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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集(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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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程宗扬得意洋洋离开房间,外面已经是日暮时分。自己这一趟差不多搞了一个时辰,终于一洗前耻,扬眉吐气。月霜被自己搞得高潮迭起,体软如绵,恐怕明天都起不了身。

萧遥逸依约过来同进晚餐。小紫仍在琢磨那些零件,只摆了摆手,让他们自己去吃。萧遥逸还要去请月霜,程宗扬连忙拦住,「月姑娘身体不适,刚睡着,让她再休息一会儿。」

客栈的厨师同样来自星月湖,以前是营中的伙头兵,星月湖大营解散后,去了一家酒楼当厨师,没几年就声名雀起,成了名震一方大厨。听说江州起事,他把围裙一丢,带着大勺和珍藏多年的行军锅就来了。因为他有这番手艺,小紫一来,就被指定为客栈的大厨。

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程宗扬说起今天在江边与谢幼度见面,萧遥逸一把扯住他,「谢幼度你真的见到他了」

「你吃的这条鱼就是他钓的。」

程宗扬道:「味道还不错吧」

萧遥逸恨恨吃了口鲈鱼,「这小子到江州,居然不来见我咦,鱼不错啊,怎么做的一点腥气都没有。」

「活着切一刀,养在水里放血。」

程宗扬道:「别看我。谢家少爷干的。」

萧遥逸怔了一下,然后拍案叫道:「谢小子是来示威的啊我们是鱼,宋军是刀,江州是水,他是钓鱼的。把我们切一刀,放在水里养着,慢慢放血--这小子着实可恨」

「没这么多意思吧就算有,他也是好意给你个提示。」

萧遥逸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中「有种朝这儿砍」几个墨字,一脚蹬着椅子叫道:「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啊还巴巴跑到江州来装渔夫这就是在向我示威污辱我的智能」

小狐狸在建康被谢幼度摆了一道,让他生生把吃到嘴的肥” >又吐出来,这口气一直没咽下去,难怪他这么火大。

「好了好了。」

程宗扬劝慰道:「他已经说了,北府兵不会从背后捅咱们一刀。」

萧遥逸抬起头,「真的」

「谢幼度不会是个没信用的人吧」

「这倒是。」

萧遥逸坐下来,捞了块鱼” >吃了,咬着鱼骨头想了片刻,「王老头和谢老头在打什么主意」

程宗扬道:「王茂弘说把江州和宁州给你去折腾,我看他挺认真。」

萧遥逸叹了口气,「老头到底还是不放心,有机会能把我打成孤家寡人,安安分分待在江州,当然不会错过。」

萧遥逸世家出身,如果他自己想作一番事,王茂弘肯定乐见其成。但萧遥逸背后还有星月湖的几千人,王茂弘和谢安石就不能不慎重了。这件事双方都无法让步,谢幼度代表两家给出的底线就是静观其变,同时把萧遥逸的势力限制在江宁二州。这样的局面虽然不够理想,但已经是己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萧遥逸站起身,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月姑娘还没醒吗怎么睡了这么久我去看看」

「用不着」

程宗扬连忙去拉,萧遥逸已经急匆匆出了门。

「月姑娘」

萧遥逸敲了敲门,唤了几声。

等了半晌,房内仍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这下不但萧遥逸紧张起来,连程宗扬都一阵不安,虽然觉得不靠谱,还是忍不住想到,月丫头不会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了吧

萧遥逸抬腕按住房门,微微一震,本来想震断门闩,不料房门是开着的,轻轻一推便即打开。

房内一片漆黑,只有几只铜熏炉的炭火发出暗红的光芒。床榻乱糟糟的,隐约能看到一个人仰面躺在床上,不过他头发却挽了髻,与月霜完全不同。

萧遥逸先是错愕了一下,接着就红了眼睛,从袖中挥出折扇,朝那人喉咙划去。

那人连鞋子都没脱,似乎睡得正熟,劲风及体,他身体忽然一滑,游鱼般从萧遥逸扇下钻出,接着鼾声大起,竟然还没有醒。

萧遥逸折扇「哗」的一声展开,斧轮般切向那人” >腹,角度、力道都无可挑剔,将那人的退路尽数封死。那位不速之客只靠身体的本能反应避开他一击,这时才发现大势不妙,他勉强睁开眼睛,一见萧遥逸的折扇,立即双手拢在” >前,结成一个奇妙的手印,将萧遥逸锋利的劲气化去大半。

「噗」的一声,那人” >前衣袍绽裂,只差少许就被击碎心脉。他被萧遥逸堵在角落里,退无可退,萧遥逸再来一记,只怕就要命丧当场。

程宗扬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虫小子干你从灰窝里钻出来的」

秋少君不知道赶了多远的路,头发、衣服都布满厚厚的尘土,这会儿他满脸都是困意,眼皮像灌了铅一样,不断往下坠。他含糊地说道:「嗯,是我让我睡一会儿」

「睡个屁啊」

萧遥逸一把扯他的衣领,几乎把他提起来,对着他的脸,口沫四溅地叫道:「月姑娘呢」

秋少君像被吓醒了一样打了个哆嗦,茫然道:「月霜吗我没有见她啊。」

程宗扬用力摇着他的脑袋,叫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从龙池跑来的」

秋少君努力眨着眼睛,「五天没睡了找到你住的地方这儿没人先睡一会儿」

萧遥逸叫道:「怎么会没人呢」

「门开着床是空的」

秋少君说着闭上眼睛,「也许结帐走了」

秋少君就那么站着睡着了,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程宗扬一脸无辜地说道:「可能是月姑娘伤好了,自己回大营了吧。」

萧遥逸黑着脸扔下秋少君,「你看住他如果月姑娘出什么事,我把他心肝脾肺肾都摘下来,炒了下酒」

萧遥逸风一般掠出客栈,大声叫来萧五,一边敲着他的脑袋大骂,一边派人寻找月霜。

月丫头虽然不见踪影,程宗扬倒不是太担心,以月霜的” >格,杀了自己之前绝不会自杀,这点把握自己还是有的。

他瞧了瞧熟睡的秋少君,然后拿了床新被子给他盖上,一边嘀咕道:「虫小子,你运气真好,居然爬到月丫头的床上还没被人捅死。」

秋少君足足睡了一天,第二天傍晚才醒来。

「我答应过要来江州,无论如何也要来的。」

秋少君一边风卷残云般吃着饭菜,一边道:「幸好没有来迟。」

「你练气功夫不错啊。一边说话一边吃那么猛,也没噎着。」

「我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况且这些菜做得真好。」

秋少君仰起头,一口气把杯里的水饮完,看来这一路并不轻松。

程宗扬等他吃了一阵,然后问道:「怎么样」

秋少君停下筷子,过了会儿道:「不好。」

「我和林师哥翻脸了。」

秋少君道:「林师哥说我是个笨蛋,这么大了还不懂事。既然我要帮蔺师哥、夙师哥他们,他就不再认我这个师弟。」

「你要帮蔺采泉」

「是林师哥说的。他说我杀了元行健,就是和他作对。可我没有杀他。」

程宗扬抓了抓脑袋,苦笑道:「抱歉,元行健是我杀的。」

「哦。」

秋少君应了一声,「那就算我杀的吧。」

程宗扬道:「没想到害你们师兄弟反目。」

秋少君摇了摇头,「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其他的事。林师哥一点都不相信我,还说卓师姊的失踪也和我有关。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多疑的样子,被我碰过的杯子他都不肯再用。我们说话的两个时辰里,他一滴水都没有喝。」

卓云君失踪后,林之澜在太乙真宗的掌教之争中落在下风,但一个掌教的位子,又不是生死攸关,他反应这么激烈,着实有些古怪。程宗扬给秋少君添了杯水,「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想先洗个澡。」

秋少君叹了口气,「其他的,等打完这一仗再说。」

接到前锋败绩的消息,随后赶来的捧日右厢军提高了警惕。针对敌寇不断小股袭扰的战术,都监李士彬挑选出数十名身手矫健的将校,组成队伍,专门应对敌寇的偷袭。

敌寇惯用的袭扰战术遇到了克星,几次恶斗之后,没有占到便宜的敌寇退入山林,宋军顺利进入三川口。两日后,捧日军的战旗终于越过烈山,飘扬在江州的天空下。

烈山之役毕竟是发生在江州之外的土地上,宋军入境的消息传来,江州城气氛徒然变得凝重。宋军所在的位置离江州城只有一百余里,步兵两天可到,如果是骑兵,一天就能抵达江州城下。

江州城门紧闭,来自星月湖的军士进驻堡垒。沿江而建的士敏土窑火光昼夜不息,加速生产士敏土。做的士敏土被民夫挑到城上,混上沙子、竹筋,对容易被飞石摧毁的城堞、角楼进行加固。另外有大量士敏土被浇铸成各种形状的士敏土件,用来代替建筑用的条石和抛击的投石。与此同时,两架通过雪隼佣兵团购置的大型弩机被运往城头,由工匠组装起来。从民夫中征召的壮丁分成三班,每日不间断地在城上巡视。

就在这种凝重的气氛下,一艘吃水极深的货船从西侧的水门驶入江州城。一番盘查之后,船上的客人进入城中,叩响了客栈的大门。

来人微笑着对萧五说道:「劳驾知会程小哥一声,建康云苍峰来访。」

西门的士敏土堡垒如期完工,祁远一下清闲下来,这会儿正和程宗扬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听到萧五的禀报,程宗扬跳起来,连外衣都顾不得穿就奔了出去。

除了祁远和吴战威,就属云苍峰与自己交情最深。见到云苍峰熟悉的身影,程宗扬大喜过望,「云老哥才给你发信,这么快就到了」

云苍峰笑道:「我正往江州而来,在路上接到的信。」

程宗扬大笑道:「难怪老哥如此迅捷小弟盘弓待发,就等老哥了」

云苍峰叹道:「当日程小哥和紫姑娘突然失去音讯,老夫担忧不少时候。幸好扬州商号传来消息,才知道小哥是往晴州去了。」

程宗扬笑道:「可惜这趟去晴州,与云六爷失之交臂。」

云苍峰道:「六弟对你也留心已久,迟早有见面的机会。」

两人在门口说了半晌,程宗扬才想起来道:「老哥一路辛苦,快请进」

「一路坐船,倒没什么辛苦的。」

云苍峰回头道:「此番与会之同行,路上颇不寂寞。」

后面那名相貌儒雅的文士上前一步,拱手一揖到底,「会之见过公子。」

程宗扬笑道:「会之和云老哥同船而来,这一路没少聒噪云老哥吧那批货呢」

秦桧笑道:「幸不辱命。已经着人送到库中存放。」

云苍峰道:「江州之战在际,小哥怎么想到运来一批烟花」

程宗扬拉着云苍峰,边走边道:「本来是想做点新鲜东西,现在无心” >柳,倒要派上大用场了。」

两人一别数月,彼此都有不少事情要谈,祁远也迎出来,几人一番寒暄,好不容易说完建康的几处作坊,临江楼的工期,铜器坊的生意如何,云苍峰便直入主题,「小哥信中说的粮食生意,不知有何计较」

「简单的说,就是贱买高卖,让宋国大大的出一把血。」

程宗扬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划出地形,「以宋国的沅水为界,在沅水以西,领近晋国的州郡大量收购粮食,一个月内收尽市面的余粮,迫使宋国只能从他处调运,供给前线。同时控制晴州粮食的输入,在两个月之内,让宋国粮价涨到每石一贯以上,最高三贯。」

「这个价钱可不低。」

「我现在担心的有两点,」

程宗扬坦白地说道:「一个是宋国今年秋季的收成,市面究竟有多少余粮,其次是如何杜绝晴州的粮商往宋国输粮。」

秦桧在旁说道:「宋国实行方田均税法,秋粮减产将近一成。市面余粮并不多。」

「但我听说今秋宋国的粮价跌到一百六十铜铢一石」

祁远道:「这个我知道,宋国官府规定,缴税须用铢钱。每到秋收,各地商号都藉机压低粮价,从农户手中盘剥余粮。」

秦桧因为从晴州押运一批烟花,为安全起见,走水路先到建康才转来江州,沿途对宋国的情形颇有知闻,当下说道:「祁兄说的不错,农户为了完税,变卖粮食以外,还不得不从富家手中借贷。如今一半的农家都有负债,手中的余粮更寥寥无几。不过宋国境内多有义仓,虽然是陈粮,大致还能撑过今冬明春。」

三人交谈时,云苍峰一直在沉吟,良久开口道:「那便是筠州了。」

程宗扬回过头,「筠州」

云苍峰在桌上的地形图上点了点,「宋国沅水以西的大州无非是筠州。只要能把持筠州的粮食交易,沅水以西就无粮可济。」

云苍峰缓缓道:「云氏在筠州有家商号,不过是做的布匹生意,对外也没有打出云氏的牌子。」

程宗扬明白过来,像云氏这样的大商家,在各处都布有明暗商号,筠州这家布行,就是他们安置的暗桩了。

「那就先从筠州做起」

程宗扬笑道:「我来” >盘,将来的利润五五分成,云老哥,你看怎么样」

云苍峰笑道:「好说,好说有什么要老哥帮忙的,尽管开口。」

程宗扬笑嘻嘻道:「那好,我要动用一笔款项。差不多要八十万金铢吧。」

祁远张大嘴巴,然后才叫道:「八,八十万金,金铢」

云苍峰也怔住了,过了会儿才苦笑道:「小哥真是大手笔。八十万金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我的计划是用三十万金铢,从晴州商家手里拿到二百万石粮食,作为这场粮战的储备。另外从宋国市面收购二百万石以上的粮食,因为要不断拉到粮价,五十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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铢已经很紧张了。」

云苍峰喃喃道:「八十万」

程宗扬笑道:「要不怎么要请云老哥帮忙呢云家富可敌国,八十万金铢别人拿不出来,老哥总能拿出来吧」

云苍峰摇头道:「小哥可知道,晋国每年收入也不过四百万金铢。」

这下轮到程宗扬惊讶了,四百万金铢折成铜铢不过八百万贯,虽然对常人来说是一个难以企及的数目,但对于一个朝廷来说,实在不算多。

「怎么这么少」

秦桧欠了欠身,解释道:「除了唐国和宋国以外,其余四朝赋税都以粮食、布匹等实物为主,只有商税、纳捐收取钱铢。」

这一点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但下意识以为都是折成钱铢,忘了是实物税。程宗扬道:「真要不行,或者在建康筹款,以三个月为期,我给一倍的利率。」

秦桧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然后道:「侯爷有一批物品运到建康,如果变卖,也能换些钱铢救急。」

程宗扬还没开口,云苍峰便说道:「那是程小哥珍宝行的本钱,哪里还没开张便贱卖呢」

云苍峰捋着胡须沉吟半晌,良久洒然一笑,「自从与小哥合作,云氏还没有做过赔钱的生意这笔生意,我们云氏做了」

「好」

程宗扬放下心来,抬掌与云苍峰一击,笑道:「老哥放心,保你大赚一笔」

云苍峰道:「小哥如此笃定,莫非有什么妙计」

程宗扬笑道:「妙计没有。替宋军浪费点粮食倒有些主意。」

他舒展了一下手臂,笑道:「会之来得正好,我正愁手边没人,等事情有了眉目,老四咱们一同到筠州去。」

就在程宗扬与云苍峰商议的同时,孟非卿、斯明信、卢景带着属下的三个营从宁州返回,连夜召开会议。程宗扬戴着少校的军衔,当然也要参加,接到萧五传来的口信,只好中断与云苍峰的商议,赶往大营。

在营中毫不意外地见到了月霜。这是那天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当日月霜离开客栈,便回到军营,只说自己伤势已愈,对那天发生的事只字不提。这会儿见面,神情间也冷冰冰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程宗扬很自觉地与她保持在安全距离,免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大帐内设着两圈圆桌,最内一层上首一张虎皮交椅空着,那是主帅武穆王岳鹏举生前的位子。主位之旁,孟非卿在左,侯玄在右,往下便是程宗扬。他虽然只是少校军衔,却是掌管两个营的团长。接下来是七张席位,第一张属于谢艺的空着,然后是斯明信、卢景、崔茂、王韬和萧遥逸这五名校级军官,月霜坐在末位,与父亲的空椅遥遥相对。

外面一圈是尉级军官的席位,星月湖大营一共二十四名上尉,但现在能够出席的,只有十七名。一营的臧修、徐永,六营的杜元胜、苏骁都在其中。

数十位校尉级军官整整齐齐坐在帐内,他们年纪大都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笔挺的军服上,军衔银星璀璨,一个个体型剽悍,流露出军人钢铁般的气质。置身于星月湖群雄中间,程宗扬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虎狼之士

八骏之首的铁骊孟非卿雄壮豪健,宛如雄狮,天驷侯玄眼睛半睁半闭,犹如睡虎,下面的幻驹斯明信冷若独狼,云骖卢景傲如孤鹰,青骓崔茂军服只穿了半边,肩头和手臂都缠着厚厚的绷带,犀利的眼神如同妖蛇,朱骅王韬风姿隽秀,就像一头优雅而敏捷的云豹。连萧遥逸这时也收起嘻笑,神情严肃。

帐内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却分外炽烈。程宗扬不禁想到,如果十几年后,自己能和这些人再度聚首,也会和他们一样激动吧。

「诸君。」

孟非卿缓缓道:「十五年来,我星月湖数千兄弟只有一个念头,在岳帅战旗下重新聚首。今日终于成为现实。十五年前,岳帅的战旗纵横天下,十五年后,岳帅战旗所指,依然令敌军胆寒。」

孟非卿扬声道:「岳帅当年的口号你们还记得吗」

众人齐声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孟非卿道:「岳帅平生纵横不败,却被宵小中伤,被宋主以莫须有的罪名冤屈,我营中数千兄弟谁能咽下这口气去」

众人齐声呼道:「不能」

孟非卿沉声道:「宋主以莫须有的罪名除去岳帅,那等昏聩无能的主君,岂能让我们星月湖大营为其效命我们今日所在的是晋国江州,不占宋国一分一毫土地,宋军竟然以十万之军来攻,这样倒行逆施,岂能容他」

卢景道:「夏夜眼之辈也敢来送死当年岳帅在时,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宋主小儿不来惹我们便罢,敢来找死,我们兄弟打到临安生擒宋主小儿」

众人高声应道:「打到临安生擒宋主」

星月湖这口鸟气已经憋了十几年,今日终于摆明车马与宋国作对,不禁气势如虹。

侯玄道:「岳帅留有遗命,要我等以国事为重,无论如何不得为岳帅之事向宋主复仇。岳帅之命,我等自然不敢有违。但宋军打上门来,未免欺人太甚,不给他们一点教训,倒让那些鼠辈看扁了我们星月湖大营。」

斯明信冷冰冰道:「我记得清楚,岳帅说的是不许向宋主复仇。但当时极力诬陷岳帅的贾师宪、万俟契、夏用和这些小人,难道杀不得吗不向宋主复仇,他的老婆孩子我们也杀不得吗」

王韬说道:「贾师宪、万俟契死有余辜,但妇人孺子之流,岳帅若在,也不会杀之泄怒。」

卢景道:「岳帅命丧冤狱,哪里还要这些妇人之仁」

萧遥逸道:「岳帅未必便死以岳帅之能,怎么可能被那些鼠辈所害」

程宗扬在旁听着,想起谢艺曾经说过,斯明信、卢景和崔茂是复仇派,极力主张复仇,除了岳帅说过的宋主,其他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杀尽都不在话下。侯玄、王韬和萧遥逸则认为岳帅并没有死,坚持要找到失踪的主帅。看来他们这些年没少为此争吵。

孟非卿喝道:「我们在江州打出岳帅的战旗,此战若胜,必定天下耸动,岳帅只要在世,必然会听闻。若岳帅果然不在,此战取下夏用和的首级,也可告祭岳帅的英灵。何必作这些口舌之争」

老大一开口,众人都偃旗息鼓,不再争执。

孟非卿道:「宋军有七万余众,即使把我们能够动用的军力全部算上,也超过十倍。我星月湖大营的兄弟向来不惧刀矢,不怕血战。但这次江州之战,我的第一条军令就是:严禁无谓的拚命」

众人静悄悄听着,但孟非卿的第二条军令,让冷静如杜元胜之辈,也不禁张大嘴巴。

孟非卿缓缓道:「第二条:在必败的局面下,允许投降。」

徐永呼的站了起来,向孟非卿敬了个礼,然后大声道:「孟团长我星月湖没有投降的兄弟」

「我星月湖大营如今还剩下一千七百余人,我不想此战过后,再少一半。」

孟非卿沉声道:「你们都记住:你们的” >命不只是你们自己的,更是我们星月湖所有兄弟的如果出现必败的局势,那是我、是侯团长、是斯中校、卢中校、崔中校、王中校、萧少校,包括程少校,我们这些指挥官的责任,与你们无关。你们唯一的责任,就是保住自己的” >命」

程宗扬目光与月霜一触,后者冷漠地移到一边。孟非卿允许投降的命令明显受到那些尉官的强烈抵制,但侯玄等人都没有作声,默认了自己的责任。事实上这条是程宗扬提出来的,为此还和小狐狸吵了一通,萧遥逸坚持认为投降是懦夫之为,星月湖” >本就没这种可笑的生物存在,直到程宗扬说出如果出现必败的局面,责任在指挥官身上,不应该由执行的士兵承担,萧遥逸才勉强同意。

「第三条,关于军队的补充:各营在十日内,完成三团九营的满员编制。只要加入我星月湖,都是生死同袍,不得有新老之分。」

这一条同样激起众人的议论,焦点集中在补充的兵员如何才能在最短时间内适应星月湖大营,毕竟现存的星月湖军士都是十五年以上的同袍,彼此已经不单单是战友,更是手足兄弟。不少人认为,星月湖应该保持现状,以利于指挥和调动。

争论中,程宗扬站起身,「我是新来的,姓程,程宗扬,盘江人。有许多兄弟可能都不认识我。我想,咱们营中数千兄弟也不是生下来就彼此认识。大家有的来自宋国,有的来自秦国,有的是世家子弟,有的是光头和尚,都因为星月湖大营的战旗走到一起。如今岳帅虽然不在这里,星月湖的战旗仍在。也许有一天我们战死沙场,难道这面战旗也要随我们化为土灰吗」

帐中沉默下来。

孟非卿道:「程少校说的不错,这面星月湖的战旗不仅是岳帅和我们的,也是天下人的。岳帅曾经说过,他的战旗要让世人都过上太平日子。只要聚集在这面战旗下,不管是谁,都是我们的兄弟。」

崔茂点了点头,「当年我入营的时候,一个人都不认识。」

此言一出,便即一锤定音。

程宗扬想的更远一些,以臧修等人的资历和能力,作一个营级指挥使绰绰有余。如果有足够的财力和人力支撑,星月湖在扩充五倍的规模下,仍能成为一支不可小觑的劲旅。在岳鹏举的构思中,也许星月湖大营就是他的军官培养基地,可惜这个计划没来得及扩张就夭折了。

孟非卿申明三条军令之后,接下来是具体的军务。王韬将整理好的江州地图张挂起来,然后逐一罗列刺探到的宋军信息。

「宋军一共两个大军,捧日军和龙卫军。下面分为四厢,一共四十个军,总计十万人。主将是夏用和,捧日军左厢指挥使刘平,右厢指挥使石元孙,龙卫军左厢指挥使任福,右厢指挥使葛怀敏。」

王韬道:「宋军前锋主将刘平战死,目前进入江州的是捧日军右厢都监李士彬的四个军。」

程宗扬努力搜索着自己贫乏的记忆,可还是没想起这些宋军将领。他举手问道:「李士彬是谁」

「捧日军右厢都监,被称为铁壁相公。」

王韬道:「除捧日军左厢还剩七个军以外,其他都是十个军,数量在七万以上。各军将领分别是:捧日军左厢第一军指挥使曹琮,第二军指挥使折继闵,第三军指挥使王信,第四军指挥使王珪,第五军指挥使郭志高」

程宗扬又举起手,「有没有韩世忠」

王韬看了一下卷宗,「没有。」

「杨再兴呢」

「没有。」

「种师道、宗泽有没有狄青呢」

「姓种的,有一位种世衡。宗泽和狄青军指挥使和营指挥使名单中都没有。」

「林冲呢」

程宗扬道:「我记得他是八十万禁军教头。」

「禁军教头有数百人,这位林教头倒没听说过。」

程宗扬还不死心,「杨家将呢」

「杨延昭没来,折家倒是来了一个。」

王韬摊开卷宗,指了指捧日军左厢第二军指挥使折继闵的名字。

宋军的军指挥使及都虞侯一共四十人,营指挥使更是超过二百名,程宗扬一眼看去,竟然没有一个听说过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宋军来的名将太少,还是自己运气太差,其他穿越者最拿出的必杀技,轮到自己一样都用不上。

王韬叙述完目前的情报后,斯明信与卢景联名提出一个作战计划。

「江州之战不同于以往的塞外作战,目的不在于杀伤敌军。」

斯明信说道:「我们的目的是针对宋军的指挥层,以尽可能小的伤亡,打乱他们的部署,扰乱宋军的进攻。坦白地说,就是刺杀。」

对斯明信和卢景的方案,程宗扬首先赞同,这份作战计划与自己不谋而合,如果大量杀伤宋军,反而减轻了他们的后勤负担,最好的方法是打击宋军的指挥层,迟滞宋军的攻势,把战事拖延下去。

不过这个计划的执行,却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归” >结底,星月湖大营也出自宋军,如果是星月湖的人执行,在短则两天,长则五天的时间内,很可能被见过面的宋军识破。如果是雇佣兵,又无法令人放心。议论中,程宗扬道:「我手边倒有个人,可以试试。」

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程宗扬笑道:「秦会之。」

萧遥逸首先叫道:「同意」

斯明信与卢景对视一眼,然后点头同意。孟非卿唇角也露出一丝笑意,「很好。」

程宗扬看了眼月霜,月丫头脸上冷冰冰的,显然对这种” >谋气息浓重的军事行动看不上眼。

程宗扬偷偷朝她做了个鬼脸,等月丫头眼中喷出火来,才正容道:「我有个建议,这份计划既然是针对宋军的首脑,不如叫斩首行动。」

这个倡议随即获得通过。斩首行动第一个目标锁定了捧日军右厢都监,有铁壁相公之称的李士彬。

接着侯玄抛出另一份作战计划。与刚才的计划相比,这份计划的作战规模和强度,让最渴求战斗的月霜也为之吃惊。

「目标是龙卫军左厢的八个军。」

侯玄道:「敌军数量在两万人左右,主将是左厢都指挥使任福。作战范围以江州以北的好水川为中心,方圆三十五里,目的是在野战中击溃龙卫军左厢主力。」

烈山之战,侯玄连续使用扰敌、偷袭、诱敌、欺诈、分兵等种种手段,集合全部法师天降大雪,再借助烈山的有利地形,用尽种种手段,才得以击溃捧日军左厢三个军。这一次却是在野战中与龙卫军八个军,两万” >锐交锋。面对如此庞大而冒险的计划,连孟非卿也慎重起来。以江州目前的兵力,倾巢而出与两万宋军正面对敌也胜负难料,何况全军出城野战,江州就成了一座空城。一旦宋军趁势攻城,前后夹击,星月湖大营再强,也不可能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上抵御数万宋军。

关于计划的细节,众人一直讨论到深夜。程宗扬只听了一半,就早早离席。

宋军兵临城下,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战场上的事自然有孟老大他们” >心,云苍峰还在客栈等候,自己不如专心去搞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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