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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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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後,我也过得清闲,诗斓像是察觉了什麽不再来烦我,终日忙著上殿下朝,可是派膳房这儿送的汤罐药膳却是愈发多了,那些用小碟子盛的点心看上去都是致极了,我却应付得极其小心。

说不准儿里面又参杂著什麽药儿粉儿的,虽说膳房做好的食物要经过几个步骤并由几人试吃才能递到我手上,不过若是里面参杂著抵制南纳人神力的药物,那麽就算是试百来个凡人也试不出,就像是那一夜,同一碗粥,我与诗斓一起吃了,我浑身无力发软,他却神抖擞,对我动手动脚。

叹一口气,

我瞅著这一桌子美味的菜,吞了吞口水。

“公主不吃麽?莫凉了。”

吃!

可怎麽下口呢……

我也不能每次一股脑的吃完,然後再用木簪子弄伤自己放血解药,这该多伤身子啊……

我用眼神示意婢女舀了一小钵药膳火蛟龙。

片儿切得匀称,炖得也和滑腻……

我将手缩进袖子里,暖狐皮子也舒服,有些残留的温热,“外头有些冷,帮我把窗子关了,顺便让人再添一些火炉过来。”

她应了一声,不放心的瞅我一眼,退著步子走了。

我手抵在案上,捧著小钵子,另一只轻轻将袖子里的木簪子掏出来,放在汤里搅和一下,只消几秒,就又收回袖袍里了。

“公主,奴婢已经吩咐下面的了,他们正把火炉往这儿搬,您若是觉得冷内里再添一件火狐毛褂子?”

得……

想热死我啊。

“不用了,这样挺好,穿多了累赘。饭後陪我去外面走走。”

“是。”

我低著头,细细品尝著无毒无药无害的三无安全火蛟龙……眼笑眯眯的。

虚一眼那婢女,她似乎也舒了一口气。

──||

这年头,谁也不放心谁。

外面寒风嗖嗖的,

没见下雪,小路却被冻住了,寸厚的冰踏上去吱吱作响,婢女搀扶著我,走得比我还小心。

我肃颜,指翘著握著她的手臂,慢慢悠悠的走,这身架势,若是手上再套个指套子……没准是个慈禧二世。

又是一个冬天。

想当初,第一个冬天便是在後湮过的,那时候暖和和的,终日在房里逗著弥儿,然後大年三十和後翎、弘氰、霁雪……一大堆的人围著桌子抢吃食,日子过得美满甜蜜极了,那时候却不知道珍惜。

如今,也只能说说了。

再也回不去了。

滑……

踉跄的站稳了,婢女一脸探究的望著我,我横她一眼,她像是发觉了自己的不妥,头低得很低。

我收敛脸上的悲伤,朝前方环顾了一下,却眯眼看见碧潭那边像是横空多出了一亭子,还是搭建在水面上,大冷的天,轻纱飘拂著,里面琴声悠扬,愈发觉得这曲子凄惨哀怨。

“走,去那边。”我指了指那个亭子。

“公主,切莫去,那亭子平日没人敢接近的。”她顿了顿,偷瞄了我的眼色,斟词酌句地说,“里面是一个刚被罢官的不讨喜的人。”

刚被罢官……

谁啊?犯得著平日也不敢接近那亭子麽,再者被罢了还能呆在这里……

“他平日里对这里人可坏了,而且经常使法术,身份挺诡异的,公主千金之体莫再去接近他了。”

这个婢女说得比平日多,那神情似乎真的很怕我过去,却又不敢拿手拦我,急得

直跺脚,总结陈词,“您,反正不能去。”

得,这年头,

不让我偏要。

碧潭上隐隐结了冰,轻纱有些缥缈,一席青色影子一晃站起了身,琴声也消停了。风湿冷的,一枝梅翘首绽放。

他依旧是穿著黑蟒罂粟花纹的袍子,可是脸色看上去苍白没血色,搁在琴上的指似乎也冻住了,微微的颤著。

“世魅好雅致,大冷的天,在结了冰的碧潭上弹小曲儿。”

他颔首笑著,倾身倚在榻上背部靠著木栏,脸上泛著病态的红晕,慵懒的样子,

说话的声音平稳,但却能听出尾音有些抖,“美景,莫虚度了。”

这人……

还这麽好胜心切。

是个人都知道他现在被风吹得冻得快歇气了。

诗斓现在忙得日日夜夜上下朝,巴不得把龙榻都搬到殿前去,整日和大臣们商议什麽机密国事,他到好……被贬官,排挤了。

莫非……

我上前一步,握著他的手。

他一惊,忙抽手,挥开我,身子往後缩。

手的触感很软,却像冰一样,刺骨的寒……

他的袍子虽是单件,却也不薄,还不至於身子会这般没温度,这麽惧冷。

“公主,您这是做什麽。”奴婢在我身後急没规矩的直嚷嚷。

暖和和的狐狸毛皮遮风衣轻轻盖在他的身上,他怔愣的望我一眼,神情复杂。

“替我去房里捎带件暖和的外套过来,再喊人拎个暖手的小炉子来。”

“是,奴婢这就去。”那小丫头似乎是怕冻著我,瞪了世魅一眼,撒著腿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他的眼神还一个劲儿的往我身上瞅。

“别误会,我可不是可怜你。”

也犯不著可怜,只想对你好一点,让你以後念著我带你的情分,下手祸害我的时候,偶尔念念旧,力度缓一些儿,别把我往死里头折腾。

当然,这句话打死了也不能说出来。

我俯身,按著他的手,把脉。

他身子一震,却也没反抗。

脉象很虚弱,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你的神力……没了?”

他点点头,默默地收回手,把冻僵的手臂探进狐狸毛里,细细的索著,那手势姿态,不往歪处想还不行。

我正琢磨著该怎麽安慰他,

他倒好,只消一句话,便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你以为你皇兄平日给你喂的吃食……那些参杂在里面专克制南纳人的药,是这麽轻而易举就能配出来的麽……怕就算是配出来,他也不敢第一个用在你身上。”

这句话,简单易懂。

他的神力是没了。

原因是,放进食物里的药,他都吃了一轮了。

他身子没大碍,药效有用,神力被克制了,药就被送到我那儿祸害我去了。

──||

这什麽世道啊……

“为什麽告诉我这些?”

一声轻咳嗽,他笑得有些无力,“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虽然被凡人带大,我却与你不同,我永远都不能被他们接受,就算赴汤蹈火,他们却终归记得我流的是南纳血,可惜这一切,我知道的却太晚了。”

他的手紧紧握著我的,有些温度,但还是很凉。

四周垂坠的轻纱轻薄无比,被寒风吹著,如云如雾,让人一阵恍惚。

他指用力,盯著我的眼,一字一句地说,“诗斓这回真的要攻打仙鸣谷了,药备得很齐,进谷的路线也被勾出来了,我们南纳人会被掳的。”

我们南纳人……

我们……

其实,来这儿这麽久从不觉得自己和凡人有什麽本质上的不同。

甚至以前我本也是凡人……

听他说,我们南纳人的时候,心里突然一窒,特别是看到世魅那眼神,坚忍後悔泛著点点的疼痛。

他应该是懊悔极了的吧,

替诗斓做了那麽多的事,潜进仙鸣谷……又打伤温玉……结果却被罢黜,废了神力,最後落得族人即将被灭。

等等……

他的族人也是我和温玉的族人。

那麽说……

会不会是温玉察觉到了什麽,所以才会这般对我。

马甲写的《凡孽》请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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