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昨是今非难揣度
二十一、昨是今非难揣度
看着下方被阳顶天护在身后却全然不知的青年,成昆微微皱起眉,轻易便解读出那个时候自己的想法。
松懈,失落,嫉妒,疑惑……站在他的立场望过去,阳顶天分明便是在师妹面前抢了他全部风头,甚至还将自己的师妹搂在怀中——他看不到挡在面前的宽阔后背实际上是替他拦下了所有攻击,只知道面前那副宽阔的肩膀像一座乌黑的山峰横亘在面前,将他与师妹生生分离开来。
没错,那个时候的他就是这样想的,毕竟是“素未谋面”的人,对方有什么理由特地救他?
可是如今的成昆却无法这样想,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瞬间便看出了阳顶天真正关心的是谁,此举所要保护的又是谁。若是他真的只是想要保护师妹,那么绝对不会将她揽在身前,半边身体仍对着暗器飞来的方向,即使阳顶天接住了全部的暗器,将危险杜绝在了衣袖之外,也无法摆脱他并未将对方完全护住的举动,待人亲疏之别也是显而易见的。
可惜他看得懂,旁人却看不懂,只道他此举完全是因为怜香惜玉罢了。看着阳顶天借此机会与小师妹以及青年套着近乎,三言两语便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成昆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感慨。
若是阳顶天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看在别人眼里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不知道会不会郁闷懊恼。但是这一刻,成昆却无法像过去那般幸灾乐祸,反而隐隐有些失落。但是这股失落原因为何,又全然想不清楚。
随即便又暗笑起自己忽然冒出的无聊顾虑,阳顶天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感觉到挫败?他那种人,看起来谦和有礼,其实比谁的城府都深,从他以后那些手段就能看出来。这次相遇过后,他借着出手救人之名顺利与他们拉近距离,而后又装模作样的询问了成昆的名字师承,继而故作惊讶的提起彼此小的时候那些渊源,顺利受邀去了陶家庄,更因此逐渐拉近了与师妹的距离……
忽然心中隐隐冒出一个念头:若是阳顶天这次出现所救的人是他成昆的话,那么后来的刻意接近,为的又是谁?
经历了这场变故,陶彩衣师兄妹自然无心再看擂台,见阳顶天也是兴趣缺缺的样子,便顺其自然邀请对方去外面小坐饮茶。对此阳顶天自然应了下来,只是在临走之前悄然对潜伏在人群当中的探子使了个眼色。
成昆知道阳顶天是在授意手下之人按计划行事,当初他因为与阳顶天离开远离了这场风波,后续所有几乎都是由他人转述得知,此时忍不住犹豫了一下,想着是不是应该留在此处看看后续发展。
一边是曾经经历过的过往,另一边则是了解阳顶天手段的大好时机,成昆犹豫半晌,还是跟着阳顶天等人一同离开了此处:比起那些已经过时了的计划,此时有另一些事情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对于如今的阳顶天,越来越好奇了。
三人一路挤出人群,随意闲谈着选了个方向慢步徐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阳顶天渐渐走在了年轻的成昆与陶彩衣之间,右侧是娇俏的少女,左侧则是神情略有些不自在的青年。看他眉宇间隐隐泛着的不甘心,显然对阳顶天这般“自觉”很有怨言。
然而此时漂浮在三人身边的成昆所思所想却与年轻时的“自己”南辕北辙。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阳顶天的脸上,细细察看他的神情,观察到的每一个过去不曾注意过的细节都在验证着他先前的想法:无论是闲聊还是试探,阳顶天对青年的关注显然要比少女多上许多。
是考量情敌还是——关心师弟?
无从证实,故而更令人疑窦丛生。
一直走到前方来往行人逐渐减少,三人才拣了一家清净的饭庄上去小憩。这个时候用晚膳虽然偏早,但也没差多少,进门之后,阳顶天当即便熟门熟路的唤来小二上了满桌的菜肴。三个人一共叫了六个菜一碗汤,基本都是成昆最爱的菜色。
老鬼飘在一旁盯着那桌菜肴垂涎半晌,越发痛恨起变鬼以后敏锐的五感:闻得到吃不到,真是人生一大恨事。
垂涎之余又忍不住瞥了眼一旁的阳顶天,这人点的菜肴如此合他口味,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居心?
恰在此时陶彩衣也“咦”了一声,颇为诧异的看看身旁的师兄又看看阳顶天,微歪了头笑道:“真巧呢,没想到大侠的口味居然与我们师兄妹很像,呵!~”
“随意点的,能合胃口最好。”阳顶天向着少女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旁的成昆,有意无意的道,“其实这些是我一个故人偏爱的菜色,我刚看到小兄弟——和小姐,便觉得仿佛看到我那故人一般,所以便自作主张了,还请勿怪。”
“成昆”自然也发现了桌面上那些菜色大半都是自己所偏爱的,只是他本来就对阳顶天有些若有若无的敌意,此时也拉不下脸接话,便只是僵硬的坐在那里伸手捏着筷子发呆。偏偏阳顶天忽然看向他,明知故问道:“说起来我一直觉得小兄弟有些面善,咱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还真是拙劣的搭讪技巧,偏偏这人做的很是一本正经。成昆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心中五味杂陈:很明显,此时阳顶天对“他”的兴趣明明要大过师妹。
“我不记得见过你!”青年这句话答得很生硬,显然很不习惯对方这般平易近人的模样。阳顶天却不在意,依旧望着他道:“我叫阳顶天,不是木易‘杨’,是阳光的‘阳’,两位怎么称呼?”说着含笑而望,目光之中很有些期待。
乖巧如陶彩衣自然看出了师兄的不自在,接过话头道:“阳大侠的姓氏很少见啊!”
阳顶天摆摆手道:“不要叫我大侠,我在江湖上不过是个无名之辈罢了。倒是你们两位,该如何称呼为好?”
陶彩衣看出阳顶天并无恶意,对他之前出手相救之情也颇为感激,当下便大方道:“我姓陶,陶彩衣,这位是我的师兄成昆。和你一样,他的‘成’也不是禾呈‘程’,而是成功的‘成’。呵!~这一点你们两个人倒是很相似。”
“成昆?”
听到陶彩衣自报家门,阳顶天原本含笑的神色顿时微敛,看向成昆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隐隐透着些许惊喜:“成昆……我那许久不见的师弟也叫成昆……小兄弟,你,你可是山东成家的人?陶玉山可是你师父?!”
成昆在旁看着眼前这一幕熟悉的情景,尤其是看到阳顶天问出这句时几乎忍不住便要嗤笑出声:这人做起戏来果然逼真的紧,若不是他昨晚刚亲眼目睹他潜入“自己”房间的举动,只怕此时也要被他骗过去!无怪乎最初他会被这魔头骗的团团转,后来更不知不觉被他抢去了师妹……
然而细看之时,阳顶天激动的目光情真意切,分明发自肺腑,成昆那声嗤笑便怎么都发不出来,硬生生堵在喉咙口,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哽得他难受之极。
阳顶天,嘿,阳顶天,真也是他,假也是他,当真让人避无可避,又防无从防!从生前到如今,这个人给他的印象一再改变,昨是今非,实难辨别。
一如成昆记忆之中那般,青年有些惊讶又有些迷茫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摇头摆出一副歉然的神情:“家师名讳确实是双名玉山,但——抱歉,我记不太清楚了。”
闻言,阳顶天的脸上很明显闪过些许失望的神色,而后便掩饰的笑了笑,单手执着茶杯掩口低咳一声,再度抬起头时神色便有些云淡风清了:“是啊,都十多年了,你不记得也正常,更何况……呵,小昆,不管怎么说,能再见到你都是缘分,这声师兄……”
青年的面色顿时有些勉强。
“……不叫也罢。”看出对方打从心底透出的排斥感,阳顶天略显生硬的转了话题,“毕竟那个时候你才不到十岁,这么多年没见了,不记得也属正常。既然如此,我们便各交各的,重头来罢!”
听他这么一说,青年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眼珠一转,干脆利落的道:“既然如此,您若是不嫌我高攀,我和师妹便称呼你为‘阳兄’如何?”话里话外不忘带上陶彩衣,占有欲十足。
阳顶天好脾气的笑了笑,双眼都因笑纹眯了起来:“哎!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就这么定了吧!我虚长你们几岁,又曾有些渊源,咱们以后便兄弟、兄妹相称,如何?”最后一句话也从善如流的带上了陶彩衣,虽然看起来大度温和,然而语气中隐藏的极为巧妙地郁闷感还是被成昆敏锐的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