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四章 昼夜交锋
法军完全没有料到会遭到乾军的重炮轰击,尽管河内的城墙得到了加固,但是仍然难以承受120毫米大炮的连续轰击,不久之后,城墙便被轰开了一个缺口,但乾军并没有马上从这个缺口进行突击,而是继续向城内开始了炮击。
面对乾军的炮击,法军炮兵经过短暂的慌乱,也展开了猛烈的反击,但并没有能够压制乾军的炮火,反而被摧毁了多处火炮阵地,一时火力大减。
而在持续了一段时间的炮击之后,乾军的炮火也变得有所减弱,原因倒并不是被法军的炮火摧毁了炮阵地,而是那3门俘自法军的65毫米大炮的弹药全部打光了。
由于是从死鬼李维业的手下里捡来的便宜货,这些火炮的弹药并不是很多,此前的历次战斗中都有不小的消耗,而在这次关键的战斗中,终于全部用光了。
看到城墙被乾军大炮轰破,林苑生立即下令乾军向城内发起进攻,但就在乾军试图从大炮轰开的城墙缺口突入城内时,法军的行营炮、机关炮和步枪火力再次编织起了密集的火网,给排成密集队形发动冲锋的乾军以巨大的杀伤,但乾军在己方炮火的支援下还是冲进了城内,同法军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而面对凶悍的祖阿夫兵,乾军再次败下阵来,被法军发动的反冲锋驱逐了出去。
这一次的进攻乾军伤亡1100余人,损失可谓惨重,而法军也有467人的伤亡。可以说是法军自来到越南以来直接战斗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次。
尽管第一次进攻失败了。并且遭受了惨重的伤亡。但林苑生并没有气馁,反而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召集众将商议,受到攻破城墙鼓舞的乾军将领们这一次也没有人说要撤退回山西了,连刘仁义都认为应该继续发动进攻,并建议展开夜袭。
一夜无眠,一夜无梦,法军士兵们蜷缩在工事里做着同样的事情。擦枪。
记者安塞尔与一个叫丁仲明的越南武装教民负责给一挺加特林机枪装弹,十二时后,安塞尔与越南人轮流按子弹筒,一气按了十二个,烟瘾上来了,安塞尔和越南人钻进了壕洞。
法军的总指挥官贝兰上校比较重视士兵在猛烈炮火下的生存问题,在河内城的各处防御工事里每隔一段就修有一处壕洞,总共修起了数百个,一旦乾国人发起炮击,法军士兵就可以立刻藏身于这些壕洞当中躲避炮火。在炮击结束后,士兵们可以迅速的从壕洞当中冲出。进入工事当中防御乾国人的步兵攻击。
他们蒙在雨衣里一气抽了五根。
“先生,还不过瘾,我的头老是不晕,再来一根吧。”丁仲明向安塞尔说道。
安塞尔自从被波滑将军从何罗硭手中解救出来后,便加入了东征远征军,这个叫丁仲明的越南人则是波滑将军安排给他的仆人。
“你这个贪嘴的家伙!省着点!就这几根了,明天不过日子了?”安塞尔骂了他一句,又给了他一根烟。
“不过了,谁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着太阳。”丁仲明叹了口气。
“不过也不给你抽了,这种烟抽多了不好。”安塞尔望了望外边的天空,乾国人的大炮已经停止了射击,可能是他们的炮弹也不多了,法军的大炮也停止了吼叫,应该也是出于相同的原因。
亏了多米尼少校,河内城的法军弹药还算充足,但因为法军的人数过少,弹药还是相当宝贵的,所以没人想要浪费。
“你想家了?是吗?”安塞尔注意到了越南人眼中的忧伤,问了一句。
“是的。先生,真的很想啊!”越南人感叹道。他有一个老婆和两个女儿,安塞尔从没有见过她们,但是听越南人说起过她们的样子。他说两个女儿的肚皮都和她们的母亲一样,有西瓜一样的花纹,让安塞尔感到很是奇怪,他想象不出来西瓜纹的肚皮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雨衣里的空气浑浊不堪,烟味挤光了空气,人的大脑开始出现真空似的晕眩,安塞尔终于忍不住钻出了壕洞,越南人还蒙着雨衣跪伏在洞里。安塞尔想推他,可他分明看见雨衣在不停的颤抖,间或传出几声浑沌不清的抽泣声。
安塞尔没再理他,左近的警戒哨位陷于浓重的黑暗里,根本无法分清事物,可他分明却能感受到一颗两颗坚强心脏的跳动声。战场的夜是如此的静秘,让人不安,让人心碎,他想挨个看看共同坚守着这块高地的人们,但他只能通过回忆去一遍遍的细索着每个人的面目,
一阵山风吹来,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眼皮重极了,身后的洞里传来了丁仲明急促起伏的呼吸声,这个家伙哭着哭着睡着了。他努力警告自已不要睡觉,但仍然在下一阵山风吹过的时候不情愿的闭上了眼睛。
“嗵!”又一发乾国人的炮弹砸碎了他所有的梦幻,扬起的尘土迷住了他的眼睛。“炮击!”警戒哨传来了惊惶的喊叫声,他挣起身子一骨碌钻进了壕洞,丁仲明早已醒了,正抱着雨衣蜷缩在洞底,不大的洞子只能勉强塞进两个人,他的上半身子钻在洞里,下半身还挂在外边。
“你这个笨蛋!把你的狗腿缩回去,让我进去!!!”人在面临死亡时总会本能的害怕,总会本能的做出求生反应。还没等他拖进剩在外边的大腿,炮击就变得越发猛烈了。
乾国人的重炮又开始射击了。
不光是重炮,还有乾国人的那些老旧的火炮,在夜色的掩护下。也开始向法军的阵地射击了。这些原本被法国人不屑一顾的东西在晚上却突然变得可怕起来。
虽然乾国人的旧式火炮威力不强。但那门大口径火炮对法军来说却是极大的威胁。整个洞子都在晃荡,洞壁上的土层不断的跌落下来,大口径炮弹激起的巨烈震波让人的五脏都涌到了嗓子眼,碎石泥块还在不停的跌落。
“我们会被活埋的!”丁仲明扯着变音的颤音嚷着。
“笨蛋,被活埋也比炸死强!”安塞尔红着眼凶煞的冲着洞外叫道,不知道是叫给他听还是叫给自已听。炮击开始还能听出批次,到后来根本无法分辨批次了,但是炸点似乎都固定在阵地前沿三百至五百米距离上。很少有炮弹光顾到他们的阵地。
3时30分,乾军的炮火渐渐平息,贝兰上校要求各处阵地报告当面敌情,这时浓密的硝烟籍着夜幕完全笼罩着前沿阵地,视线差极了,能见度只有几米远,根本无法有效观测敌情,这时的指挥官杜尼森上尉汇报:目视效果差,耳听范围内无异常声响。贝兰上校回复:加强警戒,其余人员休息。此时时间已经到了3时52分。
安塞尔将加特林机枪拖进了射击掩体。丁仲明还搬来了三箱散装的子弹,按分配他是机枪的副射手。他全身缠满了子弹带,头上的帽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安塞尔依旧趴在射击台上,销烟终于渐渐散去了,借着微白的天光,他的眼前呈现出了阵地的前沿,昨天依然挺立的一棵树不见了,一些地貌也改变了。他努力分辨着眼前的一切,试图查找出乾军存在的痕迹,可惜连个鬼影也没看到。
5时10分左右,乾军终于出现了,先是从阵地前沿冒出了大批的人影,紧接着远处也涌现出大批乾军,他们越过自已阵地的前沿开始成战斗队形向法方阵地逼过来了。
“发现敌人!”各哨位相续传来了士兵们大声的报警声,战斗要开始了,安塞尔的血又一次沸腾了,脸上泛着酒烫似的红潮,晨光依稀中,乾军前沿人影倥惚,近了,更近了,他已经能很清楚地分辨出他们的大草帽以及手中尚泛着烤蓝的步枪了。
“轰!”还没容他回过神来,阵地前响起了爆炸声,是火箭!他没有细想,扳机早已被他扣到了底,顿时整个高地响起了急风骤雨般的枪声。战斗从一开始就激烈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自已到底打了多少子弹,加特林机枪从一开始就没停过,这是真正的攻防战,如飞的弹雨带起一片片死亡的浪潮,不时有子弹击中他左近的壕壁以及射击台,甚至有几枚黑尔火箭准确的砸在厚厚的掩体上爆炸,激起了满天的碎石泥块,他分不清敌人的面目,枪口的火焰严重影响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将子弹成片的扫向乾军的进攻方向,他只能从身边士兵们的吼叫声中判断敌人的远近;激战十五分钟,乾军第一次强攻终于退却了,前沿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敌人尸体,还有一些负伤的乾军鬼哭狼嚎着往自已阵地方向挣扎着爬行;高地被打的乱糟糟的,他的射击台上堆满了弹壳,丁仲明的手臂被乾军发射的黑尔火箭炸伤了,幸好只是擦肉而过,安塞尔木然的替他包扎着伤口,这时他听见右侧的堑壕里传来了拉风箱似的呼吸声,一个声音在边上大叫着:“有人要死了!”
安塞尔的心仍然然没有太大的震憾,战争让人变的麻木不仁,仿佛死亡不再具有威慑似的。他还是过去看了一下,一个法国白人士兵被乾军士兵用步枪击中了肺部,血如泉涌,旁边守着他的战友,仍然是不完全的战友,一个士兵的手指被火箭的破片齐刷刷地连根切断了;几个赶过来的士兵正守忙脚乱的撕着急救包替他们包扎着,他帮不上什么忙,其实也没法再帮上忙了,一分钟后,肺部中弹的士兵在喷出最后几口血后痛苦的死去了,他的伙伴们仍然没有放弃包扎,似乎只要包扎好他就能活过来似的。断了手指的士兵喊哑了嗓子,发出一种令人毛骨耷然的呜呜声,他正在周围满世界的找着什么,安塞尔知道他在找那一截截手指。找那再也不可能连接的手指。他无力的靠在壕壁上。他没有勇气再想下去,战争,这就是战争,黑色的死亡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也许下一个就会轮到他,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了这座在河内城不起眼的小高地吗?为了法兰西帝国?为了皇帝和皇后?为了三色旗?为了人民?
乾军的强攻受措后停顿了不少时间,他们也在积蓄力量积蓄怒火。他们在这里流的血真是太多了。
6时20分,乾军的炮火开始又一次猛烈地捶击着他们的阵地。树被打着了,草被打着了,山被打着了!这个世界不再有明媚的阳光,只有灰色;不再有鲜花,只有弹片。安塞尔把整个人挤进了射击掩体,他的手不住的颤抖,他的心不住的悸动,乾军!蚁群般的乾军越过山脊线潮水似的向法军阵地漫过来,他们没有跑步,没有弯腰。有的人甚至没有穿上衣,手中的武器“扑、扑”地进行着射击。透过硝烟他还看清了一面旗帜,那是一面红色的旗帜,上面有一条狰狞的黄龙,那是乾军的军旗!那面旗在风中飘扬,在风中翻卷,旗下是一撮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步兵。
“敢死队!乾国人的敢死队!”不知道是谁在大喊着,高地上另一挺加特林机枪突然响了,弹雨倾刻间打倒了乾军的旗手,军旗没有倒,乾军和他们一样,有着人在旗在的决心。他的枪也响了,这一轮弹幕再次覆盖了乾军军旗的位置,敌人,旗手,鲜血,死亡;他报复似的疯狂射击着,他想起了那些不知名的战死者,射杀他们的敌人也一定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他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不能让那旗子再次前进,不能让旗子再次飘扬!此时法军的炮火压制开始了,大批的炮弹径直撞入了乾军密集的战斗队型中,分不清点次的爆炸构成了一条活动的火墙,一忽儿拖左一忽儿拖右,乾军的伤亡异常惨重,天空中飞扬着数不清的残肢断臂,破帽断枪,他把加特林机枪调整了射角,弹雨飓风似的射向从侧翼攻向高地的乾军,他把今生乃至前生后世的痛苦和愤怒都加注到了激射的子弹中。高地上下满溢了枪声炮声,天空中塞满了横飞的弹片,法军的炮火开始在他阵地前沿五十米处筑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火墙,乾军后援不继,攻势终于被他们扼制住了:军旗,乾军的军旗始终没能前进,始终没能飘扬,尽管周边叠起了高高的尸堆,乾军的第二次冲锋还是被打退了。
6时50分,天早已大亮了,乾军并没有停止他们近似自杀似的进攻,
早已麻木的他们和早已麻木的他们的对手一样,根本无视子弹和炮火,人们制造死亡也蔑视死亡。乾军多层次多波次的对高地不停顿的攻击着,倒退一波,第二波又抵上来,退下去的一波根本不回撤,仅是后退几米原地残喘一番就重新投入狂攻。安塞尔的加特林机枪开始不听使唤,不间断的射击将枪管烧成了烙铁状,每射击一次就发出滋滋的声音。又一发炮弹在他的近前爆炸了,这次早已千疮百孔的防护土层终于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崩塌了,安塞尔和他的机枪和他的生命一瞬间被埋进了黑暗中,他的生命要完结了,最后的念头令人绝望,但似乎老天总爱和他开玩笑,死亡被战友们拖走了,同时也把他拖回了更加残酷的现实中来。他没有分清救他出来的弟兄们,紧张的战斗让人丝毫没有时间去体味去感谢,他半爬着摸索着滚到了临近的战壕里,敌人的攻击丝毫没有停顿的迹象,失去了加特林机枪,他还有步枪,还有手枪!他朝着前方朝着敌人进攻的队形机械地扣动着扳机,装弹,再扣动下去。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补上来,这些人是谁?他不知道,但是这些人的加入让他感到温暖感到安全;又一个生命在他近前砰然倒地,他的手甚到打到了他的胸口,他被带倒了,这次他看清了眼前的士兵,是丁仲明!他死了吗?他的身前布满了弹孔,到处冒着血,他扑上去,他试图按住伤口,但是办不到,按住这里那里留出来了,安塞尔大哭着,大叫着,他要救他,可那血,那如泉似涌的血还是不可节制的奔流着并迅速渗入身下的大地里,他就如此安静地死在安塞尔的怀里,死在安塞尔的哭叫里,没有留下一句话。
近了,更近了,敌人跃进了残存的第一道交通壕,肉搏!最原始的拼杀,一个对几个,没人能分清,更多的乾军扑入了壕沟。虽然大家都在英勇的战斗,但这一次抵挡不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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