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襄城无乱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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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听二小这么一说,顿感吃亏良多的武魔自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强手对他来说反而是求之不得的对手。
而二小则没有这么多想法了,他的注意力被那个所谓的强手吸引过去了大半,即使霸刀门在此处驻扎的人再弱再不堪,一个人便能将这些人杀尽,似乎有些天方夜谭了。
暂停了对于比斗的精彩的回顾,二小有些犹疑,“你确定是一人就将整个院子内所有的人统统屠尽?”
“那是当然,我自问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对于那些尸体上的伤痕,我可是着实好好研究了一番。”武魔倒是对二小的怀疑不以为杵,二小的反应也实属正常。
当他第一眼看到那些尸体时,他本以为是哪个仇家寻衅来了,若不是仔细观察了各个位置的伤口,在根据尸体的位置推演了一下当时的战况,他自己也想不到居然会是一个人做出了这等事情。
二人之间的交流,瞬间热烈了许多,从刚刚二小在说,变成了两人互相为对方解答。二小描述的二人多种兵器轮番上阵,武魔则是叙述着自己推演的战况,两人谈兴愈浓,让本来对武魔抱有极大戒心的二小,终是又稍稍放下了些。
而在苏家一处简陋的院子内,苏楚悠然醒来,看着寂静的院落,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了。
前些日子他所作的事情并不多,其中最重要的亦是只有一件,但是这一件事的影响,往小了说可能苏家会不存于世,往大了说,整个襄城可能都会被卷入漩涡里。
毕竟黄守义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并未参与朝中党政的他,一步步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所靠的可不是饱读诗书礼仪。
而且,能以寒门出身,走到现如今这个位置,即使是苏家,也只能暂避其樱,否则的话,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了那雷霆之怒的。
但是昨日的事件第一时间就让他受了惊,自家子弟竟是与温家长子有了矛盾,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问题并不在于比斗的二人如何认为这场比斗的性质,问题在于黄守义,在于城内其他巨头,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二人的比武的。
虽然以他的了解,最近收敛了性子的苏秦应该没有什么机会惹上温侯,但是事实如此,他的想法并不能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停下动作。
这让他其实有些糟心,这些年来,苏家的下一辈,苏秦风头过剩,但勇武之道,不足以带领苏家。苏楚倒是有了几分味道,只是还是欠缺了火候。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接受苏家年轻一辈的门面人物有所损失,即使风头再盛,苏家有这个能力让他支撑住这个名声,而不是出现匹夫无璧,怀璧其罪的情况。
而昨夜的情形,虽然更为详细的情报他还未拿到手,但是他都不用去想,就知道城内那些本就对苏家如今的地位有些想法的人,究竟会无底线到何种地步。
特别是苏家他这一辈,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扛起大梁,全靠他苦苦支撑的情况下,小辈们又是中多为膏粱子弟,能入他眼的亦是不多。
一场简单的比斗,却有可能在有心的推动下,为苏家带来一些麻烦。而这麻烦,可大可小。
感受着窗外吹来的寒风,苏秦看着手中咳出的血迹,从未有过的寒冷感从心底浮现,虽然屋中有着火炉,可这晨曦都未出现的时间,还是有些冷意逼人的。
莫名想到了那些已经忘记了那些阴暗肮脏的事的族人,想着他们安于享乐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挽回多少。
在这种黄守义不会允许城中起任何风浪的时刻,如果只寄希望于他不会追究这件事的话,只能说是痴心妄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苏牧小心翼翼的擦干净嘴角的血迹,这种时刻他不能露出半点疲态,苏家需要他这根梁撑住。
太阳从地平线慢慢升起,却没有为院子里带来多少暖意,等候良久的苏牧将几条命令传入了大院,那些人不懂,他是懂得,木秀于林的苏秦,想来是城中许多世家都愿意见其被黄守义作为那只出头鸟拿来杀鸡儆猴的。
而第一时间已经被黄守义压制住的苏家,可没有那么多力量再去发出不同的声音了……
至于还不明白自己一场切磋可能造成的影响的苏秦,则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等到了第二日一大早,这才前往主院准备与族中长辈商议一下昨夜的事情。
等他到达堂中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平日里并不长聚的叔伯们早就已经在位上坐立,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而等苏秦到了时,场中的议论声在他站定的时候,却是完全停了下来。
苏秦哪里见过这种情景,本来心中笃定的情绪也渐渐泛起了波动,也不能怪他,毕竟年少,他还不懂,世家子弟与江湖人之间的差距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他还不懂,事实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苏牧传来的手令,并没有多少人反对。毕竟他早已在每一条命令后面陈明了利弊,这种情形下,苏家人只是有些人沉迷享乐了,但是他们并不傻,所以很快的便接受了苏牧的建议。
而刚到堂中有些懵懂的苏秦,则是有些吃惊的看着一向最喜自己的三叔,竟是暗暗对自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接下来不要说话,安静受着便是。
主院中的嘈杂苏牧并不知道,他还需要亲自跑一趟,否则的话,黄守义真的被那几个一直对苏家有意见的家族挑拨动了心思,那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至于族内的那些事,他相信那群人只要不是全部失心疯,自己安排的事他们会去做好的,唯一的问题便是将外界的舆论掌控回来了。
绝对不能允许有任何将苏家的行为牵扯到最近城内的大事上面的声音,绝对不能有任何一条传播起来!
这种关头,无论再小心谨慎,都是有必要的。
而在苏牧出门的时候,一个白袍的身影站在酒楼高层,远远望着城内逐渐从街头巷尾涌出的人群,一声悠长的叹息,却是平白为眼前的这座城池提升了不知多少悲凉。
从前,其实并未有多少人称呼他为白袍客,其实现在想想,若是有点选择,他宁愿选择以前那般平静的时光,而不是现在这般,与人不死不休。
只是现在,即使他想回去,也没有机会了。又想起了前几日倒在自己刀下的绣刀,他与自己,其实本来应是朋友才对。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无论如何,霸刀门的人,已经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再次开裂的伤痕,白袍客随手将旁边放着的烈酒淋了上去,伴随着寒风与刺痛,他又是一声叹息,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会问他究竟为何叹息了。
孙思则是满目愁容,前几日东家展现的财力,让他明白了那些事情后,他就已经将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了。
毕竟愿意为这么一件事花这么多钱,想来她也是不介意多花上一些让其他愿意承接此事的人将自己一道处理掉。
其实如非没有办法,他是绝不会参与到这些有关真正的大家族之间的事情里面的,他很清楚自己能活下去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从不会越过那条线。
是知道究竟哪些事可以做,而哪些事是给了钱也不能做的。但是,这些道理是无法对那位女主顾说的,女人,可从来不会讲道理。
孙思的感慨并非毫无原因,他刚刚为其作出了铺垫,让她接近黄府的行动变的更加自然,这边事情还没做完,下一条任务已经又过来了。
他本想说自己这边为了帮她接近那位着实不易得见的长女,着实耗尽了心力,对于新的任务实在有力未逮。
但是那位主顾似乎并不愿意知道自己究竟费了多少苦工,只是轻飘飘的丢来了一句,“我不想听到任何解释,我只想知道你究竟能不能做?”
对于这种钱多而明显身处某些自己不知道的神秘势力的主顾,孙思真的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霉运真的是已经全部累积到了一起了。
但是明显的,那位美妇已然不再掩饰话语里的威胁之意了,这让孙思心里的警惕之心更甚。
“看样子,是时候可以准备离开了。不过,还真是舍不得啊……”
一个人坐在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感受着空气中的冷意,即便是他已经在城内没有了任何亲人,但是他毕竟是在这里长大的。
那边院子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包含着他童年所有的记忆。无论那些是好或不好的回忆,这里,都是他的家。
虽然知道自己做这一行,迟早有机会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是真正到了这种时候,让他离开这个他从未离开过的城市,去一个他并没有接触过的城市,确实是一个困难的抉择。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在第一次她拍出那么多银票的时候,他早就已经逃得远远的了。毕竟想来以那位的财力,虽然不介意顺手解决掉自己,但是应该也不会主动耗费无畏的力量去解决自己才对。
但是随着那次会面结束,现在的他的日子确实是有些越来越难过了,虽然对方出手越来越阔绰,一副丝毫不在乎钱财的样子,但是话语内的威胁之意也开始不再掩饰了。
而其中所暴露出的信息,无一不在催促着他迅速离开。
一声叹息,并不悠长,也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只是若是用心听着,其中所蕴含的酸涩,确实是有些让人心灼了。
将壶内剩下的茶水牛饮而尽,离开之前还是有一些准备要做的。而他现在,要去找蒋成,他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而在十万大山外,众人感受着与大山内截然不同的冷意,却没有一个人脸上生出了退缩之色,他们是巫神的信众,怎么会被寻常的气候所阻拦。
而二当家则是站在高处,他绝不会忘记,那个方向,是霸刀门的山门所在处。自己那位可怜的长兄,便是在那里魂归黄泉。
即便因此一跃至地榜第三,月余后才在新榜中被撤去,但是这种虚名于他又有何意,再多的名誉称赞,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他已经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那位可敬的兄长。
对于隐隐将长兄视为父亲的二当家来说,长兄是自己唯一的家人,而霸刀门的所做所为,已然是与自己有了不共戴天之仇了。
“等着吧,无论如何,你们会付出代价的!我发誓,你们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所有霸刀门的人,你们都绝不会有机会逃脱的掉!”
而站在他身旁几位巫徒对他话语内的恨意并没有多少感触,巫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要不是让他们白白送命的行动,他们只需配合即可。
至于二当家究竟是怎样的想法,并不在他们所需要考虑的范围内,他们也没有那种心思。回望了一下祖辈们生存的地方,眸子中的不舍之色慢慢转化为了坚定。
他们这次出山,除了是为了履行与二当家的约定以外,也有打响巫神名号的意思在内,他们将是先祖的荣光的第一批传播者。
而他们之中最出色的,将毫无疑问的是能在众多传承者中脱颖而出,接过巫的权柄,更近一步的体会巫神的力量。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这么干脆的与这些战士一起离开祖地。
而二当家深深呼吸了几次,将心底的波动再次压下来之后,他才发布了后续的命令,“目标,霸刀门!”
众巫徒用着他们祖辈传下的语言,将二当家的话传了下去,于是本来停下来了队伍,又重新开始向前蔓延而去。
他们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局面,但是他们无所畏惧,他们坚信,先祖的荣光将与他们同在,没有什么是值得他们畏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