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集(1)
第二十八集
简介
来到六朝后,程宗扬还是第一次遇到「诈骗」贼尼假借宗教名义行敛财之实,甚至连女徒都拿出来卖不过,” >明狡黠的秦桧仍乖乖掏钱,这贼尼的身分
常平仓一烧,星月湖立刻化被动为主动,决意将夏用和的大军分批吃下。乱枪打鸟的火砲、柔韧坚实的铁丝网,星月湖的奇计层出不穷,真能顺利逼迫宋军退兵吗
第一章宴无好宴。
建康,乌衣巷。
晋国丞相王茂弘慢吞吞地看着文书,良久才交给谢太传,然后闭上眼睛,手掌摩挲着膝盖,似乎要昏睡过去。
坐在下首的王文度却没有他那么好耐” >,作揖道:「王丞相宋军入境,视我大晋朝廷如无物,岂可听之任之」
坐在他旁边的是仆” >周伯仁。今日朝中重臣在相府议事,周伯仁却一坐下来就连呼上酒,还未开始议事已连饮数杯,这时拿着酒樽,醉醺醺睁开眼睛,讶然道:「我大晋朝廷如今可有物吗」
王文度为之气结。这位周仆” >少有令名,身居高位,却终日沉缅于酒,好作惊人之语。当日在舟中就是他第一个说「风景虽佳,奈何不得其主」;如果不是大晋真的不得其主,就他这张大嘴巴,少不得要下狱问罪。
桓大司马满不在乎地说道:「宋军不过是借道而已,王侍中何必惊扰」
「宋军在江州立下营寨,重重围困,十日前已经开始攻城,哪里是借道」
王文度又朝王茂弘一揖道:「王丞相江州虽小,也是我大晋土地,岂可容宋军放肆此事关乎朝廷体面,请丞相三思」
「唔唔」
王茂弘连连点头,似乎对他的话十分认可。
谢太传一览而过,随手把文书递给周仆” >。周伯仁一下子没有接住,王文度抢过来,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十万」
谢太传安慰道:「匪寇不过千余,宋军剿过匪便罢了。」
王文度拿的是宋国的国书。因为晋帝重病,无法上朝,政事都由丞相处置,因此朝中重臣一大早都聚在丞相府中。
书上写着宋军借道江州,不意遭遇匪寇,死了一名都指挥使,如今正在剿匪,请晋国予以谅解。
看到谢太传从容的样子,王文度暗自惭愧,自己气度终究还是有所不及。
他镇静了一下,勉强道:「萧侯坐镇江宁,哪里会有匪寇即便有匪寇,以萧侯的勇武,举手便平定了,何必由宋军越俎代庖」
玄武湖之战,桓大司马虽然在王谢两家的压力下选择观望,但与萧道凌交情菲浅,闻言当即道:「萧侯手里哪里有兵」
王文度掷下文书,冷眼道:「大司马不必诳我萧侯当日离开建康,至少从石头城水师大营带走了万名” >兵,难道面对千余匪寇便束手无策」
「莫吵,莫吵。」
王茂弘咳了一声,睁开眼睛。「少陵侯在宁州,以他的部曲,能守住大江便不错了。至于江州的匪寇便交给宋军去” >心吧。」
王文度叫道:「丞相」
谢太传劝道:「由于江州匪患,百姓都已迁到宁州,如今少陵侯麾下并无兵丁,只有万余部曲。因此丞相已命幼度带北府兵前去,以保宁州无忧。晋宋两国向来交好,清除边境的匪寇未必是我大晋一家的事。况且宋国贾太师书中已经说过,清剿江州匪寇之后,江州城池房舍都由宋国重建,更不敢占我晋国尺寸土地。」
王文度出身世家,如何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谢太传这番话有几重意思,其一是只承认少陵侯手下是部曲,也就是依附于主人的家兵和私兵,而不是朝廷募集的正式军队。其二是北府兵的动向,说是保宁州无忧,实际是控制形势。第三层意思则是暗示毁掉江州城也在所不惜。
王文度终于明白,王丞相和谢太传对宋军的入境毫不在意,竟然腾出江州的土地让宋军与匪寇厮杀。
震惊之余,王文度脱口道:「那伙匪寇究竟是何人」
「还能有谁」
说话的却是周仆” >,他一口饮尽樽中美酒,然后呼了口气。「岳武穆,星月湖余孽。」
「砰」的一声,王文度肘边的小几跌落在地。
程宗扬从浮凌江上岸,江畔已经有马车等候,车夫戴着斗笠,看起来有些面熟。
程宗扬也没在意,把被褥裹着的贱人塞到车里,自己乘了匹马,返回城中。
已经过了申时,程记粮铺还未打烊,门前的水牌上标着每石四百铜铢的价格。
阶下停着几辆载满粮食的大车,祁远正和一名客人在店内商讨价钱。
程宗扬朝他作了个手势,让他继续谈生意,自己从侧门进院子。
院内堆着新购来的粮食。易彪正在看守放钱的仓房,他拉了条长凳坐在门前,见到程宗扬只是点头致意,报了平安,并没有起身。
秦桧迎出来道:「原以为公子昨日就回来,却等到今日。」
程宗扬边走边道:「路上长伯跟我说了。王团练那边情形不好现在是什么说法」
秦桧苦笑道:「正是没有说法,在下才觉得事态不妙。王少爷自家不慎烧着衣服,又被家仆泼上灯油才酿成大祸,此事香竹寺大门前几百人都看得清楚,王团练自然无法委过公子。但王少爷出事的由头却是公子身边的那位美婢,王团练明面上无法委过,暗中迁怒定是少不了的」
说着,秦桧住了口。
程宗扬瞧出异样。「怎么他想找我麻烦」
「我私下找过王团练的管家打听,他言语中透露,王团练知道是少爷调戏公子的美婢才出事,在家里大发雷霆。」
「朝王少爷发火」
秦桧摇了摇头。「是朝公子发火。那管家说,为了一个奴婢酿成这等祸事,直接打杀了便是,公子如此护短,好不晓事。公子若不舍得杀就送到府中伺候少爷,事平了再还给公子。」
程宗扬火冒三丈。「放屁」
秦桧从容道:「在下知道公子定是不肯的。昨日开市,我找牙人买了两名出色的婢女,公子明日赴宴,我便把人送去。」
程宗扬暗道:不如把卓贱人送给他凭卓贱人的手段,要不了两日就弄死那小子但这事程宗扬只是想想,也没有当真。
「息事宁人也未尝不可,王团练若是接了,往后两不招惹,拉他下水的事不用再提了。」
「是。」
秦桧顿了顿,然后道:「还有件事,孟团长派了人来。」
程宗扬立刻站了起来,「在哪儿出了什么事」
秦桧道:「并不是什么大事,是鹏翼社的车马行到筠州开了分号,昨日才租下铺面,来了十几个人。」
「来的是谁」
那名车夫走进来,摘下斗笠。程宗扬看了半晌,才从他眉眼的轮廓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叫道:「俞子元怎么是你」
「程少校。」
俞子元行过礼,笑道:「在下的易容术还过得去吧」
「什么时候化妆成个娘儿们让我认不出来,那才叫本事呢。」
程宗扬笑道:「江州那边恨不得一个人切成两个使,孟老大怎么舍得派你来了」
「来的就我一个,其余的都是从其他分社调来的兄弟。」
俞子元笑道:「如今筠州生意好,换了筠州车马行的招牌来赚几个钱。」
程宗扬一听就明白,鹏翼社被宋国盯上,社里的星月湖旧部大都去了江州。
孟非卿怕自己的人手不够用,暗中派人来,换了名字在筠州开分社,一是方便自己行事,其次也是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
如果在以前,自己会觉得孟老大过于小心,现在自己与云家安排的王团练结仇,倒要佩服孟非卿的谨慎。
有了这些得力的臂助,自己更多几分底气,即使与王团练翻脸,自己抱着金铢逃命,谏他们也追不上。
店铺本来只够五、六人居住,自己房里已经有了小紫和梦娘。这会儿又多了卓云君和申婉盈,哪里还有住处
申婉盈还好说,卓云君那贱人却是时刻不容她脱离自己的视线,绝对不能把她放在外面。
眼下不是找房子的时候,程宗扬便让她们两个打地铺,又在房内拉了道帘子。
不是把她们两个隔开,而是避免被外面看到。
秦桧买的两名美婢留在牙人处,准备明天赴宴时直接带去。程宗扬打定主意没有去看,免得见了心软。如果因为王团练而坏了自己的大事,江州之战再拖延下去,死伤的都是自己的弟兄。孰重孰轻,自己还是清楚的。
吃过晚饭,程宗扬坐下来开始看这两天的帐簿。城南的粥棚和知州滕甫的赞许,给自己带来不少方便。
筠州人都知道程记粮铺的东家仁义,收粮价格比别处高出许多,买粮又是施粥行善的好事,已有几个大户人家来卖粮,这两日收了近三千石。
院子里堆的粮食不是来不及入库,而是库房已经满了,只能堆在院子里。
这三千石粮食都是按四百铜铢的价格收的,一共用了近六百金铢。
最大的一笔开销则是日昌行老板周铭业的一万石粮食。
原本说好三万五千银铢,十日之内再加一成;周铭业为了挣这一成利润,只怕年都没过,昨天传来消息说是备好了货,只等搬运。至于价格,以金铢结帐的话,只收一千九百枚。
程宗扬用笔杆掏了掏耳朵。手里一下子有了近两万石粮,用去近三千金铢。
这两万石粮食折一千多吨,若是全搬到粮铺,大家只好睡在粮食上了。要是直接从浮凌江运走又太过招摇,必须想个办法掩人耳目才好。
因为房间不够,自己只好找一间库房当作办公室。比起自己以前待过的现代化办公室,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库房显得很寒酸,充作座椅的木箱也远远不如皮革座椅舒适。
但一想到屁股下坐着足足二百公斤的黄金,程宗扬觉得特别安心单是分量就压倒世上任何一张豪华座椅,实在太奢侈了。
至于房间另外一角的箱子里则装着一批从江州带来的烟花。一是金铢,一是烟花,能不能在筠州打开局面就看这两样东西的威力了。
程宗扬心不在焉地拨了拨灯芯,正思索间,院外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
「阿弥陀佛。」
程宗扬停下笔杆,听着冯源趿了鞋子,「踢踢哒哒」地跑过去,拉开门就是一句:「无量天尊」
接着道:「喂,师太,这儿是我们道家的地盘,你若想化缘,一来天晚了,二来你也敲错门了。」
程宗扬莞尔而笑。各大宗门都以道家自居,冯源法术不怎么样,他们平山宗也没沾道家什么光,维护道家的利益却是不遗余力。
那尼姑也不生气,柔声道:「贫尼自香竹寺来,欲见你家主人。」
听到香竹寺,程宗扬心里不禁暗暗叫糟。自己偷了” >竹子,竟然被失主找上门了。
冯源道:「我家公子不信这个。别以为我们程头儿设棚施粥是你们的功劳,我们程头儿那是天生的心善,跟你们佛家没关系。你知道平山宗吧你知道今天在粥棚掌勺分饭的就是我们平山宗的大法师吗你知道」
「我与程公子乃是旧识。」
一句话把冯源的滔滔不绝堵了回去。过了会儿,冯源道:「程头儿,外面有个尼姑说是找你的」
程宗扬叹口气,搁下笔,先揉了揉脸,弄出笑眯眯的一团和气才出门。
一名四十多岁的尼姑立在门外,她眉眼柔和,头上戴着尼帽,手拿拂尘,” >前挂着一串佛珠,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贵重木料。
程宗扬看到自己在观音堂撞上的年轻尼姑没有跟来,心里顿时松口气。没有目击证人,自己打死不认账,她也没辙。
程宗扬先行了一礼,假惺惺地道:「师太可是来化缘的来人啊,取两串钱来,给师太奉上。」
「贫尼并非为化缘而来。」
「那是化斋哎呀,我们这儿不忌荤腥,没什么素食。茶水倒是素的,不知道师太」
「贫尼也非是为化斋而来。」
那尼姑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然后道:「贫尼慈音,乃是为香竹寺之事而来。」
「原来是慈音师太。还真是巧,大年初一我才去贵寺上过香。」
程宗扬装傻道:「贵寺真是灵验,听说金刚像会自己倒下来压住恶人不过这事跟我可没关系。」
慈音慈眉善目地说道:「金刚显圣,镇恶驱邪,公子得见,乃是福缘。不过贫尼亦不为此事而来。」
那就是香竹的事了,死尼姑这么笃定,先杀杀她的威风再说。程宗扬抱起肩膀,「刚才师太说与我是旧识咱们好像没见过面吧」
慈音淡淡道:「若不是如此说,如何能让贵属闭嘴呢」
程宗扬看了慈音尼姑几眼,「我记得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吧」
「阿弥陀佛,贵属是好辩之人,能省些口舌,想必佛祖不会怪罪的。」
说着她自顾自的朝院中走去,一边道:「出家人所需不多,公子刚才说有素茶,便来杯素茶吧;素点府上既然没有,公子就不必麻烦。」
这尼姑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程宗扬只好亲自跑回去捧了茶来,请慈音在院中坐了,一边向易彪使了个眼色,让他到仓房内回避。
「师太既然不是化缘讨斋,又不是因为在下曾至寺里上香,不知这么晚找在下何事」
慈音看了看茶水。「没有饼茶吗」
杯子里泡的是自己惯喝的茶叶,没想到一个尼姑这么挑剔,还要饼茶。有也不给你喝
「没有。」
「哦&
倒贴ok?sodu
;」
慈音浅浅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左右打量。「这院子也不大呢。」
「比起贵寺是小了很多,哈哈」
程宗扬打着哈哈,慈音倒叹了口气。
「檀越不知,大有大的难处。庙大了,免不了有些宵小之辈趁机出入。我一个出家的尼姑总不好出面去管,有时候贼人进出也是免不了的。」
程宗扬放下杯子。「师太,你这是当面骂我的吧」
慈音讶然道:「我是说王团练家的少爷,公子想到哪里去了」
程宗扬心里骂了声「贼尼」,索” >道:「不错是我拿了你们的竹子,不过出家人四大皆空,割” >饲虎也割了,为了一” >竹子用得着找上门吗那” >香竹我已经扔了,师太若是不乐意,我出钱给你们修座金刚像怎么样」
慈音笑逐颜开,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公子一片善心,贫尼多多谢过了。不过呢,贫尼也不是为香竹而来。」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半晌才道:「你门也进了、茶也喝了,重修金刚像你也笑着纳了,这会儿又说不是为这事,那你为何而来」
「小徒静善失了颗佛珠,还请公子赐还。」
那颗金星紫檀的佛珠程宗扬心里干了一声。这尼姑还真是抠门,为了一颗佛珠,巴巴地跑上门来。
「师太早说啊用得着绕这么大的圈子吗」
慈音低眉顺目地说道:「贫尼也无法,若说得早了,只怕公子不认。」
程宗扬噎了一口。她若开门见山就要佛珠,自己可能真的来个抵死不认。说到底还是自己作贼心虚、沉不住气,先漏了底。
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程宗扬只好道:「等着。」
程宗扬回房从背包里翻出那颗佛珠,朝小紫翻了翻眼睛,又顺手在卓云君身上捏了一把,再出来递给那尼姑。
慈音眉开眼笑,「承情承情。」
她接过佛珠,纳入袖中,一边站起身,双掌合什。
「贫尼今日就不打扰了。庙里的金刚像还请檀越多多费心。公子若是事忙,贫尼就明日再来,请留步,请留步。」
程宗扬险些吐血,这贼尼是讹上自己了,自己若不给香竹寺修金刚像,她就天天上门来打扰。死丫头,你这一下可砸了好几百石粮食出去。
程宗扬边走边道:「师太,过两天我到你庙里去,你千万不用来了。修座金刚像要多少钱,你出个价来,我一文不少地交到你手里。」
「檀越想必是误会了,贫尼只是在观音堂挂单,寺里修佛像的事与贫尼不相干。再说,贫尼是出家人,怎么好去拿铜钱,染上一身铜臭呢要知道,贫尼用的钵盂还是紫金的呢。」
「你是想要金铢吧」
「金、银都是佛家七宝,贫尼自然是不忌讳的。公子既然发大善心,愿以金铢重修金身,贫尼便代为收下,想来寺里的师兄也不会见怪。」
慈音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客气地施礼道:「公子刚才说还有两串钱出家人清苦,要足陌的才好。」
居然怕是小串,还指明要足陌的程宗扬道:「成串的都是铜铢师太不怕铜臭味」
慈音从善如流地说道:「公子说的是,那便换成两串银铢吧。」
两串铜铢和两串银铢可差了一百倍,贼尼姑真能张开口
程宗扬黑着脸拿出十几枚银铢。「就这些了」
似乎是看到程宗扬脸色不好,慈音没有再挑剔,接过来纳入袖中,合什道:「阿弥陀佛,公子留步,改日再结善缘。」
善缘个鬼啊程宗扬拍上门,转身叫道:「死丫头那” >香竹呢我要把它做成马桶刷子」
内院的一间耳房打开门,却是林清浦朝自己招了招手。
店铺的房间不够,祁远、冯源住一间,易彪、敖润和吴三桂挤在一间,林清浦的水镜术需要静室,原本单独住一间,现在人手一多便只能与秦桧同处一室。这会儿死奸臣出去散步,九成九是去常平仓踩点,只有林清浦一人在屋内。
掩上门,林清浦道:「那师太的法号可是慈音」
「你认识」
「只是听说过。」
林清浦道:「据说慈音出自玉音庵,也是十方丛林一支,多年来云游天下、四处化缘,没想到会在香竹寺挂单。」
「十方丛林出来的这贼尼简直是从钱眼里生出来的,太能搂钱了。」
林清浦道:「慈音师太十余年前大发弘愿,要建一座观音行院。」
「难怪呢。建座观音行院要不少钱,老尼姑揭死也未必能建起来。」
林清浦咳了一声。「慈音师太打着玉音庵的名号四处化缘,江湖中的施主看在十方丛林的面子上纷纷解囊,数年间便赚够了建观音院的钱。慈音师太曾说观音院建成之后,要为施主立碑传世,结果她化够缘,一没寺庙,二没碑记,那笔善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叫道:「这个死尼姑是骗子」
林清浦道:「江湖中风言风语,但此中内情在下就不清楚了。慈音师太带了那笔善款一走了之,有几年不闻音讯,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
程宗扬想起那个小尼姑打出佛珠的指力,单凭这手修为,真要打起来,自己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难道慈音这个贼尼还不如她的徒弟要靠招摇撞骗为生
「骗子吗」
小紫听他说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笑吟吟道:「人家最喜欢骗子了。」
「你是喜欢骗那些骗子吧」
「骗傻瓜一点都不好玩,骗那些自作聪明的傻瓜才好玩。」
小紫一脸期待地说:「人家还没骗过尼姑呢,既能驱财,又能骗色,一想就很开心哦。」
「死尼姑祖宗的坟头这会儿肯定在冒青烟。」
程宗扬累了几天,明天又要赴王团练的宴席,也没心情与卓云君师徒胡混,只和小紫逗了一会儿,倒在床上便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刮起北风,天气愈发寒冷。程宗扬披了一件玄黑色的大氅出来,鸥翼社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前。
有了鹏翼社的车马,出门方便许多。程宗扬带上祁远和冯源,一道前往王团练位于城南的大宅。
祁远管着粮铺,自己若离开筠州,诸事都由他打理,这次赴王团练的宴席当然少不了他。
冯源算是半个烧伤大夫,这趟是去看看王少爷的伤势。秦桧则去牙人处取了那两名新买的美婢,暗中送往王宅。
王团练的宅院在城外,他是箱州的地头蛇,经营多年,房舍占地颇广,两扇黑漆大门较之荆溪县衙还大了些,不过这会儿大门紧闭,只在侧院开个角门供人出入。
今日来的都是城中的商户,说得好听些是前来赴宴;说得直白些,都是来给王团练送孝敬的,能走角门已经不错了。
程宗扬进去便看到孙益轩,这个云家布在筠州的暗桩朝他使了个眼色,装作随意地进了茅厕。
「事情的经过,公子的伴当已经跟我说了。王团练向来睚訾必报,这次的事只怕不好善罢千休。」
孙益轩低声道:「公子想抹平此事,要先献出那名美婢才好谈。」
程宗扬一口回绝。「此事再也休提。」
孙益轩点了点头。「我这便掐断与王团练的联系。公子虽是做正当生意,也请多小心。」
程宗扬从茅厕出来,冯源已经去内宅给王少爷看伤,祁远在外面守着。
「找到席位了吗」
「在那边,院中第九席。」
「王团练的客人真不少,连房间都坐不下,还要摆到院子里。」
「堂上只摆了三席,剩下的都在院里。席位也不是按身份高低、生意大小排的,只看送的礼金多少。送的多坐首席,少的坐末席。」
祁远悄悄道:「商户也是讲面子的,有些送的礼金不够,被赶到末席或是院子里坐,到了端午节又加倍送礼,只为坐个好位子。」
「这个王团练倒会做生意。」
程宗扬冷笑道:「就是这生意霸道了些。」
程宗扬刚寻到自己的席位,旁边一名等候多时的家仆便道:「是程老板吗老爷请程老板到堂上坐。」
听到这声招呼,周围不少人看过来,羡慕、讪笑、同情各种目光都有。
程宗扬作了个罗圈揖,笑道:「王团练有命,不敢辞。得罪了,改日请诸位吃茶。」
众人纷纷抱拳还礼,自己刚走,背后议论声四起。程宗扬也不理会,到了堂上才发现自己的位子在首席。
程宗扬明白这顿饭不好吃,与众人揖了揖手便坐下来等王团练出面。
不多时,一个中年人进来,他四、五十岁年纪,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黑色茧绸袍,两道卧蚕眉,目光倒看不出什么异样。
堂上、堂下的客人都站起来向主人问好。王团练只略抱了抱拳:「这几日家中有事,简慢了些。」
说着,旁边的家人送上酒菜,都是些平常之物,值不了几个钱。来的客人也不是为酒菜,都道:「这一年小的们受了多少恩惠,本该请团练一场,却来叨扰,大人太客气了。」
酒过三巡,王团练执壶开始敬酒。前几位都是城中的大商贾,知道王团练的规矩,小心告了罪,逊谢几句便接来喝了。
程宗扬站起身。「粮商程宗扬,见过王团练。」
王团练斟了一个满杯,淡淡道:「程老板事忙,今日才得见面,一定要多喝几杯。」
程宗扬平常都穿布衣,今日因为赴宴,特别披了条大氅,借以掩饰腰后掖着的两柄快刀。他接过酒杯一口干了:「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王团练多多指点。」
「程老板设棚施粥,连知州大人也赞许过的,王某哪里敢指点。请。」
程宗扬一连饮了三杯,王团练还要再斟,他一手覆住杯口,微笑道:「在下连喝三杯,再喝,就要让座中诸位笑话不懂礼数了。」
王团练哈哈一笑。「我敬的酒便是礼数,程老阅尽管放宽量,几杯薄酒,王某还是奉得起的。」
席上几个都是成” >的老商贾,听着双方唇枪舌剑,一个个都扮成庙里的菩萨,一句也不开口。
王团练果然是个狠角色,这番话说得狠辣,越是这样,自己越不能喝。程宗扬微笑道:「让团练敬酒,在下已经是僭越了,不如让在下敬王团练几杯。」
王团练仰天大笑,半晌才收住笑声。「这就是程老板不懂规矩了。今日是王某请客,程老板远来是客,怎好让程老板来敬酒。」
「虽是客人,心意却是十足。请王团练莫负了在下一片心意。」
王团练执壶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有多少诚意。堂上鸦雀无声,正沉默间,一个家人过来,在王团练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王团练放下酒壶,道声「失陪」,便进了内室。
程宗扬也不干站着,坐下来挟口菜慢慢吃着。旁边一席坐着日昌行的周铭业,悄悄向他竖了竖拇指,赞他被王团练逼酒还镇定自若。
程宗扬知道这会儿是秦桧把人送来,王团练进去看礼物。秦桧选的两名美婢花了自己不少钱,王团练若是满意,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过了一刻多钟,王团练满面春风地进来,连声告罪,然后拿过酒壶,这次却隔过程宗扬,往下敬酒。
程宗扬松了口气,随意吃了些菜便即告辞。王团练也不挽留,只道:「来人啊,替我送送程老板」
程宗扬离开院子,便看到祁远、秦桧、冯源、俞子元几个正聚在一处等候自己,脸色不是普通难看。
程宗扬心里一沉。「怎么了」
祁远道:「程头儿,你再不出来,我们恐怕得进去抢人了。」
「出了什么岔子会之,你不是送了两名美婢给姓王的吗」
「送了。」
秦桧沉声道:「王团练带了那两名美婢去见王少爷,问明不是那天在庙里见到的,当场便打死了。」
程宗扬牙关格的咬紧。王团练出来时满面春风,谁知道他刚在后宅杀了两名无辜的女子,还那么若无其事。
冯源道:「我给王少爷治伤,亲眼看到的。王团练拿棍子打死两名美婢,然后对少爷说,让他安心养伤,一个商人婢有什么要紧的若是不识相,连商人妇也一并夺来伺候少爷程头儿,我只是在旁偷听来的,作不得准。」
「什么偷听,他是说给我听的」
程宗扬杀机立涌。不除掉王团练,自己的粮食生意也不用做了。
俞子元初来乍到,对情形不太了解,不过看众人的神情也能猜出几分,低声道:「公子」
程宗扬明白俞子元的意思。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要杀死姓王的算不得什么难事,但如今满城都知道自己与王团练有仇隙,王团练莫名其妙被杀,头一个怀疑的就是自己。
「先不用急。」
程宗扬道:「会之,从滕知州那边开始做吧,王团练这条路已经堵死了。」
「是。」
「告诉长伯,开始往荆溪运粮。子元,这件事要辛苦你了。」
「是。」
「老四,孙老板那边你去知会一声,详情不必多说,只说我们准备走别的门路。」
几个人都答应了。程宗扬道:「冯大法,那个小王八蛋伤势怎么样能不能活过春天」
「王少爷只伤着头脸,我给他涂过药,” >命是无忧了,倒是被砸的那一下伤得重,骨头断了七、八” >,就算能保住” >命也是个废人。」
「大伙戒备些。」
程宗扬冷着脸道:「咱们外来是客,能不动手绝不动手,但谁要敢动手,怎么收场由咱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