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上]
四周安静极了,仆人们低头,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弥儿站在一旁,斜着眼望我,满是笑意。
大冬天的,我实在是想困,却又不得不提起神,我撑起身子想坐起来,怀里却传来一阵哼哼声,像是挺不满的。
低头一看,那软巴巴的一团,伏在我前,胖嘟嘟的手攥拳,小嘴儿嘟着不时的动着……舌头卷起吮着。
这孩子的蛮劲儿很大,我的前襟料都被他的津弄濡湿了,有些不太舒服,那一股股说不出的瘙痒与疼从前蔓延开来,感觉很异样,原本想把她挪开点,她却哼哼一声,吧唧,吮得更欢快了。我低头眼神极复杂,忍不住失笑,一天到头这小家伙就知道吃与睡,活脱脱一只小猪。
不过话说回来,她闭起眼睛,睫毛可真长,卷翘极了。
应该……
以后长得不会太差,可是这一团,可真皱巴巴的,着实谈不上可爱迷人,我轻轻拿手调戏着……她却一脸享受。
屋里燃着安神的香。
门吱的一声开了。
一席张扬的红衫袭了过来,顿时空气中都荡着香味。
弘氰笑眯眯的坐在了我的身旁,想了一想,又挪着屁股往我这边挤了挤,糯糯的粘人极了。
我只当没看见,继续哺育后代。
一股炙热的视线赤裸裸的便停滞在了我那被小家伙吮得湿嗒嗒的前,实在是被他的目光侵惹得受不了,我抬眼望着他:“你干吗呢……”
他也不回避,竟有些明目张胆,手伸到我的腰侧索着,四周的仆人立马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此刻就能走开。
这骚狐狸,发春了。
不知道……我正在做月子么。
“让我搂着,抱一会儿你。”他的话里甜腻腻的,手也愈发的不安分,微用力向上抚去,一把拢住了,修长的手指收紧,揉搓抚着。
他的呼吸伏在我的颈处,明明是大冷的天,却能烫得我浑身一颤。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家伙在左边吮得正欢畅,他一大老爷们在右侧得乐不思蜀,恨恨瞪他一眼,他却回了我一个挑逗的眼神。
我要疯了……
突然怀里的小家伙睁大眼睛,眨巴眨,盯着头侧的那一只手,怔愣,呆了半晌,视线凝在弘氰脸上,她眼中泪水在凝聚,突然嘴一扁,哇的一声哭嚎了起来。
哭到真是哭,小手松了拳头,却紧紧趴住我,可还不忘抽噎着,撇头叼着头,吮了一口。
我直接是无语了。
搞了半天,这小娃儿是怕她爹爹和她争东西吃。
猪……
真是头小猪。
可这猪娃的爹爹倒心疼的紧,忙放开骚扰我的手,想要搂她入怀哄,可一离了我,她哭得更凄切伤心了。
“这孩子,还倒真是离不开你。”弘氰笑得有些讪讪的,还一个劲儿的躲开,那小家伙的利爪子。
我忍着嘴角的抽动……
当然,阻碍她吃东西,无论是谁,保管她一视同仁,亲爹都不认。
“小祖宗……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诗楠拿扇子推了门进来,后面还跟着赝狄,他双手护着一个东西,用黑布料裹着,似乎还热腾腾的冒气。
那窝在弘氰怀里张牙舞爪的一团,突然停住了抽噎,仰着鼻子还吸了吸,似乎在闻味儿。
“你那是什么东西?”我瞄了小猪一眼,欠身坐了起来,“好心”的帮她问了。
“这不是你身子不好,听霁雪说你…………那个什么不多,”诗楠攥紧扇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绯红,眼神闪躲着说,“所以就托人弄了些汁给这小家伙补身子。”
哦……
原来是这样。
“不是已经在请妈了么?”我仍旧不依不饶的问,什么东西还非得这两大美男们亲自送来,着实很好奇。
“那是不一样的。这可都是好东西,有……东侧玄山上蛟龙汁,雪山白狐汁,对了乾国那边还捕了个神兽,说是神兽我还就和狮子老虎差不多,听说它八年才产一子,汁更是百年难见,我也讨了些过来,也不敢拿在火上煮,赝狄用内力把它热了会儿。”
这孩子。
还真会折腾人。
诗楠抱了来,这小家伙乖顺极了,身子软绵,头趴在他的肩头,一双眼睛眨啊眨的。
一勺喂了过来,
他偏了头。
又递了递,她才勉为其难的让他灌了哟口。
呦……
看她表情这叫一个勉强,这没心没肺的小家伙,也不知道她的爹爹们能弄到,这些东西是多么的不易。
“这孩子小,勺子不太顶用,以后弄个嘴吧。”她那小脑袋躲得慌,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弄得我有些晕晕的了,随便就了一句。
一直沉默的赝狄吭声了,对这未知的事物他一向很虚心请教,果然他问道:“嘴……那是什么……”
诗楠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一屋子人全部唰唰地望向了我。
我抓抓头……也是,古代没这玩意儿,总不能告诉他们是模仿头的一个塑胶吸口吧。
我正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中,正拿不定主意,不知怎么开口时……
小家伙见被忽视了,
小手指执意得抓着勺子的小把柄,咿咿呀呀的叫唤了一声。
诗楠回了神,喂了过来,她却又把小脑袋撇过去了,干脆不理会。
这娃儿……真欠打。
我发现她就喜欢调戏她的爹爹们……一有空就瞎折腾。
不过对两个人除外……
说来也奇怪,她再闹腾,只要温玉一抱她,便老实了,不像是想与他亲热,倒像是怕他,这温温徇徇一个人,竟椰油孩子怕他。
“霁雪还在那冷屋里呆着么。”我作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是。”弥儿应道。
“那么冷清的地方,他竟也呆得下去。”我长叹了一口气,心绪有些动摇了。
“他就死心眼,凡事喜欢藏在心里,就爱拿自己过意不去。”弘氰不咸不淡的说着,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小猪,看着她契而不舍得躲着诗楠递过来的勺子,一脸的兴趣盎然,忍不住拿手来逗弄她。
我作势咳一下,招呼着弥儿,轻声说,“叫他过来吧,这儿暖和,他那屋子总那么冷,对了……他要是坚持不来,你就说我最近好象是着了凉,让他给我把脉。”
“好咧。”
弥儿一溜烟便不见了,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便把人给我带来了。
霁雪的医术何等高超,还没等把脉就知道我是装病了,一张脸有些无奈,却又不能走,就这么站着,表情有些悻悻的。
小家伙滴溜溜的眼珠子,直往他身上瞄,这会儿喂什么都不吃了。
那娃儿,兴许是喜欢他。
瞧她那贼眉鼠眼的。
诗楠叹气的把碗一搁,“我手酸了……霁雪你过来替我,她一直往你那边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手喂了。”
霁雪也没说什么,
倾起身,把袍子抚了抚,便坐了下来,接了那娃儿,一手端着碗,都不用费神去抱她,那小家伙仰着小脑袋,盯着他的脸都快看傻了,胖乎乎的小手死死的揪着他的袍子,趴在他的腿上,逆来顺受的,张着嘴,一勺一勺的吮着。
我瞪大眼睛……
真奇了,
别说,雪山白狐汁了,蛟龙神兽的什么东西都来者不拒,估计现在喂糠,她都是乐意的……眼睛眯眯的,似乎在笑,乖顺的趴在他的怀里。
舀,塞,再舀,再塞。
搁碗。
霁雪动作干练的把那一碗碗的东西全入了她的小嘴,为这次艰巨的任务划下了圆满的句号,也利索的收了尾。
末了,还极细心的给她擦渍。
她小脸蛋贴着他的膛,打了个饱嗝。胖嫩的小手四处晃着,还握住了他的食指,紧紧的……
一屋子的人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霁雪,别住那小侧屋了,孩子这么喜欢你,搬来一起住,也好照应她。”我瞅着这是个好时机,便开了口。
其实也不是真想麻烦他照顾,毕竟家里还会请妈带,只是他一个人住在那么僻静且清冷的偏院里,着实让我有些过意不去,心里头不舒坦。
“不。”他视线缠在那一团胖嘟嘟的小上,“我一个人冷清惯了。”
小家伙的小手又揪紧了他,像是困了……可眼睛朦胧着,半闭半张的,还瞅着他的脸,像是舍不得。
我依旧劝着,“那边清净到是没错,可宅子又小,冷炉寒水……我怕冻着你。”
他突然身子一颤,也没顾得上理会我,只是呆滞的望着怀里的那一团,神情这叫一个复杂。
我斜眼,望去。
乖乖……
这一看,差点让我疯了。
真实一个破天荒,惊世骇俗的举动。
这色娃儿软嫩的小脸蛋蹭着他的前襟,大约是被他满身的梨花香吸引了,居然嗅了嗅,一口叼住了他单薄的前襟,无奈无齿,只得用舌头卷着……那津渗进了他的衣袍里,前也凸出了形。
震惊……
都不足已形容我此刻的感受。
他他他他,居然还一脸宠溺的望着小家伙,无奈的表情让人心生怜悯,让人都移不开眼。
“主子,这是为小主子选的名字……您看看,要不在里面挑一个?”弥儿很不是时机的挡在了我的面前,捧着一个小簿子,翻着什么。
“拿走。”我不耐得挥着手,赶苍蝇一般,倾身靠着榻,继续观摩着这一对父女情深,沉吟一下,缓缓道,“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她怜霁吧。”
霁雪诧异的抬头,怔怔得望着我。
如玉般美好的脸上泛着融光,他嘴唇长长地抿成一条线,扬成了很好看的形状。
霁雪……
这一辈子我欠了你,我伤你够深,又让你正值年华却早白了发,
我望了一眼霁雪怀里的小家伙,他搂得很松,可是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抖,那望着孩子的眸子也是从来未有的温柔,目光如水。
这样就够了。
其实,我知道,若不是这个孩子他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那么,就让这个孩子牵绊他一生一世吧。
[下]
炉子也烧得正旺,安逸且舒服极了。
全家一起聚了吃顿饭,然后也各自散了,这会儿屋子里安静极了。
我卧在温玉怀里,轻抚着他的衣带,打结,又卷着松开……折腾得不亦乐乎。
“孩子取名叫怜霁?”他的声音淡且柔从我头顶上传了出来。
“嗯,冬天生的,唤“霁”,也算是老天可怜我,让我平安生下她,取一怜字。”我趴在他腿上笑着说,“怎么样,名字取得还算响亮么?”
“瞎说,” 他划我的鼻子,“我知道你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他继而搂紧我,拥我入怀,轻声说,“叫什么无所谓……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
我心悸,心脏突然一缩,脑子里浮现一件事情,“你说,她也和我们一样么……还是要经历生老病死。难不成我们要看着她一点点衰落……然后步入死亡么。”
他不语,只是轻轻扶着我的肩,“凡人终归是要死的。”
我心里头一窒,难受极了。
“主子,您看……小主子在霁公子走后就一直在哭,没消停过。”弥儿抱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个劲儿闹腾哭嚎的小怜霁进了屋。
我敛神,忙伸手要抱,“我瞧瞧。”
可不是么……哭得小脸蛋皱着,泪汪汪的。
饿了?
不可能啊……才喝了那么多。
我手一,也没见发烧。
温玉把她接到了手中,手在襁褓中了一下,笑了,“无妨……尿湿了,不舒服呢。”
他修长的手,轻柔的拉开料子,
水淋淋的……一小布条,整件小裤兜都湿掉了。
“怕是有好几个时辰了。”温玉蹙着眉,有些失笑,“这么凉,就属他最能憋。”
小怜霁乖乖的趴在他腿上,
扁嘴,可怜兮兮的,想哭。
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莫不是在霁雪腿上就拉了一会儿了……她可真能忍啊。
可……尿布,
我没换过,得怎么弄啊。
“弥儿,把那干净的布片拿来。”
“还弄些热水,帕子。”
我就这么看着温玉,熟埝的掀开柔软的绸子,换小布条,扎好,再把小衣裳穿好,拿东西裹着……
从头到尾,都那么温柔,
想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了。
“你以前也经常这么为我做么?”我粉好奇。
“嗯。不过你那会儿太乖了,没知觉也不曾睁眼,就这么躺着……不会吃东西,尿湿了也不哭……我甚至以为,或许我这一辈子都看不到你长大的样子。”
我眼眶一热。
他笑望着我说,“不过现今都好了,你也在我身边了……知足了。”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想着他以前就这么把我带大,为我换尿布条儿,没日没夜的输灵气给我……
想必也会呆呆的看着我……
也会哭,会懊恼,会责备我没心没肺。
我长叹一口气,伏在他的腿间,他笑了一脸温柔的抚顺我的发……
一时间我想了许多事。
前世今生……这一切一切,看似很遥远,却恍若昨天才发生。
“你后悔了么……”我呐呐的说,“我留了这么多人,在一起生活。”
“不。”他望着我,声音很悠长,明眸望着窗外满湖碎月摇花,像是沉浸在以往的回忆里,“我活的日子够久了,久到对所有事物都无欲无求,你与我不同,短短的十几年与一千年……是不一样的。”
我侧头,望着他温洵的笑容,只觉得有些恍惚。
他说,我怕你以后会孤单,会和我一样。
他的手指缓缓抚入我的发间,为我理顺着发丝,声音也愈发的轻柔起来,“知道么,卿儿,这世间所有东西都是一个道理,能拥有,哪怕一刻,便也是好的。以前我不懂,计较了太多,所以失去了最宝贝的,我不想让你后悔……”
他的眼神有些暗了,“我没有的东西,希望你都能有……将来回忆起来,也不会怨我。”
这个人,傻……真傻。
他笑了,扶着我下榻,站在窗前,腊梅迎雪怒放,雪花飞扬,天地间一片白,美不胜收。
他从腰间取下一枚小玉石,一用力,便投入了池水里。
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水花一溅,就消失了。
“看,哪怕石头再小,丢进池水里也总能泛起阵阵涟漪,”
他望着我,眸子里满是易碎的光彩,“浪花虽小,但总比一滩死水来得强,你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百年千年,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无欲无求,石子就像是你的记忆,偶尔想想回味一下,也是好的。还有……”他搂着我的腰,“别忘了……石子是我投的。”
这家伙,是在提醒我宠男是他养的,小相公是他恩准我收的。
“卿儿……”
“嗯?”
温玉沉吟可一下,缓缓说了,“屈指数十年时光……陪着他们能活一日便是一日,也不枉在这世间来过一场。他们是真的对你好。”
“你肚量可真大。”
“不,我也只能对他们这样,别人便不是了,倘若我告诉你……我曾欺骗了你。那草席里……”
我捂上了他的唇。
低眼笑着说,“这就够了,剩下的……别再说了”
秘密终归是秘密……就像我始终弄不清轮回这个东西,罢了,也罢了。
温玉揽我入怀,紧紧的。
人的一辈子有多长,
昙花一现,还是永世永生。
弹指间,刹那芳华,不被凡事所扰,我只愿做一清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袭云。
朝窗外望去,薄雨收寒,斜照弄情,
琼枝玉屑相倚,暖日明霞光彩。
世人嗟叹光少,
其实,月边疏影,只是未到消魂处。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