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回不到的过去
我的确没有上大学，不过不是因为没有考上。
我还记得那天我红肿着眼睛走进考场，头脑非常的清楚。
这次考试，我必须考好，因为从此之后，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作为学生参加任何考试。
成绩下来的时候，叶飞告诉我，我的总分远远超过录取分数线。
他一遍遍的问我，为什么不去念大学，我告诉他，我不想再读书了，我要工作。
他用无数的理由说服我，可是我的回答只有一个叶飞，我不喜欢你了，我不想和你一起上大学，我们分手吧
叶飞不接受，可他拿我没有办法，很快我就搬了家，甚至没有告诉他我搬到哪里。
我这样无情的和叶飞分手，是有很多原因的我固执的自尊心，我不想拖累他，还有，是因为叶飞妈妈的要求。
高考结束后的那天下午，叶飞的妈妈在医院找到了，她的消息来自外婆的主治医生叶大夫。
我不怪叶大夫，毕竟谁也不想看着自己家的孩子被拖进这么大的麻烦，即便只是出于做长辈的责任，他也要告诉叶飞妈妈的。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叶飞妈妈早就发现我跟叶飞在谈恋爱，但因为她对当年的事情觉得愧疚，也因为我们的恋爱并没有影响叶飞的成绩，她也就没有说什么。
但是这一次，她不得不出面阻止，她这样说：
&l;我们只是小户人家，叶飞也只是个孩子，让他这么点年纪就背上这么大的包袱，他这辈子就毁了&r;
&l;你要是真心喜欢叶飞，就不要告诉他，干脆点和他分手。&r;
&l;阿姨知道你是孝顺的好孩子，你也体谅一下我这个当妈的心情。&r;
&l;只要你肯分手，这些钱都给你，是我攒了一辈子的私房钱&r;
我打断她，不要再说了，我不要你的钱，我会跟叶飞分手的。
既然答应了，我就会做到。
干脆，利落，绝情
我并不是存心伤害他，只是那时的我，还不懂得怎样圆滑的处理感情，我只能硬生生的拗断，转过身才发现指甲已经戳破了手心都没感到疼。
后来叶飞说，那一次他真的很受伤，明知道我在骗他，却无计可施。
当他踏上去上大学的列车时，还一直期盼着能在车站见到我。
我没有去，那一天我正孤零零的躺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哭到高烧不退。
我以为，我已经永远失去了他，再没有机会见面
原谅我吧，我只是个愚蠢脆弱的人，我怕的不是失去，而是愧疚。
我宁愿放弃，也不能承担&l;毁掉&r;叶飞的罪名，我最不想看到的，是那个曾经在阳光下微笑的少年失去幸福的机会，没有我，他一定可以飞得更高，更远
&l;这栋房子怎么还没拆掉&r;门外有个清脆的女声在问。
我紧张的站起来，现在是我闯入了别人的地方，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l;我不打算拆。&r;一个男声在回答。
我站住，这声音是叶飞
&l;为什么会耽误工期的。&r;我这才认出这是周意涵的声音。
&l;我想留作纪念。&r;叶飞顿了一下，又笑着解释说：&l;稍微修缮一下，不是挺有特色的么现在整个市区都没有这样的小房子了。&r;
我听见周意涵迟疑的说：&l;这，和原来的图纸不一样吧，再说跟周围的建筑也不相称啊&r;
两个人的脚步声走得更近了些，我往大门后又躲了躲，还好有茂密的野草挡住我。
&l;我会和设计公司讨论一下，也许可以在这做一块绿地。&r;叶飞这样回答。
周意涵轻笑了一声，善解人意的答应：&l;那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叶飞，有时候你还真是怀旧，什么都是以前的好。&r;
&l;有么&r;叶飞笑笑反问，随即转换了话题：&l;意涵，小心脚下，你穿着高跟鞋还是不要来工地了&r;
&l;哦，那我下次不穿高跟鞋了&r;
他们渐渐走远。
站在门后的我，捂住嘴僵硬地站在门后，眼泪无声的滴落下来。
叶飞留着这座房子当然不是为了保存特色民居，他要纪念的，无非是我们那些过去，那些于他于我，都十分重要的回忆。
唯一的区别是，无能的我，连自己的回忆都不敢面对。
我只能逃走。
我伸手拉院门，忽然，外面有一股力量向里推，院门哗得被打开。
叶飞，正站在门前。
午后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冠，照在他的脸上。
习习微风吹过，卷下几片叶子，飘落在我们周围。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来不及调整自己的表情，只能愣在原地，和他对视。
他眼里的目光从热烈兴奋，渐渐变为隐忍压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这个充满我们无限回忆的地方，看到不再属于彼此的对方，谁的心情都不可能平静
那些誓言，那些希望，那些单纯的美好的爱恋，那些无法忘记的过去，汹涌的冲进我的头脑，以至于，我” >本没有时间考虑，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飞动了动手指，从我发梢取下一片落叶，故作轻松的开口：&l;你回来看老房子&r;
我忙用手拢了下头发，顺势低下头擦干湿润的眼角。
&l;我只是路过。&r;我这样回答。
可是怎么会路过一片工地，这明显是在扯谎，我的脸有点红。
叶飞不追问，装作没看见我的尴尬，只说：&l;路口是你的车吧我刚走下去看到车停在那儿，就猜你准在附近。&r;
我的嘴动了动，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可终究又什么也不能讲，告诉他我也没忘记过去
告诉他见了这房子我有多感动
说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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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能改变什么
我能做的只有假装没事：&l;那我先走了。&r;
我往前踏了一步。
叶飞却没有让开路，仍旧堵在门口。
我抬头看看他，他也低头看我：&l;我让司机先走了，你送我好不好&r;
叶飞说了一个我没听过的地名，我说我不认得路，他说：&l;没关系，我告诉你怎么走。&r;
我们无言的坐在车里，偶尔在路口叶飞才说几个字，左转，右转
半个小时后，我终于发现我们又开回了原地。
叶飞笑笑说：&l;啊，好像我前面说错了。&r;
我把车停在路边，对他说：&l;叶飞，你打车去吧。别浪费时间了。&r;
我想告诉他的是，再兜下去，也无非是这样。
叶飞没有看表，却说：&l;已经晚了。&r;
我扭头看叶飞，他说的&l;晚了&r;，是指什么
&l;小西，我们有多久没一起吃过饭了&r;他忽然问。
还用问，起码有七年了。
叶飞盯着我说：&l;我们一起去吃那个吧&r;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这几年我从没去过。
只剩我一个人，去了只会更伤心。
和别人一起显然也不可能。
叶飞眼巴巴的看着我，一副如果我拒绝，他会很伤心的表情。
可是，我还是摇了头：&l;不要了。&r;
叶飞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轻叹气：&l;好吧，我不勉强你。&r;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失落，又要再见了啊
&l;我送你到好叫车的地方。&r;我说。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电显示是孙皓志的号码。
我既不想在叶飞面前接孙皓志的电话，又不想让叶飞看见我拒接。
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把手机按掉。
叶飞问：&l;孙皓志找你不接没关系么&r;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又响起来，还是他。
我忽然烦躁起来，我又没有在做什么，难道我现在连单独出门的自由都没有了
这次我果断按掉。
叶飞的嘴角微微弯起，明亮的眼睛好像在调侃：&l;你们的关系是这样的么&r;
我有点尴尬，手机又发出两声短促的&l;哔哔&r;声，是他的短信：&l;在哪儿快点回来&r;
我关机，把手机丢回包里，紧接着挂挡起步，开上大路。
叶飞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的一系列动作，什么也没说。
快到路口的时候，我忽然打了方向灯掉头。&l;那家店还在那儿么&r;我问他。
我承认我有点负气，我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克制自己，孙皓志还是这样不信任我。
究竟要我怎么做
我不是他的附属品
我激动的想着，身边的叶飞忽然说：&l;没关系，我们只是去吃顿饭。&r;
就是，只是去吃顿饭而已，我理直气壮的说服自己
那是一家专门做红焖羊” >的老店。
我以前是不吃羊” >的。有段日子酒喝得实在多，胃总是不舒服。
叶飞带我去吃，告诉我说：&l;羊” >最养胃，不骗你，一点膻味也没有。&r;
我吃过一次后就爱上了，其实对胃好不好倒是其次，我们喜欢挤着坐在小馆子里，看着热腾腾的香气飘上来，那么温暖，外面再怎样冷，也不怕。
说真的，这么多年没来，我还真的有想念过这个味道。
店面还是那么小，却仍然拾掇的很干净，老板娘一点没变，见了我和叶飞竟然还认得，热情的打着招呼：&l;唉呦，多少年没见过你们两个了，前几天我还念叨呢，快进来，快进来。&r;
我向她笑了笑，问她一向生意可好。
老板娘说：&l;咳，现在生意不好做，” >价菜价都在涨，可我这是老店，做的都是回头客的生意，轻易不能涨价，会被老客人埋怨的。再这样下去，就快要关门咯&r;
叶飞说：&l;全市的红焖羊” >店都加起来也没有这里味道好，如果店面扩大点，做做广告，生意肯定好。&r;
老板娘拍着手说：&l;这话说的不错。不过啊，我们是小本生意，也不求发财，能太太平平过日子就好。我们老两口啊，能吃饱喝好就满足了，不像你们年轻人&r;
我和叶飞相视而笑，老板娘还是这么健谈，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我们要坐下来要点菜，都找不到机会打断她。
最后，她终于做了总结陈词：&l;还是你们小两口好啊，瞧瞧这几年没见，还是这么般配，金童玉女一样啊有孩子了没这姑娘怎么还是嫩的这样，快要能掐出水了，就是更瘦了，得多补补，今天阿姨给你加盘” >，不收钱，呵呵呵呵&r;
我有点尴尬的低下头，老板娘眼睛可尖，人也圆滑，见我脸色变了，立刻不再多讲，记下菜单就去厨房帮忙张罗。
叶飞起身拿了纸巾放在我这一边，我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快要哭了么
我摇摇头说：&l;我没事。&r;
叶飞却拿起一张纸巾擦我的脸：&l;这里，有点脏&r;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巾穿透过来，我不自觉的躲了一下：&l;是么&r;
我掏出手袋里的镜子看，哪有脏啊
我抬头看他，叶飞笑着说：&l;没看见么，就在这儿。&r;
他指指我眼角下方的泪痣。我抬眼看他，这颗痣又不是第一天长，明显是在拿我寻开心
可叶飞说：&l;能擦掉多好，就不会那么多眼泪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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