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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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从谢老爷房中出来后,天已经黑透了。
暗紫色的夜幕中月淡星疏,天幕高阔辽远,将远山近水全部囊括其中。一名侍女手提琉璃灯,小心的斜侧着身子,为身后女子照亮前路。琉璃灯清楚的映出了女子的面容,她的发髻,颈上,手腕上都戴着铮亮的赤金饰物,衬得她粉面酥融,明艳照人。
芳晴在前面引路,上了台阶,伸手推开院门,见里面灯烛摇摇,却没一个丫鬟在院子里守门,不觉笑道:“这下可拿住了,定是桂萼引着那些小丫头子们玩叶子牌,正玩得尽兴,这不就没人当值了?呆会定要罚她去抬洗澡水,看她赶明儿可还喊累不喊!”
等走到廊下的时候,主仆两个却都有些纳闷,玩牌也就罢了,怎的房里连一丝动静也没有?
芳晴伸手去推门,还没等用力气,门去被人从里面拉开了,露出一张面团一般的雪白大脸,那面上还堆着满脸的笑,好似个傀儡面具一般,吓得主仆俩同时后退一步。
芳晴缓过神来,忙冲那人福了福身,惶恐道:“这不是徐内侍吗?”
徐内侍笑得见牙不见眼,躬身朝谢斓施了一礼,然后用他那独有的轻柔嗓音说道;“姑娘可算回来了,官家都等急了。”
“谁说朕等急了?”
房内传来皇帝的声音。
谢斓总没想到某一天她刚一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就看见皇帝正在他的屋子里坐着,拿着她惯用的茶盏喝茶,翻看她写了批注的书。
“陛下怎么来了?”谢斓环顾四周,“她们呢?”
桂萼她们不会被灭口了吧?
“朕怕她们声张,让人下了点迷药,明早起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谢斓脱下斗篷,走到他近前,说道:“陛下吓我一大跳,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皇帝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随手倒了盏茶塞进她手里,微微蹙眉道:“手怎么这样凉?”
谢斓心说明明还是你手太热。
不晓得是不是男子身上总比女子热些,他总是嫌她手凉,她却觉得他身上总是火烫。尤其是在天热的时候,她往日很少出汗,但和他在一起后总觉得身上汗津津的。
芳晴从海棠纹小柜里取了点心果盒端了上来,她很少在皇帝来见谢斓的时候在旁近身伺候,不免有些慌手慌脚。皇帝浅酌了一口香茶,眼角扫见芳晴袖子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便随口问道:“你袖子里揣得是什么?”
谢斓身体一僵,想到琅琊王送的玉像还没来得放起来,便说:“是人家送的东西,一番心意,不收又不好。”
“原来是送你的?拿来我瞧瞧。”
芳晴几乎瞬间将呼吸屏住,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从袖中将匣子取出,恭恭敬敬的呈了上来。
她在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她能做的只有尽量表现得坦然,绝对不用露出慌张的模样,被皇帝察觉,否则姑娘一会不论怎么解释皇帝都会起疑心。
呈上匣子后,她悄悄退到了谢斓身侧,垂头不语。
谢斓尝了一口手中的茶,说道:“这个茶和枫露茶一个喝法,几遭之后才能品出滋味来,现在喝口感还是轻浮了些,且还没沏出色呢。”她抬头看了一眼芳晴,道:“你知道我的口味,再去烧一壶新茶来。”
芳晴捏着一把汗,神色如常的退了出去。
皇帝已经从匣中将玉像取出,凑在灯下细巧,不由赞道:“这玉像好生精致。”
看着看着,他用将玉像拿起,凑到谢斓面前比了比,说道:“怪道朕觉得熟悉,原来竟是比照你的模样雕的。”
谢斓面色微红,将他手里的玉像推开,扭过身去,轻声道:“我倒觉得不像,就好比唐寅画的仕女图,你说像谁就像谁。又好似庙里供着的木雕泥胎的菩萨,全都一个模样。”她又有些赌气:“莫不是我在陛下眼中就长得这个模样不成?”
皇帝果然将那玉像丢开,将她揽到身前,温声低语道:“朕的阿斓活色生香,哪有雕像画像能描述得出阿斓的动人之处?”
他的嗓音低沉,诉说绵绵情话的时候尤为动人。
这样的男子很难让人不心动。
只要他勾一勾手指,全天下的女子都会为之趋之若鹜。这样的人真心不能随意使用他们的温柔,尤其是他想宠溺一个人的时候,简直会将人溺毙。
谢斓沉浸在他的温柔中,闭上眼不去胡思乱想。
等茶水烧好,芳晴沏了茶端过来,皇帝一行已经不见了踪影,院子里静悄悄的。
房门半掩着,她推门进来,房内只有谢斓在榻上独自坐。
“姑娘,官家可曾为难您?”
谢斓忽而从沉思中醒来,说道:“天晚了,安置吧。”
芳晴此刻不敢多问,服侍谢斓睡下后,她左右查看,并未找见那尊玉像。正纳闷间,只听谢斓语气淡淡的道:“不必找了,是官家拿走了。”
他什么都没问,没问东西是谁送的。其实又有什么必要问呢?他的人一直跟着她,她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他又如何会不清楚?
“去睡吧。”
见谢斓阖上双目,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芳晴这才将帐帘从左右如意铜勾上放了下来。她将房中大小灯盏尽数熄灭,只在床头留下一盏牛角宫灯照明。
隔着帐帘,谢斓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眸。
她望着昏黄模糊的灯火,那亮光好像天边的一朵残月,看着看着,困意逐渐袭来,她在恍惚中朦胧睡去。
谢太太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不是嫁了个多金听话的丈夫——那是她会调|教,也不是生了一双漂亮的儿女——那是她底子好。而是她懂持家,会做人,在外名声极好。这人缘好,愿意和她来往的人就多。她们这些贵妇人平日来往,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儿女的事。
谁家女孩儿长得好,求亲者众多;谁家女孩儿生得貌丑,将来前途堪忧;谁家儿子有出息,谁家儿子烂泥扶不上墙,谁家儿子没娶媳妇就丫鬟小厮的养在房里,千万擦亮眼睛别让亲朋好友的闺女嫁他。
谁谁家里小姊妹们不和,竟当着外人的面撒泼哭闹起来,臊得某夫人没脸,称病一夏天没脸出门……
谢太太在背后念叨了人家一辈子的闲话,可等她踏入四十岁的门槛时,却发现她那有倾国姿貌的女儿竟然嫁不掉!
嫁不掉!
谢太太从来事事顺心,一向只说旁人的嘴,这下子无异于丢了个把柄给那些老姐妹。别看她们平日呼姐唤妹的,谁不在背后议论人家的闲事?
当谢太太发现自己已逐渐沦为人家背后的谈资时,已经愁白了不下十根头发。
谢太太这日早起,什么也不想做,懒懒的坐在屋子里喝茶。
崔嬷嬷是谢太太的乳母,见状笑道:“今日二姑娘婆家来人了,是送他们庄子上新摘的果蔬给太太和姑娘们尝鲜的,太太打算什么时候见见?”
“今日吗?”谢太太一愣,想起确实有这回事,忙将手中茶盏撂下,说道:“快把人叫进来吧。”
这个时辰谢斋正坐在房里梳头理妆,忽见李姨娘颠颠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谢斋忙招呼道:“姨娘快座。明珠,上茶。”
李姨娘一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来找姑娘是有事要说。”
谢斋笑道:“姨娘有事便只管说吧。”见李姨娘斜着眼直瞥明珠,谢斋笑着挥了挥手,明珠上茶后就抿嘴笑着退了出去。
李姨娘说:“哎呦,我的姑娘,你可听说你未来婆家今天过来人了?正在太太房里说话呢。”
谢斋略有些害臊,微红了脸儿说道:“姨娘一大早巴巴就跑来说这些?”
李姨娘挪了挪凳子,又凑近了些方才说道:“我还不是惦记着姑娘的终身!要我说,这家子也不怎么样。不如姑娘求了老爷太太,将这门亲事推了吧。”
谢斋奇道:“姨娘这话从何说起呀?”
李姨娘懊悔道:“当时咱们只见他们家富贵,钱几辈子花不完,哪里知道他们家内宅的污糟事呦!姑爷虽是嫡出,家里却是他继母管着家,继母膝下还有好几个亲生儿子呢!我今天这一打听才知道。姑爷的继母极得宠,将来这偌大的家业还不得落到她儿子手里!你嫁过去就要伺候继婆婆,人家不知道要怎么想法子折磨你呢!”
谢斋听完反而笑了起来。
李姨娘急道:“你小孩子家家哪里知道恶婆婆的厉害,她若存心刁难,有得是法子折腾你!你又是长子长媳,整治你的借口就更多了!”
谢斋不以为然道:“那她也得敢折腾我。”她笑了笑,说道:“姨娘一心为了我,我心里感激姨娘。不过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当时太太都跟我说了,我点了头才定下的。”
见李姨娘瞪大了眼睛,谢斋握住她的手,温柔一笑,说:“我虽不是嫡出,却也是太太亲眼看着长大的,哪里能看着我受委屈不给我做主?我决定嫁给冯公子,除了他才学人品得到父亲的认可外,还因为他偷偷向父亲承诺过,今后一定分家。”
“说句可恼的话,他对那乌烟瘴气的一家子能有多深的感情?大户人家人口多,烦心事也多,况且我嫁过去也就在祖宅住上一年半载,便要随冯公子回京应考。等于我嫁过去就能和他另开府单过。况且您也太看得起他继母了,冯公子现已有功名在身,我又是这样的家世出身,她就算为了自己亲儿子的前程,也断不敢得罪了我们夫妻。”
“就算她继母偏心,我那公爹能答应吗?说句狂话,我能嫁进他家当媳妇,就算让他将我供起来他都乐意。我不拿乔摆款的待他们是我这人和气,他们就敢欺负我不成?但凡敢让我有一丝不顺心,我就能让他们一家子吃瓜落。再加上冯公子有父亲帮衬,女儿将来就算不得个诰命,在冯家也能横着走。我也不是那等轻狂人,人敬我一尺,我便让一尺。日子都是人过起来的,我只愿夫君和我能一条心便足够了。”
李姨娘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谢斋道:“这些事都是谁告诉姨娘的?”
李姨娘道:“还不是你舅妈……”她忙掩住口,又摆手说:“是我那兄弟的媳妇跟我说的。”
谢斋若有所思,又笑着说道:“我是姨娘的亲生的,姨娘私下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等将来我和你女婿能做主的时候,就接姨娘过去享清福。”
李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道:“姑娘能有这份心,让我就半辈吃糠咽菜也愿意。”
“哪能呀。”谢斋轻嗔。
她这个姨娘人老实也本分,虽说见识有限,但心是好的。等闲为了避嫌,连她屋子都少来。平日就窝在房中绣花,除了身边几个丫头老妈,很少四处走动。倒是李姨娘那个兄弟听说不怎么成气,整日游手好闲,赌博吃酒什么的。因府里规矩大,也没给他分派差事,就只当拿银子养了闲汉。他整日在下九流里闲混,又是从哪里打听到冯家的事呢?
她可不认为她那“舅舅”是真关心她这个外甥女。或者是被什么人挑唆了?
或许是冯公子的继母不想她嫁进门?
那这事可就有意思了,谢斋暗笑。
一时送走了李姨娘,谢斋将贴身丫鬟明珠叫来,吩咐道:“你去查查看,姨娘的兄长近来是不是接触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