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怀念的时光

我本来应该迎上去叫他，可那一刻我怯懦了。不知道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态，我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

叶飞和那女孩儿并肩走着，一路有说有笑，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有几步之遥的我。

那女孩儿不时笑出声来，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很好听。她一直歪着头看向叶飞，脸上是活泼可爱的笑容。她和我一样有长且黑的头发，甚至一样的尖下巴，一样的长眼睛。

我的心渐渐冷下来，猜想叶飞也许只是喜欢我这种长相的女生，无论是谁生成这样，他都会喜欢吧。

这个想法令我很难过，我没办法继续跟着他们，急急的掉转头往回走，结果迎面撞到一个把自行车骑到人行道上的学生。我没有受伤，爬起来就走。

&l;小西&r;叶飞在后面叫我。

我突然赌气不想理他，低了头越走越快。

他迈着大步追上我，拉住我的手臂：&l;小西，你怎么来了&r;是兴奋惊喜的声音。

我把手里的袋子塞给他：&l;给你。我走了。&r;

叶飞这个傻瓜到那时还没看出我在生气，拉着我笑：&l;送我的生日礼物么&r;

他乐呵呵的拆开包装：&l;不会是你织的吧不错嘛&r;

他已经把围巾戴好，转到我面前：&l;看&r;

我抬头看他，帅的好刺眼。我伸手把围巾摘下来：&l;不好看，我拿回去扔了。&r;

&l;别啊谁说不好看快还我。&r;他抢过来，终于看出我在生气，小心翼翼的问：&l;怎么了不高兴啊等我很久啦&r;

我不理他。

他” >” >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说：&l;我知道了，准是肚子饿了走，我带你去吃饭。&r;

&l;我不要，我要回去了。&r;北方的冬天，太阳落山特别早，再过一会儿就要变成一片黑暗了。

&l;那我送你。&r;

&l;不要，你不是还有晚自习&r;

&l;那我送你去车站，这段路太黑，走的人又少。&r;

&l;不要，我自己走。&r;我还在赌气，他怎么不解释，那女生是谁我到底忍不住补上一句，&l;你去陪你同学吧，别让人等急了。&r;

叶飞终于明白过来，咧开嘴笑。

我更加生气，扭头就往车站走。

叶飞在我后面跟着，一路陪笑：&l;你来了，我当然陪你了。&r;

&l;刚才那个是我们班的文委，我们新年晚会要买些东西，我跟她一起负责的。&r;

&l;要是你不高兴，让我不当这班长都行。&r;

&l;那我这就回去辞职，以后都不和她说话。&r;

我打断他：&l;谁让你辞职了我又没不高兴。&r;

叶飞不拆穿我，笑道：&l;那我误会了，不好意思啊。我还没谢谢你呢，这围巾织得真好。&r;

我白了他一眼，把围巾解下来。

他按住我的手：&l;干嘛干嘛都送给我了，不许反悔。&r;

我被他逗笑，推开他的手，帮他重新系了一个漂亮的结：&l;学会没这样好看。&r;

他不说话。

我纳闷，抬头去看。

突如其来的，一个吻覆上来。

那是一个浅浅的吻，两个人的唇只是轻轻的碰触，可是，却仿佛有电流通过一般，一阵酥麻传遍全身。

我们很快分开，我捂住滚烫的脸，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上竟也是一片绯红。

于是，我撇撇嘴偷笑。

被他看见，他先是装模作样的望望天，继而也笑起来。

我们的初吻，就这样在略带尴尬的笑声中结束。

虽然马虎到几乎算不上一个吻，可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份懵懂中的甜蜜悸动，以至于日后每每回想，我的脸上仍会浮现会心微笑

那几年，真的很幸福。并不是没有忧虑，可只要想到叶飞，任何困难都变得可以轻易克服，无论多苦，都有着苦尽甘会来的信心。

叶飞一直鼓励我和他一起参加高考，外婆也拍着她的绣花荷包说会供我读大学。于是，我决定振作起来，认真读书。

虽然我读的只是职高，可我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前所未有的多，所以成绩并不比重点高中的学生差。叶飞把一中的复习资料拿给我，我用他的考试卷子测验，得到的分数比他还要高些。他惊叹我聪明，我嘲笑他笨。

其实他哪里笨，他明明是一中的优等生。

转眼又到夏初，周末的上午他去学校补习，下午来外婆家拿笔记给我。我们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温习，阳光穿过浓密的树冠，在小石桌上铺满星星点点的光斑。

外婆颤巍巍端来两碗绿豆汤，笑眯眯地说：&l;这男孩子倒和我家小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什么时候来娶小西过门&r;

我红着脸把外婆推回房里，叶飞端着碗在外婆身后笑：&l;那我每天来要绿豆汤喝，外婆可别嫌烦&r;

谁说过要嫁他先考上大学再说吧

那时我这样想。

一阵微风吹过，洁白的槐花落在摊开的书本上，我随手拿起一朵槐花放在唇边咬着。

专心的我没留神坐对面的叶飞，忽然间，他隔着桌子探过身，伸出舌头在我唇上一舔，把那槐花卷过去。

然后若无其事的坐回去，拿起书挡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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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我一脸错愕和慢慢爬上来的红云。

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

我急了丢铅笔去砸他，他闪得才快。

槐花香气，树荫下的光斑，洁白的花瓣，少年的笑声，这才是我最怀念的时光。

我们的恋情一直保密的很好，除了真心疼我的外婆，再没旁人知道。特别是叶飞的妈妈，我和叶飞早就达成共识，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至于以后怎么办，叶飞说只要我们都考上大学，他妈妈肯定会接受我，就算妈妈不同意，他也绝不会放弃我。

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叶飞考进同一所大学，虽然专业会有些限制，不过没关系，在一起就好。

高考前一个月，我对叶飞说：&l;回去用功，考不上重点别来见我。&r;

其实叶飞已经有篮球特长加的二十分，只要高考正常发挥，考上重点大学基本没多大问题。

可我却有点紧张，我对我们两个的成绩都有信心，可我对无常的命运没信心。

那时候我已经有种隐隐的预感，好像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刻，命运都会跟我开残酷无情的玩笑。

叶飞最后一次送我回家，离开前，他用力抱住我，自信的笑着说：&l;别怕，没什么会把我们分开高考算什么，藐视它&r;

我笑着和他说再见，决定排除一切干扰，专心做最后的努力。

第一个星期平静的过去。

第二个星期一，我开始想念叶飞，心底像有只小蚂蚁在来回爬。

星期二，临睡前我翻出叶飞写给我的信，读着信睡着。

星期三，我拿出叶飞的照片放在书里做书签。

星期四，我写了一封信给叶飞，没有寄出去。

星期五，我又写了一封信，决定每天写一封存起来，考完试交给他。

星期六，有人敲我的窗子。

我打开窗，月光下，是叶飞，坐在单车上向我笑。

&l;你怎么来了&r;我惊喜的问他。

叶飞拍拍长腿，帅气的歪头一笑：&l;骑来的。&r;

&l;那岂不是要一小时你不怕累坏自己，我还气死我了你&r;我急了。

叶飞满不在乎的笑：&l;没，还不到四十五分钟，你看我十点钟出门的。&r;

&l;这么晚你跑来干嘛，不会等明天有公交车再来&r;我都忘了我本来是不让他来的。

叶飞没听出我的破绽，只扬了扬眉坏笑：&l;我怕你想我想得睡不着。&r;

我咬咬嘴唇，丢给他白眼：&l;快回去吧，别让你妈发现了。&r;

说完，就作势要关窗。

叶飞忙连声求饶：&l;我累了，让我歇会儿还不行总得拿口水给我吧&r;

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让他放低声：&l;别吵醒我外婆，她刚睡着。&r;

叶飞做了个&l;哦&r;的口型。

我向后院指指，他点头，把车锁在我窗下。我轻手轻脚打开院门，叶飞笑嘻嘻闪进来，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我转身去倒了一大杯白开水给他，又拿了块小方巾帮他擦汗。

他漂亮的额角上有一道伤疤，因为接近发线，平时倒也不容易注意到。可是，他这张连青春痘都很少长的面孔上竟有这样的伤痕，未免令人遗憾。

我又一次感慨地叹了口气，叶飞笑：&l;帅吧&r;

他总能轻易化解我的内疚，我笑出来：&l;臭美&r;

夏天的夜空，星子格外明亮。我靠在叶飞的肩上，觉得很幸福，真想让时光就那样停留。我什么也不要，和叶飞在一起就好。

叶飞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l;这是不是就叫红酥手 红酥手，黄藤酒，下一句是什么&r;

我拍掉他的手：&l;笨这又不是考试内容，记这些干嘛&r;

叶飞笑：&l;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不知道的，就说没用&r;

&l;且&r;我知道他是激我，却忍不住在他面前卖弄，一口气念道：&l;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 >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r;

背到这儿，我突然住声，不想再说。

叶飞却一直推我：&l;后面呢忘词了&r;

我找借口：&l;才不是，我就是不想告诉你。&r;

叶飞笑，搂了我的肩道：&l;好吧，知道你聪明了外婆吃了那个药好点没&r;

我才想起要谢谢他：&l;嗯，好多了。还要谢谢你介绍的叶大夫，你帮我也跟他说谢谢。&r;

&l;那是我叔叔，都是自己家亲戚，谢什么&r;他向我挤挤眼。

&l;去你的，谁跟你是自己家才不像你脸皮那么厚，这么晚了还赖在我家，快回去&r;实在太晚，我撵他走。

叶飞站起来，拍拍我的头：&l;好吧，那我走了。你要好好学习，别太想我了。考上大学，我们天天有机会见面。&r;

我笑着推他出门。

回到房间的窗口，看见他还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回过头向我挥手。

我也向他摆摆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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