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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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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转身才走,忽见那一首厂内一道白光冲出,呼呼一声风响,跳出一只白虎,走来望着柳金花小姐面门扑来。田氏大娘吓得魂飞魄散,拖了姑娘望墙门前首一跑。回头一看,却不见什么白虎,原来好端端在此。田氏大娘心中希罕,叫声:“姑娘啊,这也奇了,方才明明见一只白虎扑在姑娘面前,如何就不见了?”小姐吓得满面通红说:“嫂嫂!方才明明是只白虎,如何就不见了?如今想将起来,甚为怪异,不知是祸是福?”田氏大娘道:“姑娘,在厂内跳出来的,难道看木头的薛礼不在里面么?我们再走去看看。”姑嫂二人挽手来到厂内一看,只见薛礼睡在里边,并无动静。小姐心下暗想:“这个人虽然象叫花一般,却面上官星显现,后来决不落魄,不是公侯,定是王爵。可怜他衣服不周,冻得来在里边发抖。”小姐在这里想,只听田氏嫂嫂叫声:“姑娘,进去罢!”小姐答应,相同嫂嫂各自归房。

单讲小姐,心里边倒疑惑:“我想这只白虎跳出来,若是真的,把我来抓去了。倒为什么一霎时跳出,一霎时就不见了?谅来不象真的。况在厂内跳出,又见看木料的人面上白光显现,莫非这个人有封相拜将之分?”倒觉心中闷闷不乐。不一日,风雪又大。想起:“厂内之人难道不冷么?今夜风又大,想他决冻不起。待我去看看,取得一件衣服,也是一点恩德。”等到三更时,丫环尽皆睡去,小姐把灯拿在手中,往外边轻轻一步步捱去。开了大堂楼,走到书房阁;出小楼,跨到跨街楼,悠悠开出楼窗,望下一看。原来这草厂连着楼,窗披在里面的,所以见得。正好仁贵睡在下边,若是丢衣服,正贴在他身上。小姐看罢,回身便走,要去拿衣服。刚走到中堂楼,忽一阵大风将灯吹灭,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慢慢的摸到自己房中,摸着一只箱子,开了盖,拿了一件衣服就走。原摸到此间楼上,望着窗下一丢,将窗关好了,摸进房径是睡了一宵。晚话不表。

到了明日,薛仁贵走起来,只见地上一件大红紧身,拾在手中说:“那里来的?这又奇了,莫非皇天所赐?待我拜谢天地,穿了他罢。”这薛仁贵将大红紧身穿在里面,羊皮袄子穿在外面,连柳金花小姐也不知道,竟过了日子。谁想这一夜天公降雪来,到明日足有三尺厚。有柳刚员外要出去拜年,骑了骡子出来,见场上雪堆满在此,开言叫声:“薛礼,你把这雪拿来扫除了。”仁贵应道:“是!”那番提了扫帚在此扫雪。员外径过护庄桥去了。

这薛礼团团扫转,一场的雪却扫除了一半。身上热得紧,脱去了羊皮袄子,露出了半边的大红紧身在这里扫。那晓得员外拜年回来,忽见了薛礼这件红衣,不觉暴跳如雷,怒气直冲。口虽不言,心内想一想:“阿呀!那年我在辽东贩货为商,见有二匹大红绫子,乃是鱼游外国来的宝物,穿在身上不用棉絮,暖热不过的。所以,我出脱三百两银子买来,做两件紧身。我媳妇一件,我女儿一件,除了这两件再也没有的了。这薛礼如此贫穷,从来没有大红衣服,今日这一件分明是我家之物。若是偷的,决不如此大胆穿在身上,见我也不回避。难道家中不正,败坏门坊?倒底未知是媳妇不正呢?女儿不正?待我回到家中查取红衣,就知明白了。”这柳刚大怒,进入中堂坐下,唤过十数名家人,说:“与我端正绳索一条,钢刀一把,毒药一服,立刻拿来!”吓得众家人心中胆脱,说:“员外,要来何用?”员外大喝道:“唗!我有用!要你们备,谁敢多说?快些去取来!”众家人应道:“是!”大家心中不明白,不知员外为什么事情,一面端正,一面报知院君。那院君一闻此言,心内大惊,同了孩儿柳大洪走出厅堂。只见员外大怒,院君连忙问道:“员外,今日为何发怒?”员外道:“嗳!你不要问我,少停就知明白了。丫环们,你往大娘、小姐房内取大红紧身出来我看!”四名丫环一齐答应一声,进房去说。大娘取了红衣,走出厅堂,叫声:“公公、婆婆!媳妇红衣在此,未知公公要来何用?故此媳妇拿在此,请公公收下。”员外说:“既然如此,你拿了进去,不必出来出丑!”大娘奉命回进房中,不表。

再讲小姐正坐高楼,只见丫环上楼叫声:“小姐,员外不知为什么要讨两件红衣。大娘的拿出去与员外看过了,如今要小姐这件红衣,叫丫环来取。小姐快些拿出来,员外在厅上立等。”金花小姐听见此言,不觉心中一跳。

连忙翻开板箱一看,不见了红衣,说:“不好了!祸降临身!那一夜吹灭了灯火,不知那一只箱子,随手取了一件撂下去,想来一定是这件大红紧身。必然薛礼穿在身上,被我爹爹看见,所以查取红衣。为今之计,活不成了!”

箱子内尽翻倒了,并没有红衣。只见楼梯又有两名丫环来催取,说:“员外大怒,在厅上说,若再迟延,要处死小姐!”那位姑娘吓得魂不附体,不敢走下楼去,只得把箱子又翻,那里见有?

再表外边,员外坐在厅上等了一会,不见红衣,暴跳如雷,说:“咳!罢了,罢了!家门不幸!”院君道:“为什么这样性急?女儿自然拿下来的。你难道疯颠了么?”员外大怒,骂道:“老不贤!你那里知道!有其母必生其女,败坏门坊。还有什么红衣?那红衣为了表记,赠与情人了!”院君大惊,说:“你说什么话?”连忙回身就走,来到高楼,叫声:“女儿!红衣可在?快拿与做娘的。你爹爹在外立等要看!”金花说:“阿呀,母亲啊!要救女儿性命!”眼中掉泪,跪倒在地。院君连忙扶起,说:“女儿!倒底怎么样?”小姐道:“啊唷,母亲啊!前日初三,与嫂嫂一同出外观看新造墙门。看见厂内一人,身上单衣,冻倒在地,女儿起了恻隐之心。那晚夜来,意欲把扯一件衣服与穿,谁想吹灭了灯,暗中箱内摸这一件衣服,撂下楼去。女儿该死!错拿了这件大红紧身与他,想是爹爹看见,故来查取。母亲阿!女儿并无邪路,望母亲救了女儿性命!”葛氏院君听言大惊,说:“女儿!你既发善心,把他衣服,也该通知我才是。如今爹爹大发雷霆,叫做娘的也难以作主。且在楼上躲一躲!”母女正在慌张,又有丫环上楼,叫声:“小姐!员外大怒。若不下楼,性命难保了!”院君说:“女儿!不必去睬他!”

不表楼上之事。

再讲员外连差数次不见回音,怒气直冲,忍不住起来了,说:“阿,好贱人!总不来理我,难道罢了不成?”立起身往内就走。柳大洪一把扯住,说:“爹爹不须性急,妹子同母亲自然下楼出来的。”员外说:“唗!畜生!你敢拦阻我么?”豁脱了衣袖,望着扶梯上赶来,说:“阿唷唷!气死我也!小贱人在那里?快些与我下楼去问你!”小姐吓得面如土色,躲在院君背后,索落落抖个不住,说:“母亲!爹爹来了。救救女儿性命!”院君道:“不妨。”叫声:“员外息怒。待妾身说明,不要惊坏了女儿。”员外道:“老不贤!有辩你倒替小贱人说!”院君道:“女儿那日同了媳妇出外看看新墙门,见了厂内薛礼身上单薄,抖个不住。女儿心慈,其夜把他一件衣服。不道被风吹灭灯火,暗中拿错了这件红衣,被他穿了。并无什么邪心,败坏门坊的,员外休得多疑。”员外说:“替他分说得好!一件大红紧身,有什么拿差?分明有了私心,赠他表记。罢了!罢了!小小年纪,干这无天大事,留在此也替祖上不争气!你这老不贤,还要拦住,闪开些!” 走上一步,把这葛氏院君右膊子只一扯一扳,哄咙一交。小姐要走来不及了,却被员外望着头上只击打将过来,莲花朵首饰尽行打掉了。一把头发扯住,拦腰一把,拿了就走。院君随后跟下楼下。员外把小姐拖到厅上,一脚喘定,照面巴掌就打。说:“小贱人!做得好事!你看中了薛礼,把红紧身做表记,私偷情人,败坏门坊。我不打死你这小贱人誓不姓柳!”拳头脚尖乱打。打得姑娘满身疼痛,面上乌青,叫声:“爹爹!可怜女儿冤屈的。饶了孩儿罢!”院君再三哀告说:“员外,女儿实无此事。若打坏了他,倘有差迟,后来懊悔!”

员外说:“嗳!这样小贱人,容他不得,处死了倒也干净!小贱人!我也不来打你,那一把刀、一条绳、一服药,你倒好好自己认了那一件。若不肯认,我就打死你这贱人!”吓得众人面如土色。柳大洪叫声:“爹爹!不要执见。谅妹子不是这般人,可看孩儿之面,饶了妹子罢!”员外说:“畜生!你不必多讲。小贱人快些认来!”金花跪在地下说:“爹爹饶了女儿死,情愿受打!”田氏大娘跪下来叫声:“公公!可看媳妇之面,饶了姑娘性命罢!谅姑娘年轻胆小,决不干无天事的。况薛礼无家无室,在此看料,三不象鬼,七不象人。只不过道他寒冷,姑娘心慈,拿差了衣服是有的。难道看中了叫花子不成?公公还要三思。”院君道:“我和你半世夫妻,只生男女二人。况金花实无此事,要他屈死起来?可念妾身之面,饶他一死。”员外那里肯听,打个不住,小姐痛倒在地。大家劝了不听,又见小姐哀哭倒地,忍不住眼泪落将下来。正在吵闹,忽有个小厮立在旁首,观看了一会,往外边一跑,走出墙门,来对了薛礼说道:“你这好活贼!这件大红衣是我家小姐之物,要你偷来穿在身上。如今员外查究红衣,害我家小姐打死在厅上了,你这条性命少不得也要处死的!”薛礼听见这句说话,看看自己的衣服,还是半把大红露出在外。仔细听一听,看柳家里面沸反淫天,哭声大震,便说:“不好了!此时不走,等待何时!”顷刻间面如土色,丢了这把扫帚,望这条雪地上大路边放开两腿好跑哩!不知这一跑跑在那里去了。

再讲员外正逼小姐寻死,忽门公进来说:“西村李员外有急事相商要见。”

员外立起身来说:“老不贤,你把这贱人带在厨房,待我出去商量过了正事,再来处死他。若放走了,少不得拿一个来代死!”众人答应:“晓得。”此时心内略松一松。院君扶了金花哭进厨房。柳大洪同了大娘一同进厨房来。

再表柳刚员外接进李员外到厅商议事情,不表。再说金花苦诉哀求说:“母亲!爹爹如今不在眼前,要救女儿性命!”院君好不苦楚,众人无法可施。大洪开言叫声:“母亲,爹爹如今不在,眼前要救妹子。依儿愚见,不如把妹子放出后门逃生去罢!”金花道:“阿呀,哥哥呀!叫妹子脚小伶仃,逃到那里去?况且从幼不出闺门,街坊路道都不认得的,怎生好去逃命?”

大洪说:“顾妈妈在此,你从小服侍我妹子长大,胜如母亲一般。你同我妹逃往别方,暂避眼前之难,等爹爹回心转意,自当报你大恩!”顾妈妈满口应承:“姑娘有难,自然我领去逃其性命。院君,快些收拾盘缠与我。”葛氏院君进内取出花银三百两,包包裹裹,行囊是没有的,拿来付与|乳母顾妈妈。与小姐高楼去收拾那些得爱金银首饰,拿来打了一个小包袱,下楼说:“小姐逃命去罢!”金花拜别娘亲哥嫂。小姐前头先走,|乳母叫声:“院君,姑娘托在我身上,决不有误大事,不必挂怀。但是我姑娘弓鞋脚小,行走不快,员外差人追来如何是好?”院君踌躇道:“这便怎么样处呢?”大洪道:“顾妈妈,你是放心前去。我这里自有主意,决不会有人追你。”|乳母说:“既如此,我去了。”

不表顾妈妈领了小姐逃走。再讲柳大洪大户人家,心里极有打算。他便心生一计,叫声:“母亲!孩儿有一计在此,使爹爹不查究便了。”院君道:“ 我儿,什么计?”大洪说:“丫环们端正一块大石头在此,待爹爹进来,将要到厨房门首,你们要把这石块丢下井去。母亲就哭起来,使爹爹相信无疑,不差人追赶。”院君说:“我儿,此计甚妙!”吩咐丫环连忙端正。外边员外却好进来了,大叫:“小贱人可曾认下那一件?’快与我丧命!”里边柳大洪听见,说:“爹爹来了!快丢下去!”这一首丫环连忙把石块望井内“哄咙”一声响丢下去,院君就扳住了井圈,把头钻在内面遮瞒了,说:“阿呀!我那女儿阿!”田氏大娘假意眼泪纷纷,口口声声只叫:“姑娘死得好惨!”这些丫环们倒也乖巧,沸反淫天,哀声哭叫小姐不住口。柳大洪喊声:“母亲不要靠满井口,走开来。待孩儿把竹竿捞救他!”说罢就把竹竿拿在手,正要望井内捞。那员外在外听得井内这一响,大家哭声不绝,明知女儿投井身亡,到停住了脚步,如今听得儿子要把竹竿捞救,连忙抢步进来,大喝一声:“畜生,这样贱人还要捞救他做什么,死了到也干净!”院君道:“老贼,你要还我亲生女儿的!”望着员外一头撞去。正是:只因要救红妆女,假意生嗔白发亲。

毕竟员外如何调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富家女逃难托|乳母 贫穷汉有幸配淑女

诗曰:

本来前世定良缘,今日相逢非偶然;

虽是破窑多苦楚,管须富贵在他年。

那员外一时躲闪不及,倒跌了一跤,趴起身来叫声:“丫环们,与我把这座灶头拆下来填实了!”众丫环一声答应。这班丫环拆卸的拆卸,填井的填井,把这一个井顷刻间填满了。田氏大娘假意叫声:“姑娘死得好苦。”

揩泪回进自己房中去了。大洪叫声:“爹爹何苦如此把妹子逼死,于心何忍?”

说罢也往外边走了去。那院君说:“老贼阿!你太刻毒了些,女儿既被逼死,也该撩起尸骸埋葬棺木也罢了,怎么尸首多不容见,将他填在泥土内了?这等毒恶,我与你今世夫妻做不成了!”这院君假意哭进内房。员外也觉无趣,回到书房闷闷不乐。

我且丢下柳家之事,再表那薛仁贵心惊胆战,恐怕有人追赶,在雪内奔走个不住。一口气跑得来气喘吁吁,离柳家庄有二十里,见前有个古庙,心下想道:“不免走进去省省气力再走。”仁贵走进庙中,坐于拜单上面省力,我且慢表。

再讲这柳金花小姐被|乳母拖住跑下来不打紧,可怜一位小姐跑得来面通红涨,三寸金莲在雪地上别得来好不疼痛,叫声:“|乳母,女儿实是走不动了,那里去坐一坐才好。”顾妈妈说:“姑娘,前面有座古庙,不免到里边去坐一坐再走。”二人趱上前来。那知仁贵也在里边坐了一回,正要出庙走,只见那边两个妇人远远而来,便心中暗想道:“不好阿!莫非是柳家庄来拿我的么?不免原躲在里面,等他过了再走。”列位,那仁贵未曾交运,最胆小的,他闪进古庙想:“这两个妇人,倘或也进庙中来便怎么处?阿!有了,不免躲在佛柜里边,就进来也不见的。”仁贵连忙钻入柜中,到也来得宽松,睡在里边了。

且表那小姐同了|乳母进入庙中,说:“姑娘,就在拜单上坐一坐吧。”

小姐将身坐下。顾妈妈抬眼团团一看,并无闲人,开言说道:“姑娘,你是一片慈心,道这薛礼寒冷,赐他红衣,再不道你爹爹性子不好。见了红衣,怪不得他发怒,无私有弊了。我虽领你出门,逃过眼前之害,但如今那里去好?又无亲戚,又无眷属,看来到要死一块了。”小姐叫声:“|乳母,总然女儿不好,害你路途辛苦。我死不足惜,只可惜一个薛礼,他也算命薄,无家无室,冷寒不知受了多少,思量活命,到此看木料,我与他一件红衣,分明害了他了。我们逃了性命,这薛礼必然被爹爹打死了。”|乳母道:“这也不知其细。”二人正在此讲,惊动佛柜里面一个薛仁贵,听见这番说话,才明白了:“阿!原来如此!这件红衣却是小姐道我身上寒冷送我的,我那里知道其情,只道是天赐红衣,被员外看见,倒害这位小姐离别家乡,受此辛苦,街坊上出乖露丑,哎!薛礼阿,你受这小姐这样大恩不思去报,反害他逃生受苦,幸喜他来到庙中息足,不免待我出去谢谢他,就死也甘心的了。”

想罢一番,即使将身钻出佛柜,来到小姐面前,双膝跪下叫声:“恩小姐所赐红衣,小子实是不知,只道天赐与我,故尔将来穿在身上,谁想被员外见了,反害小姐受此屈打,又逃命出门,小子躲避在此,一听其言,心中万分不忍,因此出来谢一谢小姐大恩,凭小姐处治小子便了。”忽地里跪在地下说此这番言语,倒吓得小姐魂不附体,满面通红,躲又躲不及。|乳母倒也乖巧,连忙一把扶起说:“罪过罪过,一般年纪,何必如此。请问小官人向住何方,年庚多少?”仁贵说:“妈妈,小子向在薛家庄,有名的薛英员外就是家父,不幸身故,家业凋零,田园屋宇尽皆耗散,目下住在破窑里面,穷苦不堪。故此在员外府上做些小工谋食,不想有此异变,我之罪也!”顾妈妈叫声:“薛礼,我看你虽在窑中,胸中志略才高决不落薄。我家小姐才年二十,闺阁千金,见你身上寒冷,赐你红衣,反害了自家吃苦,如今虽然逃脱性命,只因少有亲眷,无处栖身。你若感小姐恩德,领我们到窑内权且住下,等你发达之时再报今日之恩,也就是你良心了。”薛礼叫声:“妈妈,我受小姐大恩,无以图报。如若薛礼家中有高堂大屋,丰衣足食,何消妈妈说得,正当供养小姐。况且住在破窑并无内外,又无什物等件,叫花一般,只有沙罐一个,床帐俱无,稻草而睡。小姐乃千金贵体,那里住得服?不但受些苦楚,更兼晚来无处栖身,小姐青年贵体怎生安睡?外人见了,又是一番猜疑。不但报小姐恩德,反是得罪小姐了,使小子于心何忍?岂非罪更深矣!”|乳母说:“薛礼,你言语虽然不差,但如今无处栖身怎么处?”心中一想,轻轻对姑娘说道:“ 若不住破窑,那里去好?”金花道:“|乳母阿,叫我也无主意,只得要薛礼同到窑,速寻安身之处再作道理。”|乳母说:“去便去了,但薛札这番言语实是真的,不分内外眼对眼,就是姑娘你也难以安睡。我看薛礼这人,虽然穷苦,后来定有好处。姑娘,既事到其间,为|乳母做个主张,把你终身许了他罢。”那柳小姐听见此言,心中一想:“我前日赠他衣服,就有这个心肠。”今闻|乳母之言,正合其意,便满心欢喜低倒头不开口。|乳母觉着了他心意,说道:“薛大官,你道破窑中不分内外,夜来不好睡,我如今把小姐终身许你如何?”薛礼听言大惊,说:“妈妈休讲此话!多蒙小姐赐我红衣,从没有半点邪心。老员外尚然如此,妈妈若说小姐今日终身许我,叫薛礼良心何在?日后有口难分真假,此事断然使不得的!”

|乳母道:“薛礼官人,你言之差矣!姻缘乃五百年前之事,岂可今日强配的?小姐虽无邪心,却也并无异见。但天神作伐,有红衣为记,说什么有口难分真假?”仁贵说:“妈妈阿!虽然如此,但小子时衰落难,这等穷苦,常常怨命。况小姐生于富家闺阁,好过来的,那里住得服破窑起来?岂非害了小姐受苦一生一世?我薛礼一发罪之甚也!况小姐天生花容月貌,怕没有大富大贵才子对亲?怎生配我落难之人起来,此事断然使不得!”|乳母见他再三推辞,便大怒道:“你这没良心的,我家小姐如此大恩,赠你红衣反害自身,幸亏母兄心好,故放逃生。今无栖身之地,要住在你破窑你却有许多推三阻四,分明不许我们到窑中去了!”薛礼说:“妈妈,这个小子怎敢?我若有此心,永无好日!既然妈妈大怒见责,我就依允此事便了。”|乳母说:“薛大官,这句才说得是,你既应承,那包裹在此,你拿去领小姐到破窑中去。”

仁贵答应,把包袱背在膊子上便说:“这个雪地下不好走的,此去还有十里之遥,谅小姐决走不动,不如待我驮了去吧。”|乳母说:“到也好。”柳金花方才走了二十余里,两足十分疼痛的了不得,如今薛礼驮他走,心内好不欢喜,既许终身,也顾不得羞丑了。薛仁贵乃是一员大将,驮这小姐犹如灯草一般轻的,驮了竟望雪跑了去。|乳母落在后面,走不上前起来,仁贵重又走转,一把挽了|乳母的手而走。不上一回工夫,到了丁山脚下,走进破窑放下小姐,|乳母便说道:“你看这样一个形相,小姐在此如何住得?”金花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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