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虞婳
后湮没了,
骗人。
这,不会是真的……
偌大一个,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抬头望向诗楠,他眉眼中尽是温柔与哀怨,唇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瞥开眼不去看我……一时间……默默地不言语……
耳朵里嗡的一声,心里翻江倒海似地堵得慌。
攥紧手,指甲刺进手心,很痛。
乾王甩着袖子说了句什么我也没听进去,只是浑浑噩噩地看着太监垂着眼躬着身子把门带上跟随他一起走了。
一盏香炉,
徐徐吐着青烟,
案上那残留的香粉末,殷红得刺眼。
脑子里什么也没法想,只知道后湮真的没了。
后湮没了……后……去哪儿了……弘氰、霁雪了……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还有赝狄他不是很厉害的么,弥儿……弥儿……为什么一个信都不捎过来……
他们都怎么了……
立在案前,死死盯着那抹香,煞红了眼。
胡乱挥摆着袖子,朝案上扫去,
一个人从后面搂着我,死死的,“湮儿……不要这样……”
以前依偎着的,这么温暖的怀抱,现在只觉得冷,掉进冰窟里似得冷得让人发寒。忍着锥心般的疼,将他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他却悲鸣着僵硬着将我禁锢得更紧。
“诗楠,你早就知道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湮儿……”
“你们算计,合着我好骗,把我唬弄出来,好把后湮给灭了……你们一个个从玄国到乾国都拐着弯子算计着后湮……”
“湮儿……不能……你不能这么说我……我没有……”
我咬着,转身,推开他,往后退一步、两步……
他踉跄着,身上的袍子松松散散的滑落,白皙的肌肤上零星洒着红斑青块,那时昨夜激情缠绵时的痕迹……
他蹲着身子蹙着眉,刚刚推得狠了点,似乎磕到他哪儿了……他抬着头,眉眼里满是温柔与一丝寂寥,“湮儿……刚开始是你要我把你带来的……你怎么能这般说我……后湮的事,是我遇到皇兄之后才察觉……那时从里派出来紧追着我们行踪的苍蝇们一夜间突然消失了,我也正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一晚后湮出事了……”
脑袋里轰的一声,
身子像不是自己,麻木……
原来,在路途中……在离开后湮来乾国的路上,里就出事了……
我却不知道,只想着自己偷着乐。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湮儿,我说过……我不舍得让你受伤,一点伤都不行。”他像风中无助的玉竹,扶着榻站了起来,不声响的将散落的衣袍披上,低眉眼眸有些黯淡的扫过我的脸,垂着头盯着某处,久久的,半晌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那白皙晶莹的肩窝处,原本点着守砂的地方,那抹朱红已经荡然无存……
“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是那个时候我决不能让你回去……他们灭后湮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寻长生不老亦或是……”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只有把你以后湮宠男的身份暂时藏在乾才是最好的法子。”
那么说……
后湮的事,跟乾国没多大的关系……那……
“诗楠,后怎么样了……她在哪……”我哽咽着,发抖的拽着他的衣袍。
她没事,
她应该会没事的,
……对不对,你说啊……告诉我她没有事……
她怎么会有事,赝狄陪着她,弘氰再怎么说也是凤国的神官……还有霁雪,对……霁雪毒公子的称号不是虚名,她不可能出事,不是么……
你到底是吭一声啊……
“湮儿……”他叹一声,将我搂得紧紧的,“湮儿,对不起……我不知道……派出去的探子都不见了,只有一个回来说后湮没了,里面的人都不见了,主消失了……”
不会的,这么大的,
这么多的人,说消失就一夜间消失……
“湮儿,冷静点……你听我说,后主在你走后不久就把里的侍宠们都赶走了,只留了一些不愿走的还留在那儿,后来,弘氰和霁雪好像耐不住也出来寻你了……偌大的里就……那次的袭……猝不及防……”
徒然的睁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面有难色的男子,咬牙,眼中涩涩的,“你都知道……这么清楚……为什么不早些派人去救,你连弘氰霁雪早在这之前出了都知道,为什么派人去救,你明知道里散的散走的走,为什么不派人不保护着,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这样我就会早些回去了……
后就不会……是我的错……
都是我不好……
后一定是伤心了……把侍宠们都赶出去了……我应该早些回去的,她身子不好……我要是不走的话,她也不会遣散人了,要不是我,那些人也不会有机可乘,要不是我,那些一路尾随追寻我行踪的后湮死士们也能跟着保护后的。
是我害了她……
咬着牙,蹲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舌有血腥的味道。
“原来……”
诗楠步履不稳的站着,原本望向我的那双泛着早晨雨露般清新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撒了一地,再也找不回来了,“……你一直都不信我,湮儿……知道么,这些是我在寻医治你的法子时,在皇兄御书斋里找到的……弥儿给你写的手札……”他勾唇,凄楚的笑着,湿湿的东西沿着下巴滑了下来,打在地上,溅起泪迹一块,醒目。
“……你不信我不信我,你爱后对么,其实我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你爱后,我会为了你保护她……那里的信鸽被皇兄拈死了,当我看到手札的时候已经晚了……里早就被灭了……我不能让你知道,你会跟后一起去的是么……你会为了她一起去死的是么……”
他抖着欣长的身子,看着我呜咽的蜷缩在地上,眉眼里有着令人发颤的温柔,俯下身子,叹一口气,将我搂在怀里,“湮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死都不会告诉你……”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口像是压着千斤巨石,压抑得堵得慌,嗓子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后,如果死了,
我会和她一起去么……
不会。
“诗楠,告诉我……是谁派人灭的后湮。”
“……那些人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了,甚至没人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能有这些能耐的,单靠一个组织或是一个国家是做不到的。”他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着。
是么,
那就是多个联手了。
如果后真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不会和她一起去死的,
我会尽一切力量毁了那些害她的人,让他们生不如死,让他们悔恨所做得一切。就算失去我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然后,陪着后,
两个人,
永远在一起……
诗楠,
你信么……
我会搅得这世道动乱不堪,唯独我一片清明。
———————————————————————————————————————
“这是您要的血蛤粥。”一个柔弱的太监声音。
“……轻声点”一个温热的呼吸声扫过我鼻尖,“搁在那里,退下吧。”
一阵细细簌簌的衣帛声,他轻手轻脚的在我身边躺下,轻轻的唤着,“湮儿……起身……该吃些东西了。”
半晌,叹一口气。
伸着手臂将我蜷在怀里,温热的触感落在我的唇上,一股香醇浓稠的粥汁便顺着他的舌缓缓的渡到我的嘴里。
呻吟一声,
许久,一只手缓缓抚上我的脸,一寸一寸的着。
“皇上驾到……”
那只手还停留在我的脸上丝毫没有拿开的意思。
靴子声由远至近,细细的来到榻边,榻上一沉,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一个声音闷闷道,“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也没怎么说,只是开了几处方子,说是她身子虚,又气急攻心所以才会吐了些血……只是,为什么还不见醒,都这么些日子了。”
“这群没用的东西,平日里没事尽给朕开些药,现在有事了却连个人也医不醒。”
在我脸上正流连忘返的手突然凭地里一抖,似乎被人硬生生抓住了似的
“……你到底还想多久。”
“皇兄,她是我带来的,我喜欢她。”
“可是你别忘了……她将来会是乾国的一国之母。”
停留在我脸上的温热的触感,突然没有了,似乎被人抽离了。
榻上陷得更厉害了,似乎有些晃,有人挣扎的声音。
一个声音隐忍着怒意,似乎大了些,清晰了很多,是诗楠的声音,“皇兄……看来忘记事的人是你……别忘了,乾国的王是没有资格娶天命女的。”
“是啊,所以你情愿请命去做一个宠男,也不屑要着这乾国的王位……可是,我的好弟弟,你别忘了,皇祖训可以改,更何况这几百年了……父皇那么疼爱你,没有教过你么……皇权就是一切。”
“你……”
“楠儿,你也不小了,天命女的事你从小听到大……当初是她挑起了各国的混战,也是她平息了各国和南纳族的纷争……你只是一个皇子,如今我登基了,你顶多是个王爷,怎么和其他各国争。”
一阵抽气声,诗楠暗自低吟了一下,似乎很痛苦。
“……况且……我爱她并不比你少,我的弟弟。”诗熙冷冷的说道,“再过三日,不管她醒没醒,封后大典照常举行。”
闷哼声,
榻晃动了一下,那人便走了。
诗楠半晌不语,我偷偷睁眼瞄向他,只见他垂着头枕在膝上,那双白皙莹润的腕子上有着一道青紫色的淤痕,似乎是刚刚那个可恶的乾王弄上去的。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徒然抬头看向我这边,喃喃道,“湮儿……你醒了么……”
却只看到我闭着的眸子,最终失望的索着爬到了我身边,伸着手将我搂在怀里,静静的,寝殿里安静极了,
可是
我的左肩却被他湿润了一大块。
——————————————————————————————————————
背景音乐:勇敢的心原声大碟
仅以此篇献给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