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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样赔……他这是让自己决定如何处置孙家那些人……
不用说她也清楚事隔多年,那些东西是断不可能全数追回的,能追回大部分已属不易,若是皇上给孙家下了命令,让他们全部归还,孙家定是不可能做得到。为了平息天子之怒,他们必然会寻自己求情,而皇上,这是将是否要饶恕孙家的选择权交到了自己手上!
“里头那把钥匙,是皇上暂且为娘娘辟的一方库房放体已东西,娘娘若是瞧中了哪处更合意的,尽管命人将它们搬个去处便是。只不过因东西太多,故并未全然搬进宫里,余下的均存在聚宝庄,皇上说了,任由娘娘决定去处,若是想搬进宫来也无妨。”郭富贵又道。
先搬进来的大多是苏沁琬的陪嫁,余下的苏家财物便是存在外头。
见苏沁琬愣愣的不及反应,郭富贵又笑眯眯地道,“有两件事,许要回禀娘娘,孙家大公子半月前当差,遇上好些个流氓打架,他上前制止时却不小心被误伤,如今断了腿在家中养伤,据说双腿许是保不住,下半辈子估计得卧在床上。”
苏沁琬一惊,却又听对方道,“孙老爷为了寻名医救治儿子,几乎是散尽了家财,也是这两日之事,孙家庶出的两位姑娘先后许给了南边来的两名富商。”
苏沁琬心思一动,散尽家财遍寻名医救治儿子?这不太像她那位利欲熏心的舅舅会做的事。散尽家财……她倒是相信是为了筹银子追回苏家的财物,毕竟,皇上出了面,他纵是再不甘不愿也不能不照办。
至于那两个庶出姑娘,估计是被她们的好父亲当货品般卖了,虽然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官家姑娘,许给商人算是低嫁,若是她们懂得筹谋,未必不能有好日子过。
至于心性高的孙若莲,总归也是嫡女,孙进荣自是未必肯让她低嫁,再加上还有江氏护着……江氏再刻薄贪婪,对女儿却是极好的。
“奴才还有别的差事,暂且告退了!”郭富贵躬着身告辞,苏沁琬又谢过了他,才让芷婵把他送出了门。
苏沁琬有些迷茫地靠坐在椅上,孙家这些糟心事一件接一件,孙培策的断腿,若说是意外,她是无论怎样也不会相信的,可若说是皇上命人动的手脚,她更不会相信,他是一国之君,孙培策连让他对付的资格都没有,摁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实不必用这些隐蔽的手段。
那又会是什么人动的手?
想了一会着实是想不出,她便干脆抛开了。孙家经此一事元气大伤,折了嫡长子,次子不成器,孙进荣的官位也到了头,皇上在位一日,他都不必想再进一步。
她轻叹口气,若是她趁机报复,孙家此生再难有翻身机会,若是再早些,早到刚得知卢嬷嬷落入他们手中的那时,她再狠之事或都能做得出,可如今,卢嬷嬷安好、父母留给她的东西大部分已经拿回来了,早些年受的委屈,如今想来好像也不算什么了,最让她痛恨的孙培林也死在了卢嬷嬷手上,阴狠的孙培策得了报应,一生期望官运亨通的孙进荣也彻底断了念想……
这样一想,痛打落水狗确是没有意思,毕竟,那也是她的娘亲唯一的亲人……
***
隐隐似是可听打更声,一下又一下,更像是敲在苏沁琬心中。满怀凌乱思绪纠缠着,一会是赵弘佑为她所做的一切,一会又是崔芳仪无故晋升,她睁着眼睛盯着帐顶望了一阵子,又翻来翻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芷婵在外头叫了几声不见起,忍不住掀开层层帷幔走了进来,“娘娘,该起了,时辰不早了!”
好半晌,方听到帐里一阵鼻音,“……嗯。”
芷婵又等了一会,却依然没有听到起身的响动,忍不住又轻唤道,“娘娘,时辰不早了!”
这一回却再没有听苏沁琬的回音,芷婵心中一突,连忙揭开帐子,见苏沁琬静静地躺于衾内,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不由得大吃一惊,伸手去碰,触手滚烫。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打了芷婵等人一个措手不及,一面连忙着人请太医,一面又拧了冷毛巾覆到苏沁琬额上为她降温。
苏沁琬迷迷糊糊的自是不清楚身边的丫头都急得个个直冒汗,她想着睁眼起来,却又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身子更是软绵绵的无甚力气。
到她终于缓缓地睁了眼,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到床边,关切地望着自己。浓长的眼睫扑闪了几下,微张着嘴欲开口,鼻子便被对方轻轻捏住摇了摇,随即是一声无奈的轻叹,“朕不过数日未得空,怎的活蹦乱跳的小狐狸便成了病狐狸?”
苏沁琬鼻子一酸,从被子里朝他伸出臂去,委屈地直望着他,望得赵弘佑叹息更重,终是伸手过去地揽她入怀,一边手探到她额上,见温度消退不少,总算是放下心来。
“这般娇弱,日后有了孩儿可怎生是好?”在她鬓角亲了亲,心疼又无奈。
“皇上怎的来了?”苏沁琬鼻音有些重,闷闷地问。
“朕的小狐狸突然病了,朕能不来么?你若是省心些……”一语未了却又止了声音,她若省心些又如何?他便不会一听她病了便扔下未批阅完毕的奏章,一拂袍角便急匆匆地过来了?
头疼地揉揉额角,总觉得这段日子的自己有些不太对劲,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又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臣妾不省心,皇上便会厌了臣妾么?”蚊蚋般的声音从他怀中传出来,让他又是想叹气。
“你就是爱胡思乱想,方使得邪风这般轻易入体!省不省心都是这般了,朕还能有什么法子!”微用上力度在她腰间掐了掐,没好气地道。
“娘娘,药煎好了!”芷婵捧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低声道。
苏沁琬抱着赵弘佑的腰身,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得寸进尺地要求道,“臣妾要皇上喂!”
芷婵手一抖,差点把药碗都打翻了,哆哆嗦嗦地向赵弘佑望去,却见他气恼地瞪着怀中的小脑袋,只一会的功夫又揉了揉额角,看似粗鲁实则温柔地将主子安置在床榻上靠坐好,动作停顿须臾,像是气不过地伸手在主子脸上掐了一把,这才伸手向她,示意她将药给他。
她连忙将药碗递过去,垂着头侍立一旁目不斜视地盯着脚尖,嘴角弧度微微上扬。
崔芳仪突然晋升,担忧的并不只自家娘娘一人,她心中也是忧虑得很,娘娘初次晋位份还是在侍寝过后,而这位崔芳仪还未侍寝便晋位,不得不说实在让她放心不过。
如今见皇上对娘娘是一如既往的宠爱,她方稍稍安下了心。
耐心地喂了药,又为她擦拭了嘴角,见苏沁琬自动自觉地又偎入自己怀抱中,赵弘佑失笑地捏捏她的脸蛋,干脆便脱鞋上床,搂着她靠在床上说着话。
“皇上派人送来的东西,臣妾都收到了。那事便就此为止吧!”苏沁琬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低低地道。
她已经处于孙家众人仰望犹不可及的高度,为难他们实在没必要。况且,凡事做得太尽太绝终是有失厚道,对亲人赶尽杀绝,她自问尚未有那样的狠心肠。
对她的选择,赵弘佑也是在意料当中,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姑娘,纵是受了几年薄待,可那柔软的心性又怎会轻易变得了去,况且,那几年也一直有忠心耿耿的卢嬷嬷真切地关爱着她。苏家父母十年的宠爱、卢嬷嬷十四年如一日的真心关怀,这些,足以将她心中那不足四年的委屈抹平。
赵弘佑亲了她额角一记,哑声道,“好……”
自他下了命让孙家归还苏家财物后,只不过小半月,孙进荣父子便生出了向苏沁琬求情之意,着江氏寻到仪郡王妃处去,请仪郡王妃带话。只是,仪郡王妃是个精明人,估计是看出苏沁琬与孙家关系微妙,只一味推搪着,急得孙家众人愈发的乱了阵脚。
一月之期眼看就到,又遇上长子出事,孙进荣简直焦头烂额,更是四处托人寻进宫的门路,只为了见苏沁琬一面。
如今苏沁琬手头上的苏家财物,有一部分是从孙家那处讨回的,有一部分却是他私下着人寻回来的,另一部分,仍由着如今的孙进荣一家人四处奔波着寻找。这些,他自然不会对苏沁琬说。
苏沁琬在他怀中抬眸,对上他正温柔地望着自己的双眸,突然伸出手去遮住了,糯糯地道,“皇上不许这般看着臣妾!”
赵弘佑哑然失笑,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为何不许这般看?”
“皇上这般看着,臣妾便不想让皇上离开,到时皇上岂不是要恼了臣妾?”苏沁琬搂紧他的脖子,在他肩窝处直蹭,蹭得赵弘佑痒痒得直笑。
抱着这明显趁病撒娇的小狐狸温声软语了好半晌,总算将她逗得娇笑不止,他终是担心她在病中,又连忙柔声哄着她睡一会。
直到苏沁琬听话地睡了过去,他才在她额上落下怜惜的一吻,又吩咐了芷婵等人用心侍候,才抬脚大步出了门。
翌日,苏沁琬在淳芊的服侍下喝了些清淡的粥,又服了药,便见半菱掀了帘子走进来,“娘娘,清妃娘娘到了!”
清妃?苏沁琬一怔,未及细想,夏清妃已经袅袅婷婷地搭着宫女墨香的手走了进来。
“听说昭仪妹妹身子抱恙,本宫心中担忧,遂来看看,如今妹妹可大好了?”清妃落了座,轻轻柔柔地问。
“劳娘娘挂心,臣妾已经大好了!”苏沁琬不明对方来意,心中谨慎。
“这就好,免得让宫里人取笑,只道妹妹气性大,皇上不过刚刚晋了崔妹妹位份,转头昭仪妹妹便病了。”清妃掩嘴轻笑。
苏沁琬顿时便明白了,敢情这位是来看笑话的。只是,一向清高自许的夏清妃,如今倒做出这样的举动,与她当初那清冷仙子般的形象大相径庭,实在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娘娘当初都好好的,如今还能有闲情到臣妾这里来,臣妾又怎敢轻易倒下。”苏沁琬微微一笑,一脸真诚地道。
清妃笑容顿时便凝在脸上,不过片刻便冷笑一声道,“是啊,当日昭仪妹妹一朝得势,本宫都未放在心上……只不过,你确定自己被崔芳仪取代后,还有本宫如今这般的日子?”
不等苏沁琬答话,她又道,“江常在如今躺在床上不死不活,昭仪妹妹真的以为失宠后的日子会比江常在好?皇上今晚便会重翻绿头牌,妹妹又是在病中,纵是皇上有心,只怕也不能了。而崔芳仪却是不同……”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衣裙,施施然地起了身,冲着苏沁琬一声嗤笑,随即转身离开了。
苏沁琬只觉心乱如麻,轻轻将手覆在胸口处,努力压着里头越跳越激烈的心腔。
她是后宫嫔妃,是皇帝三千后宫佳丽中的一员,在她之前、在她之后,皇上都会有其他人,这些,她早就已经知道,并且也有了心理准备,可这一日真的到来时,她却觉得有些难受,难受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娘娘……”淳芊担忧地扶住了她。
苏沁琬勉强向她扯出一丝笑容,“没事,我只是觉着有些累了,先躺一会,你先下去,若无要紧事莫要让人前来打扰。”
***
将最后一本奏折批好后,赵弘佑吁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合上眼养神。今日在朝堂上又被朝臣逼着立后一事,他推搪了几句,那些老家伙顺势转了话锋,又再提及龙嗣,只道大齐皇室不能无后,皇上需遍洒雨露,恩泽后宫,也好让大齐早日后继有人。
子嗣……的确是需要了,可如今小狐狸在调养着身子,短期内要为他孕育子嗣却是不可能。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有些心烦意躁。
“皇上,该翻牌子了!”敬事房的总管太监提心吊胆地捧着满盘牌子走了进来,近一年来,翻绿头牌几乎成了形式之事,可今日他得了储禧宫及蕴梅宫的示意……
“退下!”赵弘佑正烦着呢,又哪有这样的心思。
“皇上已经好些日子不曾宣嫔妃侍寝了,长此以往,又怎样绵延大齐基业?请皇上翻牌子!”总管太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赵弘佑正要喝斥,白日朝臣们逼问子嗣的一幕又在脑中浮现,他烦闷地随手从那盘子中抽出一块扔到地上,“就她吧!”
总管太监大喜,“奴才这便着人安排!”
动作迅速地将地上的绿头牌捡了起来,行了礼后飞快地退了出去,到了廊下却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见是大总管郭富贵,连忙点头哈腰,“郭公公见谅,我这赶着去安排侍寝之事呢!”一面说一面抬腿又要走。
“回来,今日皇上翻的是哪位娘娘的牌子?”郭富贵叫住他问。
“储禧宫崔芳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