顶点至少还得爬一个小时。但是她也不想知道自己究竟走了
多少。一旦停下来,山风吹来,她冻得直发抖。湖边的空气是凉的,而到了这儿,
该死的竟这么冷。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约翰把她的头发拨到脑后,脸颊贴住了脸颊。她的身体
觉得偎依着他有种安全感和满足感,但她的神依然紧张。
她曾经拒绝过他,不愿跟他上这儿来。除非他动用了武力,他是不可能强迫
她的。而事实是,他没有动用武力,她却乖乖地就范了,在他的甜言蜜语,在他
的脆弱的表白,在他身体的挑逗之下。
凯蒂知道,他很清楚她不能控制住自己对他的反应,「妳真是糟糕。」他曾
经这样说过,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利用了她这一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湖边发生的事,是不是他又再次利用了这一点?她那么急切地想要离开,
而这使他和他的利益受到威胁了,所以他用情话和身体拦住了她。他曾经指责过
她太善变了,可是那一番表白,几乎可称作爱的表白,听起来那么情真意切。凯
蒂希望真是这样。即使到了现在,她知道自己又做了一回傻瓜,她的身体还是喜
欢他的触。她感觉到了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手臂的力量。
「怎么了?」他低声说。
「我希望妳告诉我的都是真话。」
他转过脸,用鼻子轻轻蹭着她的。他吻吻她的嘴,轻轻拨开她的嘴唇,舌头
滑了进去。
当然他只会这样反应。只要她一有所动摇,他就会用这种方法来对付。
他的最终目的也许只是想害她,她忽然想到。她对他毫无利用价值,只会妨
碍他的行动。不过,他不会杀她,虽然她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只想让她跟他。
在这种情势之下,也只能这样想了,聊以自慰,让她能好好睡上一觉。
一夜平安无事。但醒来后的第二天,她万没料到是噩梦一场。凯蒂被什么东
西震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脑袋碰在岩石上。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一片岩石碎
屑飞到她脸上。
约翰冷漠地坐在她身旁,脸色铁青。胡须从下巴上冒出来,使他看上去像个
海盗。他眼窝深陷,眼睛闪着一种说不清的光芒。
似乎有人在叫喊。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厉的声音。
「嘘!」约翰轻声说。
「怎么啦?雪崩吗?」凯蒂嗓音嘶哑。
「比雪崩更糟,小姐。他们发现我们了。」
「妳什么意思?」
约翰咧咧嘴。「他们正朝我们开枪。」他说,「哦!」
又一颗子弹飞来,离约翰非常近,岩石屑击伤了他。「快走。」他飞快地说,
「这些狗娘养的想要杀我们。」
他们向前移,在树丛的掩映下继续上爬。凯蒂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可笑,像
只大苍蝇似的贴在岩壁上。事实上,她并不喜欢爬高,这种厌恶甚至尤甚于被击
中的恐惧。就让他们吧,她想,鲁西安真是不错,太厉害了。
她甚至想放声歌唱。「过来。」约翰躲到右边的石缝里,喘着气说。
「妳不必这么鲁。」凯蒂矜持地说。真的,这个男人简直没礼貌。
「要不是我很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的话,我一定以为妳醉了。」
「临死之前,妳该表现一点教养出来呀。」
「妳真是疯了。」约翰试图劝服她。「闭上妳的嘴巴照我说的做吧,不然我
把妳捏成酱。」
「我会把妳推下去。」凯蒂说着,一阵格格大笑。
约翰把身子贴紧她,嘴唇碰着她的头发和耳朵。「不要这样,甜心。」他说:
「我不能忍受这个。我知道我对不起妳。」
又一粒子弹呼啸而来,落在他们身边。
「告诉我妳爱我。」凯蒂说:「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但我要妳说它。」
他找到她的嘴巴,吻上去。「我爱妳,凯蒂。」他轻声说,凯蒂觉得有一股
热气扑上来。「妳真能撒谎。」她说,「我爱妳,亲爱的。」
约翰又开始向上爬。一粒子弹飞过来,打在他们上方,差点击中他的手指。
他们闪到一边,被迫爬下来一点点,找个较隐蔽的地方。
几分钟后,凯蒂开口了:「他想让我们下去,或者闪到左边光秃秃的地方。
他不会让我们向上爬或躲在右边的。」
「我知道。」约翰沉着脸说。「我们会从石壁上摔下去的。」
「我们不要被他们吓住。」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妳比我勇敢。我没有妳那么乐观。妳可以自由行动,凯
蒂,但我想我会按他们说的做了。」
偶尔有一两声枪响提醒他们,他们一直被监视着。而只要他们一直往左往下
爬,他们就不受到什么威胁了。
「他们在寻找我们。」凯蒂看了一眼,说。
「是的。」
「万一我们被分开了,记着我说过的塔底的情况。」
「照料好妳自己,凯蒂。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慢慢的,壁面有些软了,上面粘了一些藤类植物。「离开我,赶快跑。」约
翰说:「他们的目的主要是我。」
凯蒂发现自己抓到了泥土和草,岩石中间长出一些植物来。她滑下去,拔腿
就跑。
前面有些声响,她抬头一看,艾米尔正笑嘻嘻地站在那儿。她转向右边,冲
进树林里。
没用的。他们围住了她。其中一个笑着,她明白自己只是供他们娱乐了一回。
她看见约翰忽然被鲁西安的枪口指住了。皮尔在她前面现身出来。她站住了,冲
着湖面,疲力尽,又累又怕,大汗淋漓。
约翰忽然跑过来打她。她一个踉跄,掉倒在地。他抓着她提起她,一拳一拳
朝她打来。
「妳个婊子。」他高声叫道,「妳一手策划的。妳领着他们来抓我……」他
一松手,凯蒂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她发觉劳尔正看着她,英俊的脸上有一种嘲讽的微笑。「哦,亲爱的凯蒂。」
他上前几步,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很高兴见到妳,可是却在这种情况下!」
她有气无力地说,「劳尔。他已经疯了。」
「那妳为什么还跟着他,我亲爱的宝贝?」
她闭上眼睛,又酸又涩。「我害怕妳。」她说。「我不明白。」
「明白什么?」
她大大地张开眼睛。「他告诉了我妳是什么样的人。」
「是吗?」
「妳该早些告诉我的。妳应该知道我不会被吓倒的。妳并不太了解我。妳为
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不能信任我呢?」他皱皱眉,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凯蒂勉强
咧咧嘴。「贼。」她说,「妳认为我在乎么?」
劳尔把她扶起来。他们已经在他背后把约翰的手腕绑起来了,鲁西安站立一
边,手里举着枪,看着凯蒂,眼神里带有明显的好奇。她倾过身子,朝他唾了一
口,「我既能救妳,也就能抓妳。」她残忍地说。「现在他们又抓到妳了。」她
转过脸对着劳尔。「他知道。」她冷冷地说:「换言之,他有个很好的主意。他
想证实它之后再卖给妳个信息。」
扬。马克慢慢朝凯蒂走过来,小心而优雅地踩着湿滑的地面。鸟儿在他们身
边轻唱,这已经是春末了,黎明刚过去不久,一切才刚刚开始。
「妳变了。」他冷冷地说。
「以前没人告诉我这些事情,现在我知道了。」凯蒂说。忽然,就在那一瞬
间,她真的知道了。她在可佛遇到约翰的时候,他正被警察追捕。他告诉过她他
是个大盗,身上带了一些什么东西,好像小小的,沉甸甸的。他也告诉她劳尔,
劳尔是个大盗,专门偷窃古董。事情越来越明朗了。然后就是那本掉页的《时尚
》杂志。「阿尔巴尼亚」她说:「妳们都想从阿尔巴尼亚偷出东西来。」
现在她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他们这次是真的呆住了。她擦掉嘴角的血迹,擦
擦脸,冲他们咧咧嘴。「我从露台逃走后,一直藏在房子里。我偷到了塔的钥匙,
放了他。昨晚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不知这该怎么办。我想再拖下去也
不是办法,所以下来了。而他只听我的,也下来了。」她把头发往后一甩。「也
许妳们觉得难以相信,但事实确然如此。他听我的,这个可怜的小傻瓜。所以他
告诉了我阿尔巴尼亚,本来还会多说的,但妳们来了。我一直慢吞吞的拖着他的
后腿,妳们误解我了,劳尔。的确,我离开妳的时候对已经非常厌倦了,这也
就是我之所以要逃的原因。可现在我对任何事都感到厌倦,没有工作,对什么事
都不关心。妳不觉得我是一个绝好的帮手么?妳并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的,对不
对,劳尔?我希望过去妳对我不全都是逢场作戏。」
她看到他的脸色越来和缓,心里掠过一阵狂喜。他有一个薄弱环节,她知道
她有获胜的希望。
「我知道他对妳的感觉。」劳尔慢慢开口。「这就是我们把妳带到这儿的原
因。我们想利用妳把他引来,而他果真来了,我拿到了苹果。不,我亲爱的小姐,
那不是逢场作戏,那是一种快乐的感觉;当我和妳拥在一起的时候。我向妳敬礼。
显然妳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我低估了妳。」
「我们可以回去了么?」凯蒂问。「我想洗洗澡,换换衣服。我需要睡上一
觉,填饱肚子,现在我的脑子里一片胡涂。让我慢慢冷静下来,劳尔,不久我会
给妳们很大的帮助的。」
她转过去对着约翰。他的脸色晴不定。「言必有失。」她轻轻地说,随即
哈哈大笑。「妳早就知道这一点,但妳还是管不住妳的嘴巴。」她的手顺着他的
身体滑下去,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唔。」她轻快地说,手着他的下体。
「很好。」
鲁西安暴发出一阵大笑。约翰不自觉地挺直了身体。鲁西安在他背后用枪托
打他。凯蒂笑着,扬长而去。
他们把约翰带到了塔里。凯蒂回到了她的房间。安娜给她送来食物,她洗了
澡以后上床好好睡上一觉。她知道艾米尔在门外监视着她,但她并不担心。让他
们完全信任她还得有—段时间。只有劳尔和扬。马克比较难对付,其他人只是听
命于他们——包括那个善于跟踪的鲁西安——全都是爪牙。但是扬。马克是比较
棘手的,而且他没有劳尔那种致命的弱点。至少,她现在还没发现。但她终会找
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