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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的死?苏沁琬心乱如麻,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几乎不知身在何方。
她的爹爹是突发急病而逝的啊,是吧?是染病而逝的吧?她突然有些不确定,整颗心‘呯呯呯’地乱跳,她简直不敢想像,若是她的爹爹并非病逝,而是因了别的什么事而丢了性命,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那一年她甚至还不到十岁,被爹娘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天真不谙世事,难得见一向壮实如山的爹爹生病,她还跑到他跟前,学着以往爹爹哄她喝药的模样去哄他,哪想到没过几日,她的爹爹便去了。
一时间,她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整个人也都懵了,紧接着第二日,她的娘亲又抛下她跟随夫君而去,几乎是一夜之间,她便由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小孤女。
这么多年,她也一直是认为爹爹是病逝的,如今瞧着手上的这封信,她的爹爹难道并不是一病而去?
秋棠见她神情几度变化,有些担心地问,“娘娘,可是这信有什么不妥?”
苏沁琬顿时便回过神来,勉强扯起一丝笑容道,“没什么不妥,这信之事莫要告诉第三人。”
秋棠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
到了相约的那一日,苏沁琬使了个理由避开怡祥宫众宫人,一路小心翼翼地专挑些来往人较少的路走。她其实也怀疑凌渊一个外臣,到底有何办法可以避过宫中耳目与她相见,可她实在是太急于知道爹爹的事了,是以根本无暇深思。
她谨慎地行于弯弯曲曲的青石小道,提着裙摆的手已经泛出了一层薄汗,心跳更是加速,可脸上却是不敢露出半分异样。
只要出了这一片竹林,再绕过一座石拱桥,便是与凌渊相约的观霞阁。
‘呯’的一下相撞之声,苏沁琬整个人被突然的力度撞得连连后退几步,最后还是她紧紧抓着一棵翠竹才稳住了身子。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眼见自己闯了祸的小宫女吓得脸都白了,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直叩头。
苏沁琬亦是被吓了好一大跳,她本就处于高度紧张当中,又被这突然冲出来的小宫女一撞,几乎吓出她一身冷汗。她轻轻拍了拍急促起伏的胸口,微喘着气望向那不停磕头请罪的小宫女,见她周围洒了不少浆洗干净的衣物,看样子是从浣衣局出来。
她揉了揉额角,正想出声让她起来,又听左侧不远传来有些熟悉的女子声音,“云秋,怎么动作这般慢?”
苏沁琬一怔,循声侧头望去,见简淑仪身边的大宫女绿双从竹林的另一边缓缓而来,一双弯弯的眉微微蹙着,嗓音中含着几分不悦。
苏沁琬不禁暗暗叫苦,这小宫女倒也好打发,可绿双心思细腻,却不是个容易打发的,今日此行只怕是难了!
“娘娘?”绿双走过来一望,有些意外地看到苏沁琬的身影,又望了望跪地请罪的云秋及地上那些衣物,稍一想想便明白了。
“奴婢绿双给昭仪娘娘请安!”目光只是扫了一眼云秋,随即便依礼见过了苏沁琬。
“免礼。”苏沁琬只得收起所有情绪,含笑免了礼。
“云秋冲撞了娘娘,这全是奴婢往日管教不严之过,还请娘娘责罚!”
“本宫也没出什么事,此处路多弯曲,她也并非为意,想是急着要去寻你,这才一时没留意。起来吧,日后需谨慎小心!”苏沁琬唇边含笑,最后一句却是冲着云秋道的。
“多谢娘娘不罚之恩,奴婢日后必当谨慎小心,再不敢大意。”云秋连连磕头道谢,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散落地上的衣裳捡起抱在怀中。
“娘娘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只是此事总归是奴婢们之错……娘娘,您的衣服……”绿双一脸的诚恳,不经意间察觉苏沁琬腰间一处被划出一道口子,质地轻盈的料子随着柔和的轻风飘动,愈发显得那处裂口更是明显。
苏沁琬顺着她的视线一望,果然如此,想来是方才被竹枝划破了的,一时又懊恼不已,早知今日要出来,便不要套这么一件轻纱罩裙,真真是失策。
“虽是裂得不多,但终究不雅,此处离芳华宫距离不远,娘娘不如随奴婢到芳华宫去小坐,奴婢再着人到怡祥宫请芷婵姑娘送换洗的衣裳来,不知娘娘意下如何?”绿双柔声建议。
苏沁琬沉默了一会,终是点点头应允,“如此便劳烦绿双姑娘了。”
“不敢当,娘娘请!”
苏沁琬微微一笑,率先迈开步子往芳华宫方向而去。
事已至此,若她坚持独自一人离开,只怕会引得绿双怀疑,是以她虽心中焦急着赴约,可也只能将焦灼压下,总不能明知已不可行仍强行之,那样除了把自己陷进不必要的麻烦外,并无半分好处。
她是急于知道爹爹之事,可却未至于理智全失,况且凌哥哥如今在朝中,她总是会寻机会问一问他的。
她只能在心中冲凌渊道一句‘抱歉’了,希望他见自己过了时辰不出现,便会尽快离开。
另一边,凌渊已经按照信上约定的时辰,避过宫里的人,来到了观霞阁。
站在观霞阁前那空旷的平地上,背着手神色平静地等候苏沁琬的出现,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离约好的时辰已是过了一刻钟,他心中渐渐生出几分不安来。
宝珠妹妹虽自幼调皮捣蛋,可却是个极为守时之人,这也是苏伯父教导有方,可如今……他心跳加速,难道她被其他事绊住了,一时半刻抽不开身?
两道浓眉越拧越紧,他今日能出现在此处,已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才能到来的,也亏得皇上对他信任有加,龙乾宫中那些人亦清楚这一层,是以他才能轻易避过他们。
可是,深宫内苑毕竟不同别处,并不是能久留之所。
他一咬牙,果断决定抽身走人。
正迈出几步,‘呼啦啦’几声,四面八方便被人给围了起来,他心中暗叫不好,皆因他发现围着自己的那些人,竟是宫中侍卫打扮。
脑子飞速运转,不过须臾便已冷静了下来,神色淡淡地先声夺人,冲着为首的那人道,“这位大人,带着这么多人将下官围起来,却是为何?”
那人冷笑一声道,“凌大人,在下奉淑妃娘娘之命,特为捉拿淫.乱后宫的无耻下作之徒,请大人跟在下走一遍。”
凌渊心中‘咯噔’一下,瞬间便明白自己中计了,那封信绝不会是宝珠所写。他不禁暗暗庆幸,庆幸宝珠不曾出现,否则两人当场被拿下,再多的嘴也说不清了。
想到此处,他心神一定,不疾不徐地道,“哦?那无耻下作之徒在何处?下官又为何要随大人去?”
“凌大人,此时此刻便是你装聋作哑也是无用,娘娘收到消息,凌大人与后宫某位女子于观霞阁欲行不轨之事。”
凌渊微微一笑,“大人就如此肯定下官出现此处不是身怀差事之故?”
那人心中一惊,顿时也有几分不确定,这位凌大人颇得皇上器重,说不得还真有可能奉了皇命来此办差。心中的犹豫渐渐浮于脸上,凌渊见状心中更定,正想着再说几句动摇对方,却见那侍卫首领身边一名尖嘴瘦弱的男子凑到他耳畔也不知说了什么,那首领点点头,再望过来的目光便又冷硬非常。
“带走!”随着他一声呼喝,立即便有几名侍卫一拥而上,将凌渊扭送至漱勤殿。
徐淑妃高坐上首,目光落到衣裳有几分凌乱,可神色却是一派从容淡定的男子身上,见他生得丰神俊郎,哪怕如今大祸临头,依然不含半分惊慌惧意。
“凌大人果然一表人才,难怪被誉为京中第一佳婿人选。”
凌渊只瞄了她一眼便拱手行礼,“臣凌渊见过淑妃娘娘!”不用多想,他也知晓眼前这位便是那侍卫首领口中的‘淑妃娘娘’。
徐淑妃端过茶盏呷了口茶,才缓缓地道,“凌大人乃外臣,却不知因何会出现在观霞阁?”
凌渊不答反问,“娘娘既知臣乃外臣,如此不分清红皂白便将臣绑来,却是不知是哪条规矩?”
徐淑妃轻笑,倏地脸色一沉,冷冷地道,“本宫奉皇上之命理六宫事宜,凌大人虽是外臣,若犯了后宫规矩,本宫依然可以拿你治罪!”
凌渊面色不改,却也不再多说半句。
“凌大人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观霞阁,去那处又是为了见谁?大人若是从实招来,本宫看在‘坦白从宽’的份上,还能对大人网开一面,大人寒窗十数载,如今前程正好,无谓为了些不相干之人白白毁了自己。”
见凌渊依然一声不吭,徐淑妃也有些恼了,今日仅抓到一人也是出乎她意料,但若是能从对方口中挖出那人的名字,那她今日这番动作才不算是白费了。
论理,凌渊是得赵弘佑器重的臣子,徐淑妃本不应与他撕破脸面,可是自她那位庶出兄长回京任职,其生母徐夫人在丞相府中愈发的艰难,她心中便愈发的急了。如今有机会摆在她面前,既能除去其中一枚眼中钉,又有人会为她承担大部分责任,她又何乐而不为?反正便是不能事成,她也能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娘娘,龙乾宫郭公公求见。”她正想继续逼问,贴身宫女素桐走进来回禀。
徐淑妃眼皮一跳,心中更是诧异,来得好快!
“请他进来!”
郭富贵迈进殿门,先是行过了礼,随后目光落到凌渊身上,笑道,“凌大人果在此处,让奴才好找,皇上如今正不高兴呢,只说明明让大人在观霞阁候着,大人却不知往了何处去。”
凌渊呼吸一顿,若有所思地望了郭富贵一眼,随即拱拱手道,“劳公公好找。”视线凉凉地从徐淑妃身上滑过,让她不禁有些不自在。
“不过有些小误会,下官才被淑妃娘娘请了过来,如今……相信误会已经澄清了,娘娘说是吗?”
徐淑妃脑子已经有些凌乱了,头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被人给耍了,捉奸事假,让她惹了皇上厌弃是真,将奉了皇命的外臣强硬绑到漱勤殿,欲往他身上添加罪名,这样的事传到皇上耳中,只怕她是再讨不得半点好处。
一时恨得咬牙切齿,她活至如今这般年岁,头一回如此狼狈,可也只能尴尬地点点头,“确是误会,如今郭公公都寻来了,自然是澄清了。”
郭富贵不着痕迹地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很快便低下头去,躬身朝徐淑妃道,“皇上还在龙乾宫中等着奴才复命,既然误会澄清,奴才便与凌大人先行告退了!”
徐淑妃哪还敢二话,恨不得二人快快消失在眼前,她也好去寻那个胆敢算计她的贱人算账!
凌渊默不作声地跟在郭富贵身后,心中却是暗暗猜测着皇上此举用意。今日他很肯定,皇上并不曾让他到观霞阁,可他为何会让郭公公来为他解围?
若是怕有不好的消息传出有损皇家威严,他多的是别的办法将此事封锁掩盖,根本无需让人说谎,没有皇上的首肯,郭公公是绝不敢自作主张说出那番话来!
皇上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巍峨的龙乾宫出现在眼前,他连忙收敛思绪,沿着早已渐渐熟悉的路进了正殿,正要向上首的赵弘佑行礼,‘啪’一下清脆响声,脚边已经被砸出数块瓷片。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耳边响起赵弘佑愤怒的质问,“凌渊,你与苏沁琬到底是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