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章阅读21

、21.肮脏天堂

晨光清澈，简瑶一身黑色小套裙，站在茶水间，隔着玻璃门，看着衣冠楚楚的同事们。

其实王婉薇的遗书写得很晦涩，她自杀的原因，以及毒品网络，也不一定与这些人有关。

但也可能跟谁有关。

简瑶端着茶杯，浅笑婉约的走回办公区。薄靳言说现阶段要掩饰，所以她礼貌的跟每个人打了招呼，才走进薄靳言办公室。

一上午相安无事。

销售多金，吃午饭选的也是旁边一幢大厦的自助餐厅，价格不菲。林经理没来，似乎这种员工自发聚餐她很少出席，保持着领导的距离感。

薄靳言当然更不会来了。

一群人在靠窗的原木餐桌坐下。简瑶左手边做的是裴泽，右边是麦晨。对面坐的是沈丹微，她依旧淡漠慵懒，没有正眼看桌上任何一个人。老周还是温和老好人模样，老钱始终木讷而略显严肃。

&l;丹微只有面对客户的时候，才会展现柔情似水的一面。&r;裴泽小声对简瑶说，&l;所以她经常被公司其他部门投诉。&r;

所有人都笑，沈丹微也笑，看一眼裴泽搭在简瑶椅背上的胳膊，说：&l;小白兔，你可小心被大灰狼吃掉。&r;

&l;说什么呢&r;裴泽瞪她一眼，转头对简瑶说，&l;别放心上啊。&r;

简瑶笑着点头：&l;怎么会&r;端起面前的茶水：&l;我初来乍到，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这几天的帮助。希望你们今后多多提点，我也能更好的服务大家。&r;

桌上气氛变得更加活络融洽。

又吃了一会儿，裴泽给她盛了碗汤，说：&l;简瑶，薄总到底是什么身份，知道不让大伙儿心里也有点谱。&r;

所有人都看过来。

简瑶想了想，答：&l;他好像是董事长的亲戚。&r;

众人恍然，老钱开口：&l;哦怎么知道的&r;

简瑶：&l;昨天他给董事长打电话，似乎是叫了姐姐。&r;

裴泽：&l;那一定是表弟堂弟关系。没听说董事长有亲弟弟。&r;

简瑶：&l;那我就不知道啦。&r;

沈丹微忽的笑了，颇有些烟视媚行的韵味：&l;搞了半天，原来是御弟哥哥。&r;

大伙儿全笑，简瑶也弯起嘴角。

御弟哥哥沈丹微好有才。

这顿饭气氛很好，不过简瑶注意到，身边的麦晨大多数时间沉默着，给人的感觉清秀又安静。

销售做得好的人，皮相大多不会差。她眼前这一群人就是例证。其中长得最好的是裴泽，高大英俊，跟李熏然有一拼。只不过李熏然这些年磨成了冷峻爷们儿，裴泽看起来还是年轻男孩，开朗热情，还有一点点花花公子范儿。

麦晨长得也是不错的。平心而论，他给简瑶的感觉更舒服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高大、白皙、干净如邻家男孩。

快吃完的时候，简瑶接到薄靳言的电话，让她立刻动身，跟他去开会。

她起身跟大家道别，裴泽站起来：&l;我吃完了，跟你一块儿走。&r;

两幢大厦是相邻的，薄靳言的车据说就停在中间位置。

简瑶快步朝前走，裴泽只好紧跟着，同时失笑：&l;火急火燎干什么，那么怕他&r;

简瑶答：&l;谨慎点总没错。&r;裴泽望着她清秀恬美的容颜，笑意更深：&l;放轻松，你还真像个菜鸟。&r;

简瑶笑笑，到了大厦旋转门前，一眼便见辆黑色宝马停在外头，正是御弟哥哥的公务用车。

正值午饭时间，进出的人很多，走得也都快。出旋转门的时候，裴泽自然而然在简瑶腰间虚扶一把。其实也只稍稍碰了一下，简瑶不留痕迹的往边上侧了侧，恍若未觉的朝他微笑：&l;那我走了裴泽。&r;

裴泽笑意明朗：&l;再见&r;

简瑶拉开后车门，薄靳言端坐在里头。

若不是了解他，他这一副清贵内敛的派头，还真的挺像强势腹黑boss。

简瑶一坐定，就听他不咸不淡开口：&l;如果我是你，就会尽量避免与他们的肢体接触。你知道他们中间哪一个在吸毒而吸毒的人，总是一身传染病。&r;

简瑶微愣一定是刚刚裴泽扶她，被他看到了。虽然实际上没接触到，从他的角度看，可能就像搂了一下。

今天两人的出行是提前安排好的，前座司机也是尹姿淇的人。所以两人讲话并无顾忌。

简瑶：&l;你的语气能不能不要那么嫌弃他根本没碰到我。&r;

薄靳言不置可否的往后一靠，闭上眼休憩。

简瑶盯着他几秒钟，忽然伸手，用手背触了一下他的脸颊。他倏的睁眼看着她。

简瑶：&l;噢，不好意思，碰到了。&r;

薄靳言：&l;无聊&r;

下午，两人下了飞机，抵达王婉薇的家乡。

王婉薇家在县城一幢老房子里，现在只有她母亲独居，摆设陈旧，颇有些家徒四壁的味道。

薄靳言有公安部的证件，王母小心翼翼的接待了他们。她把他们带到女儿的房间，再泡好茶，略显局促的退了出去。这时薄靳言对简瑶说：&l;、内向、贫穷的单身母亲带大的女儿，性格或多或少会受影响。&r;又看一眼她：&l;你倒生长得挺正常。&r;

屋子里摆放着王婉薇的所有遗物，包括她从小到大的物品，还有她死时居住的单身公寓里所有东西。

薄靳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抬手从书架取下一叠颜色素雅的本子，翻了翻，眉头轻扬：&l;我们的死者很喜欢用文字倾诉好习惯。&r;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丢了几本给简瑶，两人开始看。

这些是王婉薇生前的日记。从2004年开始，也就是王婉薇14岁。然后是2005、2006、2007可最后只到2010，也就是王婉薇20岁念大二，后面就没了。

在看过薄靳言精准解读遗书后，简瑶读日记也格外留心。她发觉王婉薇真的是个细致又敏感的人，记下的大多是生活琐事，连天气好坏都会让她有些许伤感。但总体而言，这个女孩一直还是积极的、谨小慎微的。在她记录的时光里，生活并没有太大起伏。

相册就很多了，幼年的、中学的、大学的。甚至还有她刚上班时，在公司前台、部门办公桌旁的腼腆微笑留影。这令简瑶想起了资料袋里的死亡现场照片，清秀苍白的女孩，穿一袭黑色长裙，躺在床上，了无生气。

按照警方笔录，王婉薇死亡当晚，曾给母亲打过一通电话。

简瑶问她王母：&l;那天都说了些什么&r;

王母神色黯然而悲痛：&l;我接到电话还很奇怪，已经夜里十二点了，我都睡下了。哪知道她没说什么跟平常打电话差不多，就说她正在外地开部门会议，让我注意身体就是情绪似乎不太高，但这孩子一向不爱说话，我也没在意，若是早知道&r;

薄靳言双手插裤兜站边上没说话，简瑶起身安抚她。

卷宗里还提到，在这通诀别电话之后大概半个小时，王婉薇还给母亲拨过一个电话，但是没有接通就挂了。是否在放弃生命前，她也有过挣扎和不舍呢

离开王家，两人又去找王婉薇的前男友她的高中同学，两人在不同城市上大学，谈了几年异地恋，最后还是分手。男孩回到家乡当了公务员，已经有两年多没联络过，对于王婉薇的近况，他也不清楚。

回到b市已经是半夜。

简瑶坐在副驾，看着夜色流光缀满整个城市，再一转头，就见薄靳言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简瑶开口：&l;不是经济压力虽然她家贫困，但也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而且她的薪水也过得去；不是感情问题分手那么久了，现在她又是单身；也不是健康问题去年的体检报告是正常的。

倒贴ok？帖吧

现在就剩下工作上的压力了。不过我们要怎么查呢既不能暴露身份，要从他们口里套话可不容易。&r;

薄靳言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啊敲，侧脸线条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干净，连唇畔那点笑意也给人温柔的错觉。

&l;我查案喜欢走捷径。&r;他说，&l;你要习惯，并且跟上。&r;

简瑶的心就这么轻悸了一下。

她不是已经在跟了吗不知不觉，一步一步。

&l;捷径是什么&r;

&l;日记本。&r;

简瑶思索片刻，还是不解：&l;日记只到她大二那年，有什么用呢&r;

薄靳言居然轻轻吹了声口哨，然后方向盘慢慢打了个弯。窗外的流光，从他身上缓缓滑过，清幽如画。

&l;这种精神轻度焦虑的女孩，不会轻易改掉常年习惯，所以她这几年一定有记日记。我们只要找到就可以了。&r;

简瑶赞同的点头。

谁知薄靳言又说：&l;就跟你一样，买个牙刷要选三天。你的动作能突然变快吗&r;

简瑶：&l;我为什么要变快我喜欢这样。而且，是谁看到我的牙刷后，也买了根一模一样的&r;

薄靳言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气定神闲吐出两个字：&l;捷径。&r;

简瑶不解：&l;什么捷径&r;

&l;你花三天时间选择，我花三秒钟，复制你的选择这就是捷径。&r;

很快到了公寓楼下，薄靳言倒车又快又稳，刹的就停好，打开车门人下去了。

简瑶快步跟上去：&l;我们怎么找日记本她所有的遗物都在家里了。&r;

薄靳言的声音淡淡传来：&l;所有实物的。&r;

简瑶脚步一顿：&l;你是说电子版的日记&r;

是了，王婉薇上大学后也买了电脑，改用电子形式记录内心，也不足为奇，而且比纸质更加私密安全。不过她在公司用的笔记本早已回收清理；而大学的电脑据她母亲说，毕业就转手卖掉了。

&l;博客。&r;简瑶顿悟，&l;她一定有个私人加密空间，像博客那种。&r;微一思索，又说：&l;虽然她的笔记本已经清空，但只要在她原来的ip地址上过网，公司数据库就会有记录。我们只要找技术部门的人，筛选出她经常登录的网址，也许就能找到博客地址，破解密码不难，你去公安部找个人就可以了&r;

薄靳言忽然转身，低头看着她。楼道的灯光明亮如雪，洒在他的西装和黑发上。

&l;有我的风度。&r;他眼中倨傲的笑意清清浅浅。

简瑶：&l;你太臭美了。&r;

次日一早，简瑶和薄靳言坐在办公室里，外间繁忙平静依旧。

简瑶盯着屏幕，一页页翻看着王婉薇的私~密博客。而薄靳言端杯咖啡，长腿交叠坐在老板椅里，跟她在做相同的事。

&l;9月4日，他今天穿了件新衬衣，很帅气。我在茶水间碰到他，他说我昨天的会议记录写得真好，我好开心。

10月12日，我来了例假，肚子疼不想下楼吃饭。同事们都没注意，他上楼的时候却给我带了一份点心。他对谁都是这么温柔体贴，多希望他对我是特别的。

11月9日，今天他打了条浅蓝条纹领带，我发现他有很多条蓝色的领带。他知不知道，蓝色也是我喜欢的颜色。以后，也是我的幸运色。

11月15日，另一个部门的助理，跟我关系不错的朋友，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原因是对方劈腿。我很替她难过。在这个时代，难道真的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是不是大家都喜欢新鲜和刺激，不顾伦理和道德这样的人在我们周围到处都是。那你呢，亲爱的你，会喜欢我吗

11月20日，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如果我的心是一个泉眼，他就是清澈的溪流，一点一点，把我的心占据、填满。

12月15日，最近工作太多，有几份文件忘了递交董办，副总在会议上狠狠批评了这件事，我连累林经理丢了脸。好难受。

12月19日，今天又犯了错，发给大客户的元旦礼品清单居然错了，电脑还崩溃，君微姐很生气，我忙了个通宵才补上，天亮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哭了。

12月28日，为什么总是诸事不顺呢为什么总是出错呢林经理说今年绩效评估只能给我c。我觉得大家虽然不说，其实都不愿意跟我亲近，大概都瞧不起我。他呢他还是微笑跟我讲话，可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很没用&r;

简瑶鼠标再往下拖，却已经是最后一则博客。看到发表日期，她彻底愣住了。

6月10日，跟上一则博客相隔半年多。

时间是00：37分。

经法医推断，王婉薇死亡时间是当天凌晨2点至3点间。这是她死前2小时左右。

&l;打开电脑，我已经有快半年，没有登录这片心灵的净土。

这半年，我没有遇见一件好事，我跌到人生最低谷，那个地方漆黑、阴冷、肮脏，我想我永世不得翻身。那些事，我也不想记录在博客里，这里是干净的。

可今晚，在我决定自杀的今晚

他竟然来到我的房间，向我表白了。

我曾经深深喜欢的男人，或许也是现在一直喜欢的。

他说他一直喜欢我，他说从我入职第一天就对我怦然心动。他说他职位不高，薪水不高，但是他会努力奋斗，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

可是我深爱的人啊，为什么你现在才来

我最喜欢的，干净、英俊、纯洁的男孩，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已经回不去了。可是谢谢你，谢谢你亲爱的，你终于让我看到，我的人生不是那么绝望。你就是最后一束微光，照在我干枯的身体上。&r;

日记到这里嘎然而止。

这跟简瑶和薄靳言的预想有些不一样。

他们希望在王婉薇日记里找到的，是促使她自杀的原因，以及毒品网络是否存在的线索。可这里记录的，大多是她暗恋的心情和工作的不如意。对于这半年发生的事，却跟那份遗书一样，晦涩不详。

不过也有意外收获在她自杀当晚，有人到过她的房间，向她表白。

而这么重要的线索，那个人并没有向警方提及。

简瑶一抬头，见薄靳言已经走到与外间相连的大窗前，&l;哗&r;一声拉开了窗帘。

简瑶起身走到他身旁。

玻璃是深色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他们却可以将其他人一览无余。

薄靳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盯着外头。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简瑶的视线落在裴泽和麦晨身上。

年龄、职位符合王婉薇描述的，只有他们俩。而裴泽系着一条浅蓝领带，麦晨则系了条纯黑的。

薄靳言刚要淡淡开口，就听身旁简瑶说：&l;是麦晨。&r;

薄靳言挑眉看着她。

简瑶轻声说：&l;虽然裴泽今天系了蓝色领带，但是她用干净、溪流、微光比喻那个男孩，肯定是麦晨，那就是他给人的感觉。裴泽&r;她微蹙眉头，&l;气质不搭。&r;

薄靳言忽的低笑出声，转身走向座椅，同时说：&l;溪流、微光、比喻女人的判断逻辑真是奇怪。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是麦晨。&r;

简瑶正要问接下来怎么办，却见他已经坐下了，黑眸清亮的望着她。

&l;女人会把我比喻成什么&r;

简瑶看着他那张脸，又看看他高挑的身材，想了想，答：&l;什么比喻都可以&r;

&l;你想说什么&r;

简瑶：&l;先声明我的比喻没有贬义一只傲慢又嚣张的拉布拉多&r;

薄靳言眸色一沉：&l;莫名其妙。你的比喻修辞能力远不及王婉薇。&r;

简瑶无比淡定的看着他，唯有嘴角轻轻上扬。

哼，拉布拉多可是她很喜欢的犬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