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五章 决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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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让他疑惑的是，这群人虽然过得很差，但是为什么会一直拒绝外面送来的东西呢？虽然他并不抗拒眼前的食物，在饿极了的时候，人的食谱，其实是很广泛的。

他被救下后的这些天，虽然不能算是一直饿着，但是跟随着他们一起吃饭，要说能吃饱也是假的，也不过是饿不死而已。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他感恩了，没有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将他扔出去自生自灭就已经很好了。虽然每一天分到的吃的就那么一个小碗里面的，但是那已经足够让他勉强活下来了。

只是，他虽然隐隐有些觉得眼前这些人异于常人，但是对于他们这种明明可以过得更好一些，却自己主动拒绝的行为有些不懂。

那几人也不恼，他们本就不是什么暴虐无情之人，如果他们真是那样的人，这个年轻人早就已经死在那棵树下了，而不是被他们带回来救了起来。

只是，这个年轻人虽然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大的猜忌，但是与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相比，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要与他解释的理由。

所以除了刚刚将年轻人拉回来的那人以外，其余十数人甚至没有几个人关注过那个年轻人，他们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开饭的时刻。

年轻人见到这个情况，也不好再所说什么，加之旁边刚刚将他拉下来的人对他使了几个眼色，他便安分了下来，不再发声。

除了沸腾的水声，整个房间里便只剩下了轻微的呼吸声。而随着水雾升腾而起，众人也不着急，只是按着一定的次序一个个上千自己盛满，便端到一旁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又是一顿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晚餐，只是这一次，想到送来的那些油光发亮的腊肉，花白的细米，年轻人吃着自己小碗里的东西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细细的将碗底舔了个干净，年轻人意犹未尽的看着几个还没有吃完的人，羡慕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每一次都是最后一个去盛的，虽然还能剩下肉渣，但是与那几人碗里的肉片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而那些食物的画面，像是刻在他的脑子里一般，只要他一停下便会浮现出来。

还是觉得有些肚饥饿的年轻人，想了想干脆挪到了屋子里另一处边角的位置，静静的靠在了那里，试图减少活动来让肚饥感稍稍变得没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而在年轻人离开后，有几人的嘴唇便动了起来，只是奇怪的是，却没有半点声音传了出来。而其他的人似乎也对这个场面习以为常，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态。

大部分人已经吃过了安静的还没有完全灭掉的火堆旁吸收着暖意，至于那几人嘴唇的动作越来越大，但是与之相对应的，却是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柴火烧裂的“哔啵”声。

而那几个似是在交流的人，与其余正在闭目养神的倒是不同，他们的表情随着时间推移，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随着语速越来越快，几人脸上的表情都不禁有了新的变化。而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能与喜这个字产生关系的情绪。

有人脸色悲苦，有人面带怒意，有人虽然面色平静，但是眼里的那团火，却是比前两个人要燃烧的更旺一些，也更可怕一些。

而就在几人似是争吵到最激烈的时候，一道疲倦的声音传了过来，“早些休息吧。”

那个疲倦的中年人默默的将所有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或者说他了解这些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自然会有这诸多不同。

而这些东西，在共同的目标下，显然是只能选择互相磨合的。所以即使是他，也没有选择用什么强势的动作，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他知道，等几人重新冷静下来，他们会明白究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们压根撑不过上一个冬天的。这并非是对于那几人盲目的自信，他相信自己对于这些人的品性有着足够的了解的。

至于那个年轻人，他并不准备让这个偶然被他们救下来的年轻人掺和进来，哪怕这个年轻人表现的再干净，他都不会让他参与到这次的行动里面来。

这并不是戒备心的问题，而是他这么多年付出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不能容忍任何意外的发生。身边的这些人都是通过了他的考验的，有了这些人已经足够了，已经不需要再多出一个人了。

同一时间，在离开封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看着入眼处的雄城，领头的人吐了一口气，看着身后那些精壮的汉子，不由得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在禁地里的时候，是仇恨，支撑着他活了下来。而这份支撑他活下来的动力，并非是毫无代价的。

现在的他，正处于一个正常与不正常的交界处，充满胸腔的怒火让他时刻想着要冲上霸刀门山门那边，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但是仅剩的理智却将这些怒火死死的压了下去，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他的脑海里守住了他的认知的清明。

一想到这里，他看向身旁那几个学徒的眼神就有些复杂。那个冬天，他们是一路杀着山贼一路获取补给过来的。

而杀人一次次刺激着他的心性，就在他要压抑不住自己快要爆发出来的时候，这几人在他的身上勾勒一副奇怪的图案。

对于这幅图案的含义，这几人并不愿意多说。只是说对他的身体有好处，而他在那之后，便陷入了这种奇怪的状态中。

怒火虽然让他铭记着要复仇这件事，但是却没有再冲昏他的头脑过。他没想到自己几年没有接触世界的问题，居然就被这么一副图案给解决了。

不过现在他暂时还不觉得这几人有害自己的必要，更不必说在他自己的心里，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只有有着决死之心，才能无惧的面对那个庞然大物，不是吗？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又怎么还会有害怕这种情绪呢……扫了一眼周围的地势，二当家仍是继续走在最前，那副图案虽然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但是还没有到让他将所有的心思全部投入进去的程度。

他很明白自己现在所需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而这一次他来开封，所需要做的便是寻求一些助力。

至于在路上听闻的关于那边似乎有宝物的消息，他并没有太过于在意。不过若是到时候有机会，想来他是不介意去一趟的。

毕竟都是在开封那边的地界，想来如果是再多一些财物的话，对于他的计划，也应该会有一定帮助的才对。这个江湖上，可是从来不缺愿意为了钱将命出去的人。

不过现在的他，倒是只是有一个隐隐的想法而已，毕竟在一次次见识到身后这群战士的能力之后，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群战士的存在了。

没错，是战士而不是什么其他的称谓。他从未见过像这些人一般，如此众多的数量，却能保持着这么大程度的集权的。

他们有着实力，却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什么自傲之感。受伤了他们不会吭声，只会默默用更重的一刀砍回去。

遇到敌人，他们似乎并不知道什么是畏惧。一整个冬季，二当家从未见到过这群人有惧怕危险的时候，每一次他所见到的，都是这群人闷头冲杀进去。

服从命令，执行能力强，实力高。而且他们身上那各异的图案，似乎还隐藏着一些更深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群人的存在，他对于那边的宝物的消息才会是现在这般的态度。否则的话，以他以前的情况来看，没有任何可能会放弃那个宝物。

毕竟以他以前的情形来看，他本就没有太大的希望可以对付霸刀门这种庞然大物。而一笔巨大的财物，自然会是他的选择的其中之一。

想来一群亡命之徒，虽然没有可能对霸刀门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但是即使是对霸刀门哪怕多造成一点麻烦的动作，他都不会放弃。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他已经对这群人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而正是这种了解，让他觉得，让霸刀门退出江湖并非是没有任何可能的一件事。

霸刀门将他唯一的大哥逼入了绝境，而这份仇，支撑着他从那个从未有人活着出来的鬼地方活着走出来的仇恨，早已经与他融为了一体。

而现在，身后的这群人，正将曾经可以算是绝望的他，重新看到了希望。他并不在乎自己的死，或者说他并不惧怕自己身上会发生的任何事。

在当初选择进十万禁地的时候，那个会害怕，会无助的二当家已经死去了。现在还活着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的人，或者并不能称之为人才对。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每次一闭上眼，怒火总是会充斥着他的脑海，影响着他的情绪。

但是，这些痛苦，并没有丝毫浇灭一丝一毫对于霸刀门毁灭的欲望。身后的这些战士，是他最有力的武器，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巫会遵守诺言，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图什么。

他不知道那些总是说着自己听不明白的话的学徒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身后那群战士想要什么。

不过他不在意，一个只剩下复仇的脑子中，是不会去在乎自己手中的武器究竟想要什么。他只要知道，自己需要的时候，这个武器会刺向自己想要刺下去的方向，这就够了。

而在他的身后，几位学徒仍是在交流着，自从给二当家纹上了祖神的图案之后，他们就一直观察记录着二当家的一举一动。

这是他们出来最重要的目的，甚至可以这么说，部落中一半的战士全部都是这个计划的牺牲品。

在被选中的时候，这些战士已经准备好回归祖巫的怀抱了。在巫召开大会的时候，他们已经明白了一切，但是为了重现部落的荣光，他们没有任何怨言的踏上了这条路。

所以他们不会畏惧，在离开部落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没有准备活着回去了。当年纪已经大了的巫，却亲自跪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的时候，请求他们让祖巫的荣光重现的时候。

他们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拒绝的理由。即使明知道面前是深渊，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踏进去。

没有什么理由，这是他们从小到达就被灌输的道理。没有一个战士，不曾幻想过，有一日祖巫的荣光重回大地，祖神之火将在部落的火塘中重新燃起。

而那几位学徒，则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他们所负责的，便是牵引祖神的荣光，将其引入那位被选中的人的身体中。

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位从禁地回来的非本族人，也是唯一一位闯入了禁地身处还能回来的人类，他不仅活着回来了，他还带回了那块石碑。

最关键的是，在检查他的身体的时候，巫说发现了祖巫的印记。

而他们现在所做的，是将这个印记引出来。事实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数百年来没有任何人能承受住的祖神的力量，终于成功再一次寻找到了它的新的继承者。

看着一天天的，在愤怒与冷静之中慢慢平衡起来的二当家，他们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现出来的情感，但是心底，他们早已将面前的人摆上了神坛。

祖神的力量正在改造着二当家，而随着几位学徒慢慢的将他身上的图案描绘完整，这个世界，将重新感受到，祖神的恩宠。

对视了一眼，明了各自心中的想法，几位学徒停下了交流。为了这一天，他们整个部落已经在那守了整整数百年，现在，是时候在祖神的带领，重返这个世界了。

至于二小，他还不知道迎接他的，将是怎样的一个时代。现在的他，并没有看见，江湖的浪花，已经翻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