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至庄上
四十多里土路，马车紧赶慢赶，也从天刚亮，一直到下午未时末，才到了庄上。
早有小厮前来通知过庄上的庄头。
此刻终于等到了主家，不管庄头高不高兴，他都得带着庄户们恭敬相迎。
春燕先一步出了马车，站在一旁掀起了竹帘，贾蓉当先走了出来，还未来得及下车，就看到前方乌压压跪下来好几十号人，男男女女老人孩子都有。
个个衣着还算齐整，明显是有人特意叮嘱了的。
不然也不会突然夹杂一大股异味儿随风袭来。
贾蓉自己都瞬间屏住了呼吸，眼角看到旁边的春燕也是微蹙着秀眉，更是听到身后腊梅发出一声轻微干呕。
贾蓉尽管自己也很不喜欢闻，但眼前这些也都是可怜人，自己何必指责，又能指责谁。
环视了一圈，发现那些四五六岁的男孩女孩们，竟都光着屁股蛋子，跪在各自父母身边。轻叹了口气，跳下车来开口道：“都起来吧。”
领头那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小老头，在旁边一中年汉子的搀扶下，当先起身，就笑着对贾蓉拱手道：“少爷一路辛苦了。老奴一早就已经命人将主家院子收拾干净了，就等着少爷您来了。”
贾蓉笑着看向老头道：“老丈可是庄上的庄头？不知如何称呼？”
“哎哟，老奴见了少爷，一时高兴，都险些忘了自己身份了，真是该死啊。”老头连忙捶胸顿足一番，才又恳切的对贾蓉道：“少爷容禀，老奴叫陆全有，地地道道的贾家家生子啊，俺爹还有俺阿爷那一辈就卖身在了贾家。老公爷在世时瞧得起俺爹，打发了来这庄上守着。老奴在庄上已经生活了三十有七个年头了，二十三年前从俺爹手上接过了庄头的差事，一直到前年，实在是身子骨老了不顶事，就报请了主家，让老奴这大儿子陆大财接了任。老奴则趁着还没入土，也还能给庄上卖卖力。”
贾蓉听了，正了正身子，拱手道：“陆老庄头能为我贾家，在这庄上勤勤恳恳三十七个年头，这份情着实不易。你们老陆家倒是当得起我贾家有功之人啊。俗语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小子这厢代家父，给陆老庄头见个礼。”说罢躬身拜了一拜。
老头见状连忙急道：“哎哟，使不得，快使不得。”说着，又拉着儿子跪了下来，给贾蓉又磕了个头。又道：“少爷能来庄子上住，是俺们全庄的福气，少爷是贵人命格，天生的上等命，如何能给我等粗使人见礼啊，更当不得少爷如此称呼，折煞老奴咯！折煞老奴咯！”
贾蓉忙上前两步，伸手扶向老头另一边胳膊，和陆大财一左一右把老头搀扶了起来。
感动的老头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口中还不停念叨，“少爷真是活菩萨，真真是好心人呐！”
说着又似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看日头，连忙转头对着陆大财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少爷进院子，快快去安置，老头子这里用不着你。”说着，老头那只被儿子扶着的手还不停挥舞，向着陆大财身上就招呼了过去。
贾蓉也吩咐了车夫小厮去安置行李，这才带着俩丫鬟，跟着老头向主院走去。
主院是个二进的院子，比贾蓉府里的院子还小些，不过却也够住了。大门门口挂着块匾额，上面斑驳的朱漆依稀可见，书曰：《贾家庄院》，落款就看不清了。
进了大门，左右各一耳房，中间是个天井，左右又是四间厢房，正中是一间大客厅，不比宁府前厅小，庭前匾额上书《汀兰堂》。
两侧长廊过去，就是后院了。格局大抵也与前院一般。贾蓉数了数，整个院子共有十三间屋子以及一间正堂。
因为常年无人居住，贾家人三年能来住上一回就不错了。所以很多屋子都略显破旧。
老头一个劲的说有让人来常收拾，可是年月久了，难免修不过来。贾蓉这次来的仓促，他没来得及修缮，深感有罪云云。
贾蓉感觉这老头还是挺实诚的，是个不错的家生子，比宁府上那些黑了心的蛀虫们强了百倍。
倒是他那个儿子，虽然话不多，但是贾蓉能感觉到，那是个有心眼儿的，不过上面有个还不错的老子打底，估计也坏不到哪去。
俩丫鬟带着几个妇人，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勉强把后院靠西墙的三个屋子规整好，贾蓉住中间，腊梅和春燕则合住在西北角的屋子里。西南角则布置成贾蓉的书房。
而贾蓉此刻则被老庄头拉回家里吃晚饭去了。
桌上贾蓉也给面子，陪着老头喝了一大碗酒，把老头高兴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细数哪年哪年，贾敬来小住过；又是哪年哪年，贾珍来避暑过……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贾蓉便赶紧回了主院。此时俩丫鬟也刚吃完陆家妇人送来的饭食，眼下正指使着妇人给贾蓉准备洗澡水。
待到洗完了澡，夜色已深了，庄上的夜晚，比之府里更加黝黑。
今晚贾蓉破天荒的放纵了自己，没有修炼，而是拉着腊梅陪自己睡，想要一起说说话，畅想一下接下来的庄上生活怎么过。不管怎么说，贾蓉觉得自己是暂时的解放了。
次日天还未亮，就开始陆续听到一阵阵的公鸡打鸣声。
贾蓉坐起身来，吸了口气，欣慰道：“这才是纯正的田园风啊！”
腊梅也刚刚醒来，听到贾蓉的话，便奇道：“爷喜欢这庄子里的生活？”
贾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略有些迷醉的道：“是啊，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充满了自由和魅力！真真是小桥、流水、人家啊！”
腊梅歪着脑袋想了想，没弄明白，不由又皱眉嗔道：“爷又浑说了，这里如何能与府上比！”
贾蓉哈哈笑着，伸手捏向腊梅脸蛋，腊梅“啊”的一声，避了开去，口中求饶道：“爷饶了奴婢吧，奴婢错了。奴婢这就起来，服侍爷洗漱。”
说罢，腊梅便去床边拿衣服，一件件穿着。
贾蓉则慵懒的躺了下去，偏头看着眼前这十二岁的小姑娘，觉得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忽然间想要陶冶下情操，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海子的那首诗，于是便轻声的慢慢念道：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
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