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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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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郡王郭越微微含笑, 挥了挥手:“去忙你的吧。”他又回头对陆家两兄妹道:“咱们进去。”

他们三人一起进府, 远远看见了陆晋。

陆晋听下人禀报说门外有动静, 这一看,二弟陆显、继妹嘉宜还有平安郡王郭越竟一起出现在他面前。他眸光轻闪, 拱了拱手:“王爷。”

郭越连忙摆手, 温声道:“表哥, 我不请自来, 你可别恼我。”

“王爷说笑了, 王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恼从何来?”陆晋微微一笑,眼角的余光却看向二弟, 知道平安郡王的到来和二弟陆显脱不了干系。

陆显心虚,也不敢去看大哥, 他东张西望, 似是全然被宅子的风景所吸引。

郭越轻舒了一口气:“表哥这么说, 我就放心了。还真怕表哥恼了我, 把我给赶出去。”

陆晋长眉一挑,唇角微勾:“怕我赶你出去,还敢跟着过来?可见还是不怕的。”

郭越只笑了一笑, 没有反驳。

他们表兄弟说话,韩嘉宜只在一旁默默站着, 也不吭声。她隐约觉得她的到来或许有些多余。因为她并没有见到其他的女客。确切的说, 客人只有她、二哥、王爷这三人。

大哥陆晋领着他们闲逛了一会儿, 又特意给郭越和韩嘉宜做介绍:“这是舍妹。嘉宜,这位是平安郡王。”

韩嘉宜心头一跳,惊讶异常,平安郡王?原来大东家是平安郡王。

平安郡王的名头,她自然是听说过的。先帝的子嗣以康王居长,康王早逝,只留下侍妾所出的一子,就是平安郡王郭越。康王和成安公主不同母,不过平安郡王和陆家的关系看着倒不错。

她稳了稳心神,福身行礼:“王爷。”

郭越抬眸,眼波清雅若水,作势去虚扶她,口中说道:“妹妹不必多礼,你方才不是还唤我郭大哥么?”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不然叫表哥也行。”

韩嘉宜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连说不敢。大哥还恭恭敬敬叫他王爷呢,她胆子有多大去跟他攀扯喊他表哥。万一谁给她扣个冒认皇亲的名头,那可就糟了。

陆晋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他长眉一皱,轻声道:“嘉宜。”

韩嘉宜闻言立时松一口气,身体向陆晋稍微靠近了一些,笑盈盈着他,清丽的眸子乌黑如玉:“大哥,你说。”

少女眸如星子,熠熠生辉。陆晋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不由地一动,眉目略微缓和了一些。他轻声道:“你瞧瞧这园子里的花有没有你看上的?看上哪个只管说,我教人给你送去。”

韩嘉宜对花花草草兴趣不大,但还是露出惊喜的神情:“真的么?大哥真好。”

陆晋黑眸沉了沉,唇角轻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心头却莫名的有些烦躁。或许他前日不该一时兴起让他们过来,他没什么好招待他们的,尤其是继妹嘉宜,连个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陆显和郭越并不觉得被怠慢。事实上,第一次去陆晋私宅,这一点就够让他们兴奋了,更不要说他带着他们在宅子里闲逛了。

临近晌午,陆晋命厨房整治宴席,四人也无需避讳,干脆同桌而食。

陆显这会儿精神十足:“有肉怎能无酒?哥,咱们今儿应该不醉不归才是。”

“是极,是极。”郭越毫不犹豫附和,神情飞扬。

韩嘉宜则安安静静坐着,不管他们如何,她总归不多事就是了。

陆晋目光自他们三人脸上一一扫过,他神色不变,不紧不慢道:“喝酒?你们两个等会儿还要回书院,嘉宜也在这里,喝什么酒?”

难道让一个小姑娘看着三个男人喝酒?就这样还做人家兄长?!

韩嘉宜眨眨眼,秋水样的眸子里浮起一层笑意,心里隐约有些感激。她偏了头,冲大哥陆晋露出一个笑容。

陆晋眸光轻闪,收回了视线。

陆显悻悻的,耷拉着脑袋:“那行吧。”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哥,那我就以茶代酒,祝你事事顺心。”

韩嘉宜和郭越见状,也齐齐举起了茶杯:“事事顺心。”

陆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行了,吃饭。”他说着将一盘菜往韩嘉宜面前轻轻推了推,淡淡地道:“萝卜炖肉。”

韩嘉宜怔了一瞬,后知后觉想到第一次和大哥一起用膳时的事情,而郭越和陆显则同时向她看了过来,神色各异。

陆晋似是毫无所觉,又对二弟道:“狮子头,你的。”

“啊。”陆显低呼一声,眼中立时迸发出光彩来,方才的沮丧一扫而光。他笑呵呵道,“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狮子头?这菜式是不是你特意让人准备的?都是我们爱吃的。”

陆晋抬头扫了他一眼,他立刻闭嘴。

郭越笑了笑,甚是自信的模样:“我要是没猜错,这松鼠鳜鱼肯定是给我准备的。表哥费心了。”

韩嘉宜悄悄看了大哥一眼,心说,大哥其实对他们几个还挺不错的。

很常见的菜色,但几人都颇为满意。少时用过午饭,陆晋催着陆显和郭越回书院:“不能耽搁了功课。”

两人尽管不舍,却只能离去。

韩嘉宜也顺势提出告辞。

陆晋倒是同她客气了两句:“你若没有其他要事,不妨多留一会儿。”

“不不不,我还有点事,就不再打扰大哥了。”韩嘉宜连忙说道。二哥他们都走了,难道让她和大哥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么?

“嗯……”陆晋刚一点头,忽然有下人禀报,说是有贵客来访。他沉声问:“什么贵客?”

“明月郡主。”

韩嘉宜闻言,心想,大哥和郡主的感情看来很好啊。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不会疏远到哪里去。

郡主今日前来,是因为大哥的生辰吧?

她下意识向大哥看去:“大哥既有客人,我还是先告辞吧。”

陆晋本就意外于明月郡主的到来,却见继妹嘉宜一双灵动的水眸正直直地望着自己。明明她神情认真而恭谨,可他不知道为什么,竟从她漆黑如玉的眸中读出了一丝了然,仿佛给她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而且这秘密还和他有关一般。

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又隐隐有些烦躁。他双唇紧抿,沉声道:“我去看看郡主前来有何要事,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那就拿过来啊。”陆显急道,“大哥平时又不看话本,他的意见怎么能当真?我觉得写的甚好,非常好。”他想了想,又道:“你如果觉得哪里不妥,等再刊印时,再修改一遍不就是了?”

说起来,他已经十分期待再版了。大哥批注版行不通的话,他可以去找别人啊。拿郭大的名头出去,应该也能卖不少。

韩嘉宜垂眸,轻声道:“等我稍微修改一下,再给你。”

至少不能再让人指出明显的漏洞来。

“也行。”陆显终于点头,“那你可一定要快一些啊。”他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你缺笔墨纸砚吗?用不用人给你打下手?你预计什么时候能给我……我在咱们家有个书房,要不,我把书房分你一半儿?那里什么东西都有。”

韩嘉宜听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对:“等等,二哥在家里有个书房?”

“是啊,我爹,大哥,我,各有一个。”

韩嘉宜眼皮一跳:“那,自这个院子往外走,不远处那个……”

“是大哥的啊。”

“大哥的?”韩嘉宜心口紧了紧,“大哥的啊。”

她心说,怪不得那次在书房见到大哥。一想到她借用了大哥的书房,她的心情颇有几分复杂。前一刻她想到大哥,还有些羞恼与不快,这一会儿那些情绪竟然消散了不少。

“对了……”陆显话题一转,“过两天就是大哥的生辰,家里肯定是不会大办的。可你说我要不要再备些什么?不过我上回说了给他《宋师案》……”

“大哥的生辰?”韩嘉宜微愕,“要的吧。”她认真道:“是要准备的。”

她这段日子一直忙着《宋师案》的第三部,倒险些把此事给忘了。

那次二哥拿了《宋师案》做幌子,又不能真的作数,而且这《宋师案》还到了她手上。二哥作为亲弟弟,是该另备些薄礼。不需要多贵重,至少要有心意。或许她这个妹妹,也得有些表示才对。

她瞥了一眼大哥使人送来的《宋师案》,心说,大哥对她其实不差。

“你说的也对。”陆显点头,“那我先回去啦,你如果想修,那就大胆修,修好以后,赶紧跟我说,一定要快啊。”

韩嘉宜应下。

陆显哈哈一笑,大步离去。他虽然没拿到第三部的手稿,但却开拓了新思路。大哥批注的不能刊印,旁人批注的难道就不能刊印么?他们书坊的话本子和其他书坊并无太大差别,也不具有优势。若是推出批注版,也许还真能吸引不少顾客呢。

韩嘉宜在二哥走后轻轻叹一口气,修吧,好好修。除此以外,她还得想一想,给大哥准备些什么。

大哥陆晋的生辰就在十月初四,也不剩几天了。她现在再准备其他东西,显然已来不及。上次给老夫人准备的百寿图倒是还在那儿放着,然而她也不能拿那个来充数。可以求个平安符,不过单单一个平安符也太简单一些。

韩嘉宜想了想,干脆向母亲讨主意。

沈氏有些讶然的模样:“嘉宜,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韩嘉宜随口问。

“你大哥,嗯,世子年纪轻,还不到过寿的年岁。”沈氏含糊说道:“家里也不怎么提这件事。当然,你们私下里准备贺礼也行。你若是不清楚怎么做,娘帮你准备。”她看着女儿,温声说道:“这生辰贺礼,也都是有讲究的。不用担心,娘慢慢教你就是。”

她要努力把女儿这些年缺的都给补回来。

韩嘉宜点头轻笑:“那就多谢娘啦。”

沈氏嗔道:“你是我的亲女儿,跟我说什么谢?”

得了空,韩嘉宜同陈静云一起去附近寺庙。韩嘉宜不大相信鬼神,但是在佛门净地,也不由地生出几分敬畏之心。她默默祈祷,希望娘身体康健,事事无忧,也希望她自己也能顺顺利利。

末了,韩嘉宜又帮大哥陆晋求了个平安符。她心想,侯府上下,恐怕也只有他用得着了。尽管对他那次的批评耿耿于怀,但不得不承认,她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不只是因为羊角灯和那几本律书注解,还有他让她直视自己的不足。他们两人来往不算多,她也希望他能平安吧。

户部尚书贪腐一事已经落下了帷幕,陆晋亲自带人抄了曹家,将曹练及其家眷收押,他照例向皇帝复命。

今年三十岁的广德帝郭昌宪一向看重这个外甥,待其回禀完后,含笑说道:“晋儿辛苦啦。”

陆晋躬身行礼:“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说苦。”

轻轻拍了拍外甥的肩头,皇帝笑问:“来,晋儿,跟舅舅说一声,你想要什么封赏?”

“臣不敢讨赏。”陆晋垂眸,态度恭谨。

皇帝脸上流露出一些无奈:“你这孩子,怎么跟自家舅舅也这般客气?”他按了按眉心,缓缓说道:“是了,朕昨日去给太后请安,她老人家还问起你呢,说是有段日子没见你了。走,跟朕去福寿宫走一遭。”

陆晋黑眸沉了沉:“是。”

皇帝没有乘坐轿辇,他与陆晋慢悠悠行着。还未至福寿宫,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向他们张望。

陆晋眸光一闪,脚步微顿。

皇帝冲身后的季安使一个眼色,季安大步上前询问,很快返回,小声道:“皇上,贵妃娘娘玉体欠安……”

陆晋眼皮抬了抬,贵妃孙氏,据说眼下正得宠。

然而皇帝却皱了眉:“身子不适就赶紧找太医,找朕做什么!”他一拂袖,大步离去。

福寿宫中,太后正在小憩,皇帝拦住了打算通禀的宫女:“先不要惊扰太后。”他停顿了一下,问道:“郡主呢?怎么不见郡主?”

话音刚落,一身紫色宫装的明月郡主缓缓行来。她福了福身:“皇上,世子。”

皇帝重重咳嗽了一声:“朕带晋儿来给太后请安。”

明月郡主抬眸瞧了陆晋一眼,轻声说道:“太后已经休息了近两刻钟,我去看看她醒了没有,皇上稍待。”

她冲他们点头致意后,起身去了内室。

皇帝则偏了头问自己的外甥:“朕记得你与郡主青梅竹马,有没有想过向太后请旨赐婚?”他目光灼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陆晋,不想错过他细小的表情。

陆晋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淡淡:“臣和郡主情若兄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自然也不会有婚嫁的念头。”

轻轻摇头,皇帝叹道:“可惜了,你二人年貌相当,又自小在一处长大。”

似是无限遗憾。

而陆晋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话。

忽然一声女子的咳嗽声响起,随即伴随着脚步声,明月郡主扶着太后缓缓行来。

皇帝与陆晋齐齐行礼。

太后看见数日不见的外孙,心情大好,拉着他问长问短,一时也不大理会旁人。

皇帝在一旁凑趣,故意说道:“有了亲外孙,儿子倒成捡来的了。母后再这样,儿子可不依了。”

太后大笑,指了指明月郡主:“多大的爷们了,还不如宝儿一个小姑娘。哀家疼晋儿,你可听宝儿说过什么?”

明月郡主的闺名,唤作宝璋。她自父母亡故以后,就被太后接进宫中抚养,是太后身边第一得意人。

听了太后的话,她只轻轻一笑,云淡风轻。

当然韩嘉宜自己也大方懂事,进退有度,教人挑不出错来。

沈氏为女儿感到骄傲的同时,又不免心疼而遗憾。嘉宜如果在她身边长大,不知是不是也如现在这般。

沈氏给韩嘉宜安排的院落位置较为偏僻,但是环境清幽,采光也好。她所住的房间窗外有几株垂柳,枝条柔软鲜绿,生机盎然。

韩嘉宜午睡起来,推开窗子,盯着窗外随风摆动的柳条看了一会儿。她思绪飘飞,忽的灵光一闪,让雪竹取出笔墨纸砚。

正欲动笔,却听雪竹笑道:“姑娘,表小姐过来了。”

雪竹口中的表小姐正是二哥陆显的嫡亲表妹陈静云。

陈静云生的娇小玲珑,皮肤白净,看上去柔柔弱弱。之前韩嘉宜听母亲讲过,说这位陈小姐胆子小,不爱说话。然而韩嘉宜到陆家才四五天,就发现母亲对这位陈小姐可能不甚了解。

大约是之前身边没有年纪相仿的女性,韩嘉宜来到陆家之后,陈静云对她格外亲近,俨然是把她当做了闺中密友。

她们两人居住的地方相距不近,可是陈静云依然时常过来找她,或是一起说话解闷,或是邀请她一起做针线。

韩嘉宜放下手头的东西,站起身,看向慢悠悠走过来的陈静云。

“嘉宜,你在做什么呀?”陈静云声音很轻,语速也慢,娇娇柔柔,分外惹人怜惜。

“我准备写字呢。”韩嘉宜连忙吩咐雪竹上茶。

陈静云轻笑着摆手,杏核眼弯成了月牙状:“不用麻烦了,你要是不忙,跟我一起去园子那边走走好不好?今儿天气挺好的,咱俩一起说说话,散散心,岂不更好?”

韩嘉宜闻言看向窗外,风吹柳动,她立时应允。

长宁侯府的园子建的不错,布局精美,花木繁多。不知名的花卉开的正好,淡淡的香味弥漫在鼻端。

两人一道行走在花园间的小路上,韩嘉宜认真听着陈静云的介绍,时不时点一点头,表示知晓。虽然娘说,陈小姐胆子小,不爱说话,不过在韩嘉宜看来,静云说的还是蛮多的。当然,这一点她很喜欢。至少从陈静云这里,她对长宁侯府中的诸人又多了一些了解。

四下并无旁人,陈静云轻轻叹一口气,在一株海棠边站定。

“怎么了?你不开心?”韩嘉宜问,“是谁欺负你了吗?”她寻思着陈静云跟她处境相似而又不同。寄人篱下,难免会有不如意时。

“不是。”陈静云摇了摇头,“我娘今天跟我说起亲事了。”

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提到“亲事”二字,她俏脸微红,目光也有些躲闪。

韩嘉宜听到亲事,心头一跳,没留心对方的神情,只随口道:“提到亲事很正常嘛,你今年就要及笄了对不对?”

“不是我的亲事!”陈静云满面通红,匆忙辩解,“是表哥的。”

“表哥?”韩嘉宜有些诧异。

陈静云向前快走了几步,边行边道:“就是二表哥啊,他是我亲表哥。”

长宁侯府主子不多,关系有些复杂,韩嘉宜当然知道陈静云口中的表哥是指二哥陆显。她点一点头:“嗯,二哥的亲事怎么了?有人给他提亲了?还是说梅姨妈替他看上了哪家姑娘?”

“那倒没有。”陈静云摇了摇头,“我娘就是替他发愁。”她又轻轻叹一口气:“唉,论理说,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哥的亲事上有老夫人,下有侯爷夫人,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娘操心。可是你知道,我娘只有一个姐姐,她那个姐姐又只有表哥一个儿子。说句托大的话,我娘是把表哥当亲儿子疼的。”

韩嘉宜“嗯”了一声:“嫡亲的姨母,自然是很亲的。”

“我表哥今年都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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