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辞旧迎新
贾蓉跟着汉子进屋后，发觉这屋子里确实是有些时日未曾打扫过了，灰尘不少。
此刻天色还早，光线还可视物，只见屋子里只有简单的一个方桌，三条长凳，一个坏了的大木桶放在角落，桌上有盏灰蒙蒙的干燥灯盏，几段圆木头堆在角落里，墙上也有把老旧的镰刀和水囊，还有件黑黢黢的破烂蓑衣斗笠。
左手边是一堵土墙隔开，一个被破烂的草帘子半遮着的门洞。
汉子走过去，一把扯了草帘子，顿时灰尘满屋飞，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拿手扇了扇，就笑着回头对贾蓉道：“小兄弟，对不住啊，这屋子自从家里人都走了后，就再没人住了。前两年我得空还打扫一下，这两年已经没怎么进来过了。你今晚就在这儿将就一宿吧？这里面就是炕，待会儿我给你拿点干草，再铺个被子就能歇人了。炕我马上就去烧，你放心，快得很。”
贾蓉进去一看，就是一个土炕，连着个大烟囱，一头还有个长木板桌。炕下一个木头踏板。旁边还有脸盆架子，全都是老物件了，能用就不错了。心知自己也无法要求更多，就将就一下吧，起码比露宿野外强。
当下也笑着谢过，连连称有此足矣。
看着天色还早，遂跟汉子聊起闲话。问道他家人时，方知自己唐突了。
五年前一个夜里，他在城里给人帮工，太晚了就没回来，媳妇跟两个娃儿就被一伙流寇给害了。村里当时死了十几个人，一大半都是妇孺。他爹当时也被匪人砍伤了腿，一直好不起来，拖了半个多月，最后只得砍了整条腿，结果第二天就不行了。
原本好好的一个家，从那之后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汉子也问了贾蓉是干嘛的，贾蓉谎称自己是在京城附近一个道观里的道童，奉命去五台山送信的。
许是看贾蓉也就一个半大孩子，还孤身一人骑马出行，料定没有太多在外的经验，便跟贾蓉说了不少山匪作乱的事情，声称太行山脉上就有几个有名的土匪窝。
官府剿了几次，都死灰复燃，用说书的话说，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贾蓉听的也很对胃口，正好想知道太行山的事情。
可惜汉子知道的不多，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那山，只远远的看过两次，就觉得高。而且感觉有山神在，可不敢胡乱跑去。
晚上汉子煮了20个饺子，都是野菜肉馅儿的，跟贾蓉分吃了。
吃完后，拉着贾蓉一起去村子前的晒谷场上玩。
最近年根儿，农村一整个冬天都没啥农活儿，所以腊月都是玩闹的时候居多。
整个晒谷场则是全村的大剧院。
吃了饭的乡亲们都围在晒谷场上，点起一堆堆的篝火，彼此聊着天，吃着小吃，看着孩子们疯玩疯闹。
也有脸皮子厚的男孩子，围到女孩子们身边嬉嬉闹闹的。
等贾蓉到时，全村不少人，不管是大姑娘小媳妇的，都被这个唇红齿白，长相秀气俊朗的小少年给吸引了，各种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啥的。
贾蓉不胜其扰，没坐多会儿，托辞要回去做功课，拉着赵良回去了。
今晚是年三十，按照习俗，需要守岁。赵良想叫贾蓉一起，可贾蓉不愿意，赵良也便作罢。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贾蓉便被村里传来的阵阵爆竹声吵醒。
穿好衣服出了门，发现赵良也开了门出来，跟贾蓉打了招呼，便从屋子里拿出个火盆，将准备好的竹子也扔到了火盆里，不一会就传出噼里啪啦声。
早饭是一碗面条，还有蒸肉肠和水煮野菜。
贾蓉吃完后，就准备辞行，但是被汉子留了下来。让贾蓉千万等他一会儿，说完便跑向了村里。
一盏茶功夫，汉子便回来了，手中还拿了张红纸。
之后又跑到自己屋子里，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拿着个灰布小包裹出来。
小跑到贾蓉面前，扑通一声，就给贾蓉跪下了。
贾蓉被吓了一跳，连忙想拉他起来，赵良却让贾蓉先听他说完，贾蓉无法，只得手扶着汉子，安静听着。
“小兄弟，小道长，我赵良是个粗人，不识字，也没出过远门。附近就知道一个城隍庙，还有城西的一个庙。不过五台山我也是听过的。
听说书的说，那五台山，连皇帝老儿都去拜，我想那里的神仙菩萨肯定更灵。我老赵现在就孤家寡人一个，指不定哪天上了山，就下不来了。
此生所剩的唯一念想，就是给我爹我媳妇，还有我那俩苦命的孩儿多烧几炷香，多拜几个菩萨，保佑他们在下面日子过得比上面好，天天吃得饱穿得暖，俩孩子能好好长大，将来要是投了胎，也能投个好人家。
小仙长，你既是道观中人，我赵良想拜请小仙长，能替我给妻儿老父在五台山烧个香就成，这是他们几人的八字，还请小仙长能够成全。”
说罢，手中摊开那张红纸，双手恭敬举过头顶，然后给贾蓉恭敬的磕了个头。
贾蓉无法，也可怜眼前这汉子的遭遇，便接了下来，反正对自己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赵良见贾蓉接下了，便高兴的从腰间取出个钱袋，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里面有六七块碎银子，还有几十个铜板。
赵良将碎银子全捻了起来，捧给贾蓉，口中道：“小仙长，这几块碎银子，就当是香油钱，乃是我早上刚去村长家兑回来的，还请小仙长一定收下。”说着又从肩膀上取下那个灰布小包袱，说道：“还有这个包袱里，是家里剩下的一些饺子，我都蒸熟了，给小仙长带着路上做个干粮吧。”
贾蓉推辞不过，全都一一收了，心中则感慨古人的朴实。
我说自己是道童，他们就信了；我说自己要去五台山，他就敢给我银子和八字，让我代他去烧香……
“唉，这些古人，也真是傻的可爱。”已经出了村子的贾蓉，回头看了看这一片的炊烟袅袅，感叹了一句，便又骑上马儿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